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番外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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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戚将军方才晕过去了。”霍乱步小声的说道。
顾惜朝看着天边火红如焚的云，仿佛要燃尽生命一样的艳丽。小时候他也经常和戚少商一起爬到很高的地方去看火烧云，那时只觉得好看，好看得能让他在回忆的时候自动忽略看完后将军府的小厮将戚少商领回去时自己心底泛起的失落感。
符恒远识趣地拱手告退，他只是个粗人，是经不得世子惆怅起来的折腾的。
顾惜朝便独自一人慢慢走回军帐，孙越正从戚少商的手臂上取下一根根细长的银针，见他进来，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他怎么样？”
“只是动了点胎气，我下了几针，又燃了些安神的香，现已经睡下了。等会儿让人煎一帖药水服下便无大碍。”
顾惜朝点点头，示意其他人都下去。
似是感觉到周围的动静，戚少商在床上不安地动了动，顾惜朝便上前去，轻轻握住他的手。指掌间有微微的凉意，他忽然想起来此时已是深秋，以前的话自然无妨，只是现在某人的身体状况却大意不得。
懒得叫人进来，顾惜朝把裸露在外的手放回被褥中，起身往盆里添了些炭火，那边戚少商却轻轻咳嗽起来，赶紧折回去给那人顺气。还记得他从小便有些畏寒，却又很贪玩，冬天便裹得像只熊一样在雪地里跑来跑去，有一次不小心落到河里，从此胸肺便落了些毛病，容易犯炎症。
轻轻拍着他的背，人却咳得越来越厉害了，眉毛都揪成一团。顾惜朝小心把他扶起来，让他靠坐在身前，手掌在他背上推拿片刻便听得他喉头有些响动，拇指和食指捏住他的喉咙，从下往上推去。戚少商的头往后靠在他的肩膀上，嘴巴微微张开，他偏头一吻，将咯在喉头的那口痰液吸去，扯过搭架上的毛巾吐到上面扔到一旁。呼吸恢复畅顺的人安静下来，仍然毫无知觉的靠在他身上睡了过去。
顾惜朝褪下外衣和鞋袜，拥着人躺在床上，饶有兴趣地打量起难得安静的某人。
戚少商其实生得十分好看，小时候便觉得像八珍斋里摆着的那尊瓷娃娃，只是这个人实在太顽皮了些，成天跳上跳下的没个消停，让人看了他就头疼。
自从八岁那年被顾嘉带回明王府，顾惜朝就再也没见过戚少商，十余年对他的印象仍停留在那个趴在窗台上看他读书的小小少年模样，有时候会留意身边与戚少商年纪面相相仿的男子，却始终觉得，不是那样的气质。两军对垒时他曾遥遥望过那人，成年后随着父亲征战沙场，褪了那些青涩之气，铠甲长剑使整个人看起来英俊挺拔。他能感觉到戚少商也在看着他，那样炙热的目光，烧得他浑身都热血沸腾起来，他生平第一次察觉出，原来这么些年里，他已经对这个人生出了燎原之火一样强盛的占有欲。
原本想象中沙场上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的重逢并没有实现，取而代之的是他们惨烈无比的第一次。被俘后的戚少商看他的目光永远是戒备和仇视，即便是后来并肩作战，偶尔杀至眼红，他便能感觉到不知从何处射过来两道杀意的目光。哪怕是在床第间云雨温存的时候，戚少商都能让他有瞬间手足冰凉如芒在背……
这一切一切都让他深感疲惫，但是那些已经死去的人的血是横亘在他们二人间的深沟，无法跨越，亦不知该如何填补。死者已矣，背负着累累白骨的永远是活着的人。他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一手促成的杀戮的战场，戚少商的国家和亲人是这场战役中的牺牲，而他的荣耀与功勋恰好从中赢得。这就是他们之间的仇，他们之间的恨。
他们一个绝不后悔，另一个无法原谅。
