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缇觞》古杏花

36、第82～85章

　　第八十二章妖界

　　第二天真如月童所料，他们三人一大早便离开了品神宫，跟着夜樱向一个不知道的目的地出发。棋爻和棘青坐在了化作神鸟的夜樱身上，很奇怪，每当夜樱飞翔的时候总有一团火焰周遭在燃烧，而她却不感到灼热。
　　“你为什么不回魔界？”棋爻有些好奇，又有些期待的问道。
　　“没有原因。”棘青不想说出关于与月童的交易，又不想欺骗他，只好拒绝回答。
　　“那好吧，我就当作……你是舍不得我。”棋爻淡然地笑了，眼神中有着少有的天真，那一刻棘青有一瞬间的心痛，她是爱他的，却必须时刻告诫自己人魔殊途，不能走错一步，不然他们两个……都会受到灭顶之灾！
　　棘青别过头去，不再看他的笑脸。
　　棋爻也保持了沉默。
　　湛蓝的天空中，只余下烈焰灼烧的声音。

　　夜樱是在妖界被封印的，至于被封印的原因以及是谁封印了她，她和棋爻都无法得知。
　　每个人都会有他的秘密，更何况是生活了不知多少年的夜樱。
　　“主人，前方的雪海便是妖界的入口。最近妖界动乱，我会用力量将你们为装成妖，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夜樱空灵的声音回荡着，华丽的身躯逐渐落向那雪色的海洋。
　　穿过那如雪的海面，进入了飘满了雪花的海里，一种神奇而清凉的感觉在棘青心中慢慢酝酿开来。
　　“好美……真没想过，妖界竟然这么漂亮……”她不禁开口赞叹道。
　　被烈火包围的羽翼挥动着，向那深海处前进。
　　很快的，在他们眼前出现了一大片珊瑚丛，珊瑚礁长得十分巨大，比一个常人的身高还要高。
　　“这里是珊瑚森林，只要越过这里，我们就真正到达妖界了。”夜樱的声音再次响起。
　　七彩缤纷的珊瑚在眼前掠过，不一会儿，夜樱便越过了这个怪异的森林，眼前则出现了一大片空旷的沙漠，刚才咳被海洋的冰凉气息包围着，下一刻却被这金黄的沙漠的炎热灼得眼睛生疼。
　　赤红的烈日在头顶上方肆意燃烧，连风都是热而且干燥，远处有一大片灰白色的营帐，营帐上方还飞行着或黑色或灰色的秃鹰。
　　棋爻和棘青从夜樱身上落下，夜樱幻化成人，向前走了几步，目不转睛地看着远处的大片营帐。
　　“前方是灭派的领地，不是我要去的地方。”夜樱说道，“我们会穿过这片营帐，万事小心。”回头，看着身后两人的怪异装束。
　　棋爻一身银色的衣着，上面有七彩的鳞片作装饰，一头乌黑的发丝没有像平时那样束起，散了开来有一种说不出的邪美，加上那全是幽蓝色，没有眼白的眼瞳，更是妖冶得无法言语。额上挂了一条银链，一颗黑色的菱形晶石垂至眉间，更显得他的肌肤晶莹洁白
　　至于棘青的装扮也差不多，身穿白色的丝质裙子，表面还蒙上一层月白色的，织得花纹十分细致华美的轻纱，同样在袖口及裙尾上缀有七彩的鳞片。淡色的眼影下一双全紫色的眼瞳，嘴唇是玫瑰红的艳丽。
　　“我们是什么妖？”棘青很好奇地问道。
　　“蛇妖。”夜樱说道，然后对着棋爻又道：“主人，待会儿我会附在你额上的晶石，我会通过法术与你交流，你就按照我的指示做就行了。”
　　她说完之后化作一道光芒跃进了那颗黑色晶石里。
　　棋爻的耳边回荡着夜樱的声音——
　　“向那片营帐迈去吧，我的主人！”

　　棘青和棋爻并肩穿过吵闹的市集，不去注意旁边的摊位。
　　突然，一个长得贼眉鼠眼的瘦弱男子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哟，哪来的这么漂亮的蛇妖？”男子一双黄鼠狼似的眼睛在棘青脸上徘徊，眼中的□□之色表露无遗。
　　“主人，别理他，快走。”夜樱催促道。
　　棋爻牵住了她的手，正要越过那男子，但男子却毫不退让，张开手臂让两人无法向前走。
　　“小妖精，你不如跟了我，别理这个娘儿们……”男子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棋爻便一掌击向男子的胸口，那男的被强大的掌力震飞，随即昏倒。
　　至于周围的妖似乎没有看见，继续干着自己的事。
　　看来，妖也是冷血的。
　　“我们走。”棋爻重新牵起她的手，继续向前走。
　　棘青低头看着棋爻紧牵着自己的手，或许……连她自己也没有发现，她的嘴角正微微上翘……
　　她在笑。
　　笑靥是那样的幸福。

