84、四月卷·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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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死了，可不可以不要忘记我。”
“那可说不定哦，你也知道你男朋友我长得那么帅，有很多女人喜欢的。你不在身边看着，我会不会忘记你可说不定。”
“如果，你忘记我，那我也忘记你好了。”
就算成了鬼魂，如果你忘记我，我也忘记你好了。
手术的时间从朝田到来之后不久就已经敲定是这一天，参加这次手术的是临时组成的手术队伍，但都是忍足从这所医院里找来的优秀的医护人员，主刀医生朝田，第一副手忍足，第二副手是之前华谷夏初挂名的那个医生小泽，而原本神宫司的手术队伍中的第一麻醉医生也就是跟忍足告密的天海也参加了这一次手术，理工医和护士们都是忍足挑选出来的，他信任的同事。各种准备，各种讨论演练，都不会白费的，这些人都明白，这次手术不容易，成功率很低，但他们要尽最大的努力来创造奇迹。
“夏初，会没事的，爸爸妈妈在外边等你，要加油啊。”华谷茜俯身在女儿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已经到了手术室门前，依然不舍放开握在手中女儿的手。
“等手术之后你康复了，我们就一家人去旅游。”华谷弥彦站在担架车的一边，给女儿一个安心的眼神。
躺在担架车上的华谷夏初看了看他们，今天是她做手术的日子，或许医生们会成功将她心脏上那个肿瘤切除干净，或许，她会死在手术台上。她的父母，她最终还是原谅了他们。无论手术结果如何，这段时间以来，就算是惩罚也够了，她不想，如果今天她死了，依然带着这样的遗憾离开，也不想他们愧疚一辈子。
“我说了，如果你们不想再一起了，就离婚吧。虽然不可以说完全不介意，但与其你们各自都有情人却还维持这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不如分开好了。”华谷夏初认真的对自己的父母提出自己的建议。如果父母都没有感情了，他们要分开，是他们的事情，就算多任性的孩子，终究是要长大的，她是时候长大了。
华谷夫妇不说话，只是看了看对方，然后目光又回到女儿的身上。
樱庭花见还有华谷家的保姆翔子阿姨也上前和准备做手术的女生说了两句，最后一旁和朝田等人站在一起的忍足上前，一手握住女生的手，一手揉了揉她鬓角的碎发，“好了，有什么，等手术结束之后早点醒来再说吧。”说着，忍足俯身，亲吻女生的唇角。低声在她的耳畔说，“如果不想让我有忘记你的机会，那就和我一起努力吧，谁也不准放弃。”
华谷夏初不说话，只是对着忍足笑了笑。
昨晚，也就是手术的前一个晚上，忍足又厚着脸皮留宿在华谷夏初的病房里。
手术要准备的都已经准备了，手术的过程和一切有可能会出现的问题与解决方法都已经演练过很多遍，却还是担心明天的手术。自己从医的这些年来，这么紧张还是第一次，比从前第一次执刀做手术时还要紧张。
而忍足的紧张，被他怀中的女生发觉了。
“你紧张得睡不着？”
“啊咧，难道你也是紧张得睡不着？”
“你少给我绕过去，我怎么感觉你比我还紧张，明明明天躺在手术台的人是我。”
在黑暗中，女生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声音明显小了，只是将头靠在男人的颈窝。在刚认识的时候，她是怎么也不会想到，她和这一个比她年长了7岁的男人会如此的亲密，她会像今天这样信任他，甚至将自己的生命也托付给他。明天，她就要躺在那个冰冷的手术台上，或许闭上眼之前看见他还有她的亲人朋友，以后也没有睁开眼的机会了。
不想死，一点也不想死，就算之前说气话“死了也没关系”都是骗人的，骗别人也是在骗自己。
她还有很多事情没做，还没有念完大学，就算最初她对自己的学校和专业选择都是很随便；
还没有去过北极圈以内的地方，她想去看极光；
还没有给熊太郎小姐找个伴，虽然她不打算给它找个同类，而是猫或兔子什么的；
……
真的不想死，不想让她身边的人难过，不想他们忘记她，不想死。
忍足在听到女生的话，没有回答，只是将她往自己怀里带，抱紧一些。
