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缇觞》古杏花

18、第40～41章

　　第四十章故人

　　第二天早上，几人在庭院中吃早饭，只是不见聿灵杰。
　　“寐歌，灵杰呢？”棋爻喝下一杯清茶，开口问道。
　　“我怎么知道。”他并不看棋爻，一手托着下巴，看向那片牡丹花上飞来飞去的蝴蝶。
　　“我去叫一下他吧。”棘青放下木筷，欲要站起身。
　　“你坐下。”棋爻说道：“他要饿死就算了。”
　　棘青和恕琪面面相觑。
　　“公子，”这时，紫葵走了进来，“外面有人找你。”
　　施庆轩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公子一向喜欢清净，我去把她打发走。”紫葵立刻会意道。
　　“不必，来者是客，请她进来吧。”施庆轩说道。
　　紫葵走出去，不一会儿，领来了一名少女。
　　“莲笙？！”棘青看清来人，不禁惊讶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施庆轩更是惊讶不已，他出神地望着莲笙。只见她依旧笑容明朗，一身藕色的罗裙，柔软的碎花布带系住了几缕秀发，一支透亮的白玉梅花簪别在脑后，在阳光下涣散出晶莹的亮泽。
　　“好久不见了。”她望向施庆轩，灿烂地笑道。
　　“莲笙姐姐，你怎么在这里？！”施庆轩一改平日的淡定，惊讶地问道：“你......和十年前的样子一点都没变？！！”
　　“她当然不会改变，她根本不是凡人，她是五灵之一，莲笙仙子。”棘青向施庆轩解释道。“莲笙，你和施公子一早就认识了？”
　　“对啊......也算是故人了......”

　　阴暗的草药房内。
　　施庆轩正仔细地为棘青施针解毒。
　　“施公子与莲笙一早便认识了？”她开口问道。
　　房内只有他们两人，淡淡的草药香弥漫在整个房间，阳光透过用木片制成的百叶窗渗入屋内，一个紫金炼丹炉下燃烧着一团明黄色的火焰。
　　“我记得我从小到大就生活在琉璃岛，有一年，我突然得了重病，几乎快要死了，一个长得很美，像仙子一样的姐姐出现在我面前。”施庆轩一边说着，一边研磨着药碗内的紫蓝色果实，唇边酝酿着一抹恬静的笑意。
　　“她就是莲笙？”棘青猜测道。
　　“嗯。”施庆轩点了点头，继续道：“她给了我一棵草，让我熬成药汁服用，三天后，我竟然完全好了！后来我才知道，那草原来叫还魂草，是天山上一种十分罕见的仙草。不过，自那次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莲笙姐姐了，没想到她真的是一个仙子！”
　　说完，他将紫红色的汁液倒进另一个干净的瓷碗里，递给棘青。棘青将药汁喝完，味道苦中带甜，又微微泛着酸。
　　“把面纱带上。”施庆轩将面纱递给了她，“这几天内不可以让朱雀图腾接触到阳光，你可以离开了。”语毕便不再看棘青一眼，低头收拾木桌上的杂物。

　　傍晚，棘青漫步在偌大的大宅中，走着走着，既然迷路了，东张西望，只见周围花团锦簇，一片薄雾弥漫，向前一直走，一座阁楼呈现在眼前。
　　一阵熟悉明朗的声音传来--
　　“进来吧。”
　　棘青听得出那是莲笙的声音，于是走进了阁楼。阁内是一排排残旧的书架，走上了二楼，在一盏明灭可见的油灯下，莲笙坐在书案上磨墨，一阵淡淡的墨香随风飘过。
　　棘青走上前去，才知道她正在作画，画已完成，想必正要落款。画中男子拥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乌黑柔亮的发垂在肩上，肌肤雪白，深紫色的衣衫衬得他如风般清丽的容颜更加出众，一条细长的血色丝带系在他纤细的手腕上，如一只凤尾轻盈的蝶。
　　莲笙执笔点了些墨，在左下角落款——
　　慕刹。