　　第八十三章悲欢

　　“秋……棘青？！”在甩开那个黄鼠狼之后，走了不久，棘青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吓了一跳循声看去，竟看见一身鲜绿色裙子的蛇妖。
　　“……草萱？”棘青没想到那么多年以后还有机会与这蛇妖相遇。
　　“你们怎么会来到妖界？”草萱打量着棋爻和棘青的打扮，“你们……都成妖了？！”
　　“不是的，这些只是幻术。说来话长，我们来妖界是要找一样东西。”棘青连忙解释道。
　　这时，夜樱将声音传入棋爻脑海中——
　　“主人，你不如让她帮忙，带我们去‘悲欢道’吧”
　　棋爻微微一点头，对着草萱说道：“草萱，你可以带我们去悲欢道吗？”
　　“悲欢道？正好我也要去那里，过分我来。”草萱爽快地答应了，并带头走在前方。

　　悲欢道。
　　顾名思义，是一条有悲有欢的道路。
　　无论是何种生灵，经过这条道路时，都会随机进入一个幻境。幻境里，你要不遇上对你来说最悲惨的事，要不遇上对你来说最快乐的事。只要不被这些幻境迷惑，一直向前走，便能够走出幻境，顺利通过悲欢道。
　　相反，你会永远留在幻境里，永永，远远。

　　棘青跟在了草萱的身边，棋爻随后。
　　悲欢道上铺满了灰白的骨头，这些都是灵魂留在幻境，而肉身则被腐蚀的生灵。
　　除了这些，其余显得再正常不过。
　　棘青慢慢迈进，突然眼前的画面切换，变成了一片一望无垠的雪地。
　　只是幻境而已，继续向前走吧。
　　棘青在心中告诫自己道。
　　突然，恕琪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秋棘青，宫主……他已经死了。”恕琪泪流满脸的望着说道，悲凉的声音在这空旷的雪地显得单调空虚。
　　棘青没有理会她，踏着一地厚厚的白雪向前走着。
　　渐渐地，她发现脚下的雪被某种液体染红了，红色的雪，放眼望去都是红色的雪，鲜艳刺目，令她无法睁开双眼。
　　棘青停住了脚步，闭上了眼睛。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但即使知道是假的，她仍然很清楚前方将会有些什么，因此，她不敢再迈进了……
　　时间一份一秒地流逝，她知道，她不能在这里待着了。
　　睁开双眼，一步步踩着那血色的雪地。很快她便看见那里有一堆人。众人听到了身后的动静，纷纷回头，见是棘青，都让了开来。那鲜艳的雪地上，躺着一个身穿喜服的男子。
　　这个画面，是她今生今世的恶梦！
　　棘青觉得头有些眩晕，这只是幻象，可是，她却每看一眼都是一种折磨。
　　艰难地走过了那句尸体，娉安的声音在这时候响起——
　　“棘青，你怎么了……难道，你连宫主最后一眼也不见吗？”
　　棘青咬紧牙关，回头看向她。
　　“他没有死，他被我救活了。只要有我一田在，棋爻这个傻瓜，休想比我早死！”

　　棋爻还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
　　他突然走进了一个满是宾客的厅堂，周围的人都对着他说恭喜。
　　就在这时，迎面而来的人竟然是死了很久的寐歌，他依旧是那样风华绝代，黑发如云，眼媚肤白，穿着一身深紫色的轻衣，飘逸动人，却不失眉间的英气，又略带点邪气。
　　“今天是你和小青儿的喜事，还不快点过来。”寐歌扯过了他的手，将他拉到厅堂正前方。
　　刚站定没多久，便听到有人喊道：“新娘来了！”
　　棋爻看向门口，头披红色薄纱的棘青迈进了厅堂。她带着浅浅的笑意，看向棋爻。
　　不一会儿，她便来到了他的面前。
　　“爻，经过那么多的苦难，我们总算走到一起了。”
　　棋爻带着淡然的笑，出神地望着棘青。
　　“小青儿才不会那么轻易嫁给我。”棋爻饶有趣味的掀开了眼前女子的红纱，“虽然是幻境，还是不能浪费。”
　　语毕，低头吻了一下女子柔软的唇。
　　然后潇洒地向大门的方向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无奈地说道：
　　“青儿那种人啊！就是要我用绳子绑着她，才会安安分分的留在我的身边。”颇为稚气地擦了一下鼻子，他又继续说道：“不过呢，我是知道她爱我的，我的心，可以感受到。”
　　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那个棘青的幻象。
　　“反正在现实里我是不会对她说的，那么，就在这里说吧！”眼神承载着淡淡的温柔，他看着那个身穿嫁衣的幻象，轻声如风地说道：
　　“青儿，我爱你……”

