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姿物语同人合集》marsa

3、多少恨

　　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还似旧时游上菀，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公瑾第一次见到小乔时，她正在吃菱角。膝前一张黑黝黝的藤木矮桌，桌上一个茶杯，半包菱角，还有一大堆菱角壳。看到公瑾，她微微一笑，眉毛弯弯的，眼睛亮亮的，而最显眼的却是那只艳红的唇中沾着些许深紫红色残渣的白牙，看起来白森森的。
　　“你便是周家公子么？”小乔端起茶杯，就着清茶漱了漱口，脆生生的说道。公瑾看着她，心里觉得有些害怕，却又不愿示弱，只得冷笑了一声。小乔又笑了，她道：“这样可不好，若时常如此，少不得会养成个习惯，到时候可就难改了。”被她这么一说，公瑾立时有些不高兴，但日后他再想起，却十分感怀，自己这冷笑的习惯竟然真的让她说中了。
　　周家和乔家同仕于曹家，周乔世交，门当户对。在那个时代，联姻是最好的家族联结方式，因此在在公瑾很小的时候两家便定了亲，新娘是乔家的二小姐——乔栖。她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比公瑾长四岁，最重要的是，她的母亲有曹家的血缘，是乔老爷的原配正房。
　　在公瑾眼里，小乔和寻常女孩完全不同。因为母亲，她在乔家相当的有地位。父母宠着她，姐妹们让着她，这也造就了她泼辣大胆极有主见的个性。在她十二岁那年，她对公瑾说：“虽然你是我夫君，我也喜欢你，但却不爱你，我们只能做朋友。现在，你是我的朋友。”公瑾见她说得荒唐，不仅又冷笑起来。但他并不觉得话里有什么错，他一点也不喜欢她，朋友也不稀罕，那是用来背叛的东西。
　　再年长些，公瑾被送到白鹿洞学艺，二人的婚礼只得延迟下来。相当的幸运，他拜在了月贤者门下，成为陆游的二徒弟。天资聪颖，加上刻苦努力，在大师兄不知所踪的情况下，他取得了恩师的信任，并成为白鹿洞众弟子羡慕追寻的目标。人到之处，众弟子们二师兄周师兄热烈的叫着，不时也有人在暗地里赞叹他是个天才。他是个天才么？不，他从不这么认为。努力比天分更重要，这是他父亲铁血教育的成果。但被其他人这么追捧着，即使他是个极力想韬光隐晦的人，此时也不禁有些飘飘然了。也许，在天资上，他的确是比一般人强上许多……他有时也禁不住这么想。但偶尔回家，口角之中争论的时候，小乔都会向他猛泼冷水：“我说公瑾夫君，难道你有三只眼睛四条腿么？飘在云端摔下来，滋味可不好受啊！”每次遇到这种时候，公瑾只有冷笑的份，他似乎一直都在冷笑。
　　在招人厌的程度上，能与小乔媲美的，在公瑾的印象中似乎只有他的五师弟李煜了。“唐国李煜，拜见恩师！”跪着的人华服高冠，眉飞入鬓，有着一双和小乔一模一样亮晶晶的眼睛，明晃晃的惹人生厌。虽然双膝着地，但洁白的下巴高傲的扬着，满身张狂之气，丝毫没有收敛的迹象，即使是面对恩师，也同样桀骜不驯。他藐视天下的态度，竟让站在高阶上的公瑾觉得有些狼狈，白鹿洞是容得他这么放肆这么撒野的么？但师尊却不已为然，只因为这个五师弟的确有着狂傲的本钱，他是个真正的天才！
　　公瑾和李煜的关系一直不差，甚至可以说是朋友。那时李煜是白鹿洞中最厉害最狂放也最寂寞的人。没有谁愿意和一个天才站在一起，没有谁愿意忍受他的自大和张狂，除了公瑾，但讽刺的是，公瑾同样也不喜欢他，就象不喜欢小乔一样。公瑾曾问过李煜，他究竟为什么要和他呆在一起。李煜指了指公瑾腰间的玉笛说：“因为我想要那个。”玉笛是公瑾未曾谋面的母亲留给他的，他同样也不喜欢那东西，既难看又碍事，而且他根本不会吹笛子。所以李煜向他要的时候，他信手解了下来，递给他说：“给你，别在找我了。”李煜拿了笛子，却并未遵守约定，更奇怪的是，他开始吹笛子给公瑾听。