　　第四十一章谜团

　　“这个名字，很熟悉......”棘青不禁轻声道。
　　“五灵之一，妖王慕刹。”莲升说道。
　　“妖王？他不是凡人？”棘青望着画中男子，惊讶地道。
　　“可是长得很美，是吗？不过他始终是妖，而庆轩，则是他在凡间留下的罪孽。”莲笙说得云淡风清，没有一丝起伏，白皙的指尖轻轻抚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施庆轩是人妖结合的后代？”棘青并不觉得奇怪，因为施庆轩身上有一种天生独特的气质，“那妖王知道他的存在吗？”
　　“如果慕刹没死，他若是知道了，必定会杀了他。”莲笙站起身，笑着望向棘青。
　　“妖王......已经死了？”
　　“对啊，死了好几百年了。”莲笙似是无所谓地应道：“不过庆轩若被妖族的人发现，一定会被捉去，推上妖王的位置。”
　　“是你，一直在保护他？”棘青问道。
　　“算是吧。”莲笙耸了耸肩，“我实在太爱管闲事了。”
　　“施庆轩，他好象喜欢你。我出身于青楼，一生阅人无数，对这种事的感觉决不会有错。”棘青说道。
　　“那又怎样？我不喜欢他啊！”莲笙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莲笙，我是说认真的。”
　　“青，你知道吗？我已经错过了，不能再错！”突然，莲笙一改平日的嬉皮笑脸，严肃地道。
　　棘青微微一怔。
　　“什么意思？”
　　“你不需要明白，反正我很快就会离开，施庆轩也会很快忘了我。”莲笙重重吐了一口气，又道：“其实，这次来是有一件事告诉你。”
　　“什么事？”
　　“解了朱雀丹的毒之后，回长安一趟，槲笙已经回去了。”莲笙将干了的画卷卷起，放在了书架最高的那一层。
　　“他回了长安？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回去你就知道了。”她回头笑道：“璎泽，还记得她吗？她其实是皇帝收养的义女，她原本的全名，其实是......马士斯•璎泽。”

　　马士斯•璎泽。
　　马士斯•珞漪。

　　一场永远燃不尽的大火。
　　又是那一个诡异的梦。
　　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还有那个女孩的哭声。
　　“姐姐......姐姐......”
　　“快走......你快走啊......璎泽......”年仅十三岁的少女大声喊道。
　　突然，一根烧焦的木柱倒下，向她砸了过来。
　　“啊——”棘青被梦惊醒，瞬间睁开了双眼。
　　睡在她旁边的棋爻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望着她问道：“怎么了......”
　　棘青惶恐地看着他，喃喃道：“璎泽......”
　　“璎泽？她是谁？”
　　“爻......”她轻轻搂住他的腰，把头埋进他温暖的怀抱中。
　　棋爻倒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沙哑地道：“青儿，我的自制立不是很好的。”
　　“爻，我想等病好了之后，回长安一趟。”话一出口，她便感觉得到他的身体微微一僵，良久没有说话。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
　　两人都保持沉默。
　　“为什么？”过了很久，棋爻终于开口问道。
　　她将他抱得更紧了些，小声说道：“我想去和槲笙说清楚一切。”她总觉得还是暂时不要告诉棋爻，她恢复记忆的事，那么去看璎泽这事不得不瞒着。
　　棋爻轻轻推开她，仔细端详着她渐渐褪色的朱雀图腾，说道：“不能迟些再去吗？”
　　“不......我怕他担心，我也想早点解决这件事。爻，我答应你，三个月后就回来，好不好？”棘青恳求道。
　　“三个月......”他轻轻执起她的一缕发丝，把玩在手中，“你说的，三个月。”
　　棘青松了一口气，开心地笑道：“行，三个月后我就回来！”
　　“现在几月份了？”他突然问道。
　　“三月。”
　　“离七夕还有一段时间呢......”棋爻自言自语地道。
　　“你想过七夕吗？”
　　“对啊......从没和你好好一起过七夕......”他宠溺地拍了一下她的头。
　　“那三个月之后，待我回来便可以和你过七夕了。”她笑着说道。
　　“一起过七夕......你答应我的，不能食言。我会在品神宫等你。”她用力将他抱在怀里，“无论怎样，我都会一直等下去......”说道最后，他的声音竟有些哽咽。
　　“爻，不就是三个月吗？你怎么说得好象生离死别似的。”似乎被他感染了，棘青的眼睛竟有些湿润，“三个月后，我就不会再离开你了。”
　　刚说这句话，棋爻抱着她的力度更大了，似是要将她镶进体内。
　　那一刻，她终于能够体会到那句话的含义——
　　执子之手，
　　与子偕老。
　　三个月，只不过是短短的一段日子，几乎是眨眼间便过去了，棘青竟天真地以为，三个月后，她便会过上幸福的日子。
　　只是，这三个月，这短暂的时间，却发生了许多事，足以——改变她的一生。
　　而那晚之后，过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她才明白过来，棋爻将她抱得那么紧，只是为了不让她抬起头，看见他泪流满面的样子，若她知道他在哭，或许，一切都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