　　第八十四章魇派

　　离开了悲欢道，他们正向着他们的目的地——魇派出发。
　　“青儿，你刚才进入的幻境是悲的还是喜的？”棋爻侧头看着身边的女子，问道。
　　“悲的。”棘青低头，不愿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
　　“哦?是什么来的？”棋爻有些好奇，不知道这个坚强的女子心中最恐惧的到底是什么。
　　“我拒绝回答你这个问题。”棘青冷冷地道。
　　这一辈子，她再也不会回想那一幕的。
　　“这样啊，看来是真的挺悲的。”棋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道：“我就比较幸运了，我进入了一个快乐的幻境里。”
　　“那幻境里你肯定是称霸天下吧？”棘青随意猜测道。
　　棋爻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便笑道：“对哦，你是怎么猜到的？”
　　棘青没有再理他，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今天的棋爻，似乎不同了。

　　很快地，他们来到了一座古堡面前。
　　古堡周围开满了野花，粉蝶翩翩起舞，头顶上一片明媚的蓝天。
　　“你们要进入魇派吗？”草萱回头，看着两人。
　　这时，夜樱的声音响起——
　　“主人，我原本被封印的地方就在这古堡的中心。”
　　‘我明白了。’棋爻在心中应道。
　　“草萱，你可以带我们进去吗？”棋爻开口请求道：“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是魇派的人。”
　　草萱审视了两人许久，最终点头说道：“你们跟我进来吧，我带你们去见一下魇派的首领，你也可以顺便打听一下你要找的那样物件在哪里。”
　　“那麻烦你了。”棋爻点头谢道。
　　跟随着草萱走进了那座富丽堂皇的古堡，棘青边走边侧头看着那墙壁上的浮雕。古堡的上顶镶嵌着七彩的琉璃，在阳光的折射下，点点缤纷的光彩印在了雪白的地板上。
　　美的不可思议，就像美好的梦境。
　　他们左转右折，却看不见一只妖。渐渐地，眼前出现了一道自地板射出的光芒。
　　“穿过这道光，就可以看见魇派的首领。”草萱说道，并举步穿过那道光。
　　棘青和棋爻跟在后头，一阵暖意摩擦着肌肤，不一会儿，周围的景物发生了改变——
　　一个宽广的大厅，中央有一个白玉砌成的小水池，上面种着血红的睡莲。
　　棘青看着那盛开的妖娆花朵，觉得似曾相似，莫非……
　　抬头，看向大殿的一角，那里有一张软榻，上面坐着一名男子，而他的身边，则站着一名雍容华贵的美丽女子。
　　“施庆轩，还有紫葵？！”棘青看着好久不见的他们，惊讶地说道。
　　“好久不见，你们怎么来到这里了？”施庆轩的气质与以前没有多大改变，只是眉宇间多了一股淡淡的凌厉。
　　“我们想到古堡的中心。”棋爻开口说道，完全不说客套话。
　　“哦？那里是一间被锁上了的房间，我来了这里这么久，都没有进去过。”施庆轩如实答道。
　　‘让他带我们去，我有办法打开那道锁。’夜樱的声音在棋爻耳边响起。
　　“你们尽管带我去就可以了，我自有办法。”棋爻说道。
　　“那好吧。请跟我来。”
　　尾随着施庆轩，他们踏上了一道旋转式的铁梯，随着逐渐的上前，棋爻终于看到了上方的一间小室，同时感觉到了夜樱的异样。
　　‘夜樱，你怎么了？’黑晶石散发着深深的寒意，棋爻不禁在心中问道。
　　‘放心吧，主人，我没事。只是，那里有着我曾经的一些回忆，一些……让我不愿想起的回忆。’
　　终于，他们来到了那道斑驳的铁门面前。
　　施庆轩让了开来，棋爻走上前去，他额间黑晶石闪烁着耀眼的光，在一个瞬间，夜樱变回了人形。
　　“她是谁？”施庆轩一惊，指着眼前的绝色少女问道。
　　但没有任何人回答他，夜樱指尖凝聚了一道蓝色的光芒，轻轻点了一下那道黄铜色泽的锁。
　　“咔嚓”一声，锁开了，落在了地上，扬起了一层灰黑色的尘埃。
　　夜樱犹豫了片刻，最终将那道被岁月侵蚀得惨不忍睹的铁门推开……