　　回家祭祖的时候，小乔发现笛子不见了，向他追问。公瑾不愿回答，只是说丢了。小乔先是一怔，之后竟然大笑道：“看你那别扭的样子，难不成送给哪个小情人了？”她大笑的模样公瑾至今仍记忆尤新。毫无形象，大张着嘴，身子颤抖得十分厉害，就象在发羊角风一样，只差没口吐白沫。笑得真难看，简直比哭还难看！公瑾心里给小乔的笑容打了零分。之后的几日他们也总在一起，小乔也总是吵着向他追问小情人是谁，只是公瑾是打死也不愿说出笛子的下落，因此每次到了最后都不了了之。
　　既定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在临走之前，周父告诉公瑾，等他下次回来，就让他与小乔完婚。公瑾没有意见，但他心里想着，朋友也能做夫妻么？带着疑惑，他回到了白鹿洞。离开了一段日子，白鹿洞也发生了变化。最出人意料的是，李煜的未婚妻来了。李煜向他引见的那一天，白梅似雪，笛声如泣，那个女孩一身白衣，飘飘袅袅的来了。大大的眼睛红红的唇，看着他怯生生的，惹人怜惜，那是和小乔完全不同的类型。站在李煜身边，二人郎才女貌，衣袂飘飘，仿佛神仙中人。公瑾看着一对小情人，突然冷笑的习惯发作了起来，只是那冷冷的笑容隔着恋爱的热度看来，却象是在会心的微笑了。
　　小乔的死讯是在一个冬日的清晨送到他手中的，那时他还没来得及吃早饭，身上冷得厉害。快马赶回家中，却发现走之前还是活生生的人，此时已经被钉在又冷又硬的棺材里，连最后一面也没能见到。关于死因和遗言，家长们是这么说的：“因为不慎受了风寒，结果一病不起。她不让家里告诉你，怕你在白鹿洞分了心。她没有这个福分成为你的妻，只希望你替她好好守护艾尔铁挪。”莫名的死因，奇怪的遗言，有多少的真实，又有多少的虚假？“你是我的朋友！”一瞬间，公瑾想到的是很久以前她说的那句话。朋友？不，他们不是朋友！他一点也不喜欢她！公瑾又冷笑了，这是他最后一次因为小乔而冷笑。之后公瑾参加了小乔的葬礼，并在第二天返回白鹿洞。
　　公瑾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不清楚。也许是小乔死后，也许他一直都如此。他很在意周敏嘉，很在意，在意到一不留神，眼睛就飘到那女孩身上。那女孩很怕他，一见到他就会躲到李煜身后去。公瑾觉得很奇怪，这个女孩和小乔完全不同，为什么和小乔一点相似之处也没有呢？而李煜又喜欢她什么呢？无论他怎么看，怎么也想不通；脑中找不到答案，心里也烦躁起来，因此那段时间里他总是显得心事重重。与此同时，他也开始注意起他那风流倜傥天才的五师弟来。同样也是静静的看着，可是他逐渐感受到一种静默的空气。这让他感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秘密的产生。可他对此一点也不了解，应该说他的心里缺少了能够了解的机能。他开始有点明白了，他不懂的，这根本就是没有办法的事。到了最后，他也想开了，有什么关系呢？这个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小乔死后，他的运气似乎更好了。他成了白鹿洞的代言人，官拜艾尔铁挪第二军团长，有权有势，掌握着许多人的命运。可是，他觉得这一切似乎太平顺了，平顺到可怕的地步。他的欠缺让他不安，这时常让他梦见小乔、周敏嘉、还有李煜。他很害怕，只是单纯的怕着，但怕的到底是什么，他又不知道了。因为害怕，又有某皇子的推波助澜，他骗取了李煜的信任，在他新婚之夜下毒……一切都很顺利，他没有半点心慈手软。甚至在李煜怒瞪着问他背叛的原因，他也丝毫无动于衷。这一切都已既定，无可更改。只是到了最后，在牢狱中，那管玉笛掉落地上时，他感到一丝的陌生的暖意。沉默半晌，他挥剑斩向玉笛。笛断，他那最后一点的温情也消失了。
　　临走时公瑾偶尔回过头一看，黑暗的地牢，残破的身躯，断裂的玉笛发着微光。他怅然的微笑，但在旁人的眼中却又是残酷的冷笑了。

　　一恨才人无行，二恨红颜薄命，三恨江浪不息，四恨世态炎凉，五恨月台易漏，六恨兰叶多焦，七恨河豚甚毒，八恨架花生刺，九恨夏夜有蚊，十恨薜萝藏虺，十一恨未食败果，十二恨天下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