即使是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顾惜朝也不认为自己应该后悔。假如那场生死之战，败的人是他，他的尸体被千军万马踏过碾作尘土，也是不会赢得戚少商的一个回头的。他也许只会在凯旋的歌声与鲜花中隐隐忆起，顾惜朝这个名字听起来实在有几分耳熟。
遗忘比仇恨让顾惜朝更加无法容忍。
恶劣的咬了一口眼前那颗小小的耳垂，戚少商蹙眉翻了个身，顾惜朝本来搭在他腰侧的手便摸到那个隆起的弧度，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得知自己将要成为父亲的时候其实已经比较晚了，第一次看见任风歌一层层解开紧紧缠在腰身的布条，露出下面有些青紫鼓起的腹部时，他首先升起来的是滔天的怒意。戚少商竟然瞒了他整整四个月，那也就罢了，难道其他人都是哑巴是白痴吗？他冲上前去差点想揍一顿戚少商，但看到那人紧抿着唇冷汗涔涔的模样，落下的手最后只轻轻握起他汗湿冰凉的手掌，低声问了句，疼不疼？戚少商眼中立马闪过一丝惊疑，随即阖上眼别过头去，耳根微微泛红。
这个反应倒是有趣得紧，他想，从那时起便有意无意的在一些小事情上对戚少商比平日好些，看到那人窘迫的模样不知为何心底便有暖洋洋的感觉升腾起来，好比现在这样……
被褥下的手撩开薄薄的单衣，掌心沿着那道浑圆的弧线摩挲着。自从那日他得知孩子的存在后，便再也不许戚少商缠那些布条，平日只以宽大的衣袍遮遮。哪知此后肚子里的孩子似是得了解放一样，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长起来，戚少商不得不把大部分工作都转交到副将手上，自己只呆在屋内处理些后勤文书的工作。及至七个月，肚子已经如足月一般大小。顾惜朝以前看过一本妇女妊娠的书，也觉得孩子大得有点不可思议，担心有什么问题，便着孙越仔细检查一番。
孙大夫检查完之后一脸似笑非笑，用高深莫测的眼神瞟了一眼顾惜朝，随即将双手拢入袖中，深深作个揖，“恭喜世子，好事成双了。”
顾惜朝怔了怔，等回过神来之后孙越已经走了，余下戚少商倚在床上微微敛着眉，那眼神却分明是想一头撞死在南墙。
掌心底下的触感柔软温暖，有点弹性，细细体会甚至能感觉到腹中孩子脉搏的跳动。放在戚少商清醒的时候，顾惜朝哪里有机会做这样的事情，如今第一次尝试，竟心生出无法言表的愉悦之情，他头一次这么真切实在地感觉到孩子的存在。这两个小小的将要诞生的生命，是他的孩子，是他和戚少商的孩子……
寻思间，手心被轻轻触了一下，顾惜朝一愣，又是轻轻的一下。巨大的喜悦差点让他跳将起来，又怕吵醒戚少商，只得压下胸口激烈的情绪，慢慢试探着将手移向另一边，果然又被追逐过来的小拳小脚踢打了一下。这一下子许是力道有点大了，戚少商微微有些不舒服，眉头轻轻皱起，眼睛迷迷糊糊睁开一条缝。顾惜朝摸摸他的鬓角，柔声道，“没事，再睡一会儿。”
戚少商咕哝了一句什么，顾惜朝知他身子重了，平躺的动作孩子把他压得十分不舒服，便把人翻侧了个身，手指力道适中的推拿着他腰间几个穴道，把小股真气灌入，缓解腰间的酸痛。一会儿，便听到绵长的呼吸声。
顾惜朝迟疑了一下，执起戚少商被子里被温热了的手，用力握了握。他低声说着，似是在自言自语，“戚少商，和我在一起吧……”
睡着的戚少商自然不可能对他的话有所回应，顾惜朝也不指望能有什么回应，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翻身坐起，略作收拾便离开了屋子。
他自然看不到自己走后，戚少商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一根遗落在枕边的发丝。长长的，卷卷的，和自己的头发纠缠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番外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