　　第八十五章力量

　　房间漆黑一片，夜樱的指尖略微一动，房间四角的蜡烛纷纷点燃，幽暗的光扑闪扑闪的，房内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张华美的软座，上方坐着一个人。
　　或许，并不是人。
　　那男子乌黑柔亮的发垂在肩上，肌肤雪白，深紫色的衣衫衬得他如风般清丽的容颜更加出众，一条细长的血色丝带系在他纤细的手腕上，如一只凤尾轻盈的蝶。
　　只是他闭合双眼，让棘青看不清他的眼睛是什么样的。
　　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琥珀色的。
　　绝对没有认错，她在一幅画上见过这名男子。
　　他是……妖王，慕刹。
　　“爹……”施庆轩看着房中坐着的男子，不禁走上前去几步。
　　“妖王不是已经死了吗？”棘青看着前方的夜樱，问道。
　　“是死了，只是女娲保留住他的身体。”夜樱逐渐走上前去，蹲下身，看着那紧闭着双目的美丽男子，若有所思的笑了。“慕刹，夜樱回来了。”
　　语毕，夜樱抱起了那虚软的身体，转身欲要迈出那窄小的房间，却被紫葵上前几步伸手拦住了——
　　“请将妖王的身体放下。”
　　“很抱歉，我做不到。”夜樱的话音还在小房间内回荡，同一时刻，她的脚下燃起了赤色的火焰，逼得紫葵连退数步。
　　火焰之中，绝色少女化成巨大的银色神鸟，神鸟背上，躺着了一名苍白纤瘦的男子。
　　“主人，棘青，快点上来。”夜樱的声音响起。
　　棋爻在慌忙之中，也不忘紧捉着棘青的手。然后他拉着她跳上了夜樱的背上。银色神鸟扑动着那巨大的羽翼，火焰成为了最好的屏障，让紫葵还有施庆轩都无法接近。
　　烈焰燃烧得更加灼眼，神鸟一瞬间飞上了那妖界湛蓝的天空。

　　鸟背上，棘青低头，怎么也想不明白。
　　“施庆轩为人淡薄，决不会为了妖王之位离开琉璃岛。”棘青说道。
　　“或许是他的身份被揭穿，不得不背上这个责任吧？”棋爻猜测道，回头望了棘青一眼，不想让她在这种事上烦恼，于是扯开了话题。“还是觉得青儿那蛇妖的打扮比较好看。”
　　棘青看了他一眼，竟回了一句令棋爻吃惊的话——
　　“当然比不上宫主的妖艳。”
　　就这一句话，愣是让棋爻郁闷了一整天。

　　夜樱看着妖王的尸体良久，而棘青和棋爻则看着夜樱良久。
　　“青儿，你说……我是不是该叫一下夜樱？”棋爻不禁问道。
　　“还是算了吧，她可能在想些事。”棘青似乎能从夜樱空洞的眼神里看到了她的悲哀，于是说道。
　　“那好吧。”棋爻点头，转身步出了房间，棘青跟在他的身后，出了房间便回了碧沙福地。
　　晚饭过后，棘青刚出了木屋，就看到了月童。
　　“你是时候回魔界了。”她优雅地笑道。
　　“夜樱的力量找回来了吗？”棘青问。
　　“就在妖王的身上，只是她已经决定暂时不将力量取回。”月童回身，狐毛披风滑落在草地上，一双在月色下晶莹剔透的庞大骨翼舒展开来，“我带你回去。”
　　“她为什么不要那部分力量？”棘青不肯靠近月童，势必问明白。
　　“那是因为取回力量，妖王的身体便会消失。夜樱她……不舍得。”月童冷笑一声，轻轻扇动着那看上去十分沉重的骨翼。
　　妖王和夜樱……大概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吧……
　　“你还不走？”月童声音一沉，表示着她已经不耐烦了。
　　“我想和他道别。”棘青说道。
　　“不可以。”回答果断。
　　“可是……”
　　“这是我第二个要求。”月童毫不吝惜地抛出这张黄牌。
　　那就没有办法了。
　　棘青耸了耸肩，向月童的方向迈去。

　　可是棘青不知道，这一别，他们的下一次见面，都变得不一样了。
　　不再是深深的爱恋。
　　只剩下……无尽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