事实上，正因为躺在手术台上的人是她，他才更加紧张。那是他所喜欢的女孩子，他任性跋扈的小豹子。他害怕之前梦境中的场面会出现，自己看着躺在手术台上的她满身血，自己的手也沾满了她的血，却救不了她。
他的紧张和不安，被朝田发现了。在那个男人问他，她对他有多重要的时候，他是这样说的：
“以前和各种不同的女人交往，时间都不长，在别人看来我就是花心的代表，就连父母也觉得我荒唐。但母亲说，总有一天会遇到一个让我想要安定下来的女人。我想，她就是那个人，简直就是我的克星。她是第一个让我心里面想要安定下来的，如果失去了她，或许以后也不会有这样一个人出现了。”
他的小豹子对于他来说，是独一无二的，如果失去了她，就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正因为这样，越发的害怕，会失去她，对于这一个手术，也越发的紧张。
“嘛，其实那次去青森，我是在私奔，一个人的私奔。”女生在男人怀中突然开口。
“那下次要不要和我一起私奔？”顺着女生的话，男人接了下去。
私奔，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
“那就要看我心情了。”
“呵呵，看来我要好好哄你才行。”
忍足听着女生任性的话语，忍不住低下头亲吻了一下她。
之后两个人没有说话，只是拥抱着，融进了深夜病房里的安静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两个人都以为对方睡着了的时候，华谷夏初突然开口：
“如果我死了，可不可以不要忘记我。”就算只是偶尔想起也好。
“那可说不定哦，你也知道你男朋友我长得那么帅，有很多女人喜欢的。你不在身边看着，我会不会忘记你可说不定。”忍足半开玩笑的说着。其实，他一直都不敢去想，如果华谷夏初死了会怎样。自己会重新过那种在万花丛中过的生活，找一个像她的女人，还是保持独身？是为了麻木自己让自己不要去想她而不停地工作或买醉，还是一个人在夜里想念想得发疯？
“如果，你忘记我，那我也忘记你好了。”
华谷夏初没有告诉忍足，这个世界上是有鬼魂的，人死了如果还有心愿未了，会无法成佛往生的，这是樱庭花见告诉她的。
就算成了鬼魂，如果你忘记我，我也忘记你好了。然后，去往生。
女病患被推进了手术室，手术团队的个人各就各位准备着。
当主刀医生和2位副手换上无菌手术服带上手套和口罩进入手术室时，其他医护人员对着他们点了点头。
走到手术台一侧的忍足看向手术台上已经接受麻醉睡着了的女生，恐惧和担忧在眼底一闪而过，很快被坚定所取代。他进入这个手术室，为的，就是将她活着带出去。
站在忍足对面的朝田对着忍足点了点头，手术开始了。
手术室的门外，家属亲友在等候着。
右眼角有泪痣的男人特意放下手头上的工作赶过来陪自己的小未婚妻一起等，搂着少女的肩膀，小声地安抚着她。两人不时地看向手术室门上的红灯，这会是一次漫长的等待，门里面，他们的朋友都在努力着。
华谷夫妇坐在最靠近手术室的长椅上，华谷弥彦将华谷茜的手紧紧握住，而女人也紧紧地回握那握住她的手，仿佛这样能够使他们的紧张不安减轻一样。多年前，他们也曾经无数次这样握紧对方的手，在他们年轻热恋的时候，在踏入教堂的时候，在迎来他们孩子的时候，在孩子生病的时候……
曾经很相爱的两个人，是因为爱着对方才在一起，才会结婚生子的。可是时间长了，慢慢地在外界的各种诱惑和工作聚少离多的关系下，曾经深刻的爱恋日渐减淡，问题到底出在谁的身上，他们都知道，他们都有错。他们不够坚定，所以这段二十多年的婚姻到了女儿知道问题的时候早已名存实亡。在女儿检查出心脏上有个肿瘤之后，两人争吵不少，无不是在将责任推在对方的身上，推在各自的情人身上，这样的争吵根本就毫无意义。
如果你们不想再一起了，就离婚吧。
要离婚吗？似乎华谷夫妇就算在外边有了情人，依然不曾有过“离婚”的念头。从恋爱到结婚，到如今二十多年的相处，就算如何聚少离多，他们还是习惯有对方在身边。还是会约好时间陪女儿一起吃饭，还是会在难得的假期一家人去旅行，还是会在结婚周年纪念日的时候空出时间来……
到了今天，要离婚吗？
如果离婚了，之后呢？是保持单身继续找不同的情人，还是找一个人再婚？
“对于夏初刚才的话，你是怎么想的？”华谷弥彦轻声地开口问身边的妻子。
在女儿住院之后，他和三重野泉之间就彻底结束了，即使那个“过去式”的情人哭着求着挽留，甚至用腹中据说是他的骨肉威胁，他还是不为所动，他依然是那个冷酷的男人。他对她说，那个孩子就算她生下来，他也不会承认，他的孩子一直都只有一个，也从来不打算给他唯一的女儿弄一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一张支票扔到情妇的面前，宣布这段婚外情的结束，同时，也预示了他容不下三重野继续出现在他面前——她很快就会被现在效力的公司解雇，他可以让她远离东京，关东，甚至是日本。
男人也知道，妻子也和外边的情人断了关系。之后一起尝试各种方法让女儿原谅他们，却从未想过要离婚。直到今天，女儿提出来。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吗？”华谷茜同样也从未想过要离婚，就算两个人都背叛了对方，也知道对方的背叛，如今想起从前，她还是可以肯定地说，她曾经很爱这个男人。虽然，现在那份感情已经淡了，慢慢变成了亲人之间的感情。如果离婚了，他们剩下的路要怎么走呢？
“如果，你没有其他适合一起过生活到老的人，或许，在夏初病好了以后，我们应该好好想想，是不是应该重新开始。”华谷弥彦在脑海中闪过彼此认识的这二三十年里的记忆片段，就算是到了今天，到了以后，身边的这个女人依然会是最适合过完这辈子的人选。
华谷茜微微偏头，嘴角勾起，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丈夫的手。
是人心的贪新厌旧与不坚定在作祟吧？明明很多年前就已经确定了身边的这个人是最适合的，到了后来反而迷惘了，一直到今天，才又重新明白。
如果可以，愿他们唯一的女儿能够好好的活着，见证他们的重新出发。
手术室内——
当女病患的胸腔被打开之后，那个覆盖在心脏内侧的肿瘤让在场的医生护士倒吸一口冷气，两种不同的颜色形成鲜明地对比，较为深色的那部分覆盖了大半个心脏内侧。
“肿瘤会不会已经进入到心脏组织里？”第二副手小泽抬头问主刀医生朝田。
忍足直直地看着那个依附在心脏上的肿瘤，口罩底下，牙齿咬住了下唇。
朝田看了两个副手一眼，这个问题，他也不敢肯定。这次的这个病患比之前那个同样是心脏副神经节瘤的病人情况要麻烦一些，到了现在，唯有搏一搏。“麻醉医，时刻观察着病患的情况，每隔一会向我报告。Scalpel。”果敢的医生一边发布司令一边接过器械护士递来的手术刀，如果这个肿瘤是恶魔，就让他们将恶魔给除去吧。
面对主刀医生的果断，忍足和小泽两人也是做过不少手术的，也很快进入状态，协助朝田进行这次艰难的手术。
胸腔被打开，那些不同的手术器具在胸腔捣鼓着，接受麻醉的女生全然不觉，对于她来说，这一场手术，就像一片空白的梦一样。一片白茫茫的，浑浑噩噩的梦境。
没有像小说电视里说的那样梦见已经不在人世的人，至少华谷夏初在那一片白茫茫中，没有看到外公外婆，没有看到那个几年前去世了的国小班主任，没有看到春澄让。
也没有梦见还在世的人，例如父母，例如樱庭花见，例如忍足。
但朦朦胧胧中，似乎听到了有人在说“华谷夏初，你如果死了我就忘记你”，那是忍足的声音。
一直到后来的后来，华谷夏初才知道，忍足在手术室里真的对她说过那样的话，那时候她的情况突然骤变，差点就真的死在了手术台上。
最后，她活下来了。
醒来的时候，首先入目的不是原来的病房，华谷夏初猜她应该是在加护病房里。
那个正在抄写仪器上数据的小护士看到她醒来，两人的视线对上。小护士愣了一下，然后猛地反应过来，按了铃，又手忙脚乱地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喊着“忍足医生，你女朋友醒了”，让病床上的女生有种捂脸的冲动。
她醒来了，她还活着。
麻醉药效已经过了，开刀的胸口透过痛觉神经传来的疼痛，让华谷夏初感到特别真实，会感到痛，那证明，她还活着，痛着活着。
活着真好。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四月卷·十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