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缇觞》古杏花

39、第89～90章

　　第八十九章嗜血

　　整个世界都弥漫着战争的气息。
　　棘青站在燎兰山顶，看着远方的人界。
　　其实准确来说，魔界是身在人界的地域里，只不过是下了结界，人类踏不进来。这个山顶，魔站在这里可以看见人界，但人无论站在什么地方，都无法看到燎兰山的一切。
　　他们虽然相隔不远，却怎么也看不到对方。
　　棘青不禁苦笑，转身下山。
　　错了，原来她所作的一切都错了。
　　如果当初不是不甘心，如果当初就让他离开，或许，他们下一辈子可以成为夫妻，而不是像现在那样，成为敌人！
　　一切都是她的错。
　　从一千年前，她就开始错了……

　　一个月后，玉皇带领天兵天将前往品神宫，人神大战掀开序幕。
　　魔宫。
　　精元之树下。
　　棘青看着沉睡着的狼尘，自从与冥界一战后，他就一直在昏睡当中。
　　“狼尘，别睡了。”棘青轻推了一下那高傲的男子，他原本轻狂的面容在睡梦中如婴儿般无害，俊美的脸庞十分苍白，苍白得令她心疼。“狼尘，快起来吧……我们要好好准备了，六灵越来越少，现在人界与神界开始打了，他们哪一方胜了，就很快会功过来……狼尘，你快点醒啊……”
　　又黑又长的睫毛轻轻一颤，狼尘缓缓张开双眼，看着眼前那女子脆弱的神态，不禁一笑，道：“一直那么倔强坚强的秋棘青，竟然也有无助的时候。”
　　棘青看着他终于醒了，终于松了一口气，问道：“你好了点吗？”
　　“好很多了，可是，我还不是棋爻的对手。”狼尘无奈地道。
　　“你就这么肯定这次胜出的人是棋爻，而不是玉皇。”
　　“因为他有夜樱。”狼尘说道：“若是我有月童，或许我会赢。”
　　狼尘原本只是开玩笑的话传入了棘青耳中。
　　月童……
　　“我知道怎么做了。”语毕，离开了精元之树。
　　刚步出魔宫，就看见迎面而来的月童。
　　“月童，你可以……”说了一半的话止住了，她想让月童帮他们，只是，莲笙临死前的警告，在此刻回荡耳边——
　　小心月童。
　　“秋棘青，什么事了？”月童歪头看着棘青，眼神高深莫测。
　　“没事。”棘青连忙摇头，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有些话想和狼尘说。”
　　棘青看着月童良久，然后想都没想就冲口而出——
　　“你不会想害我们吧？”棘青紧盯着月童的眼睛，说道。
　　“莲笙一定和你说了什么，对吧？”月童妩媚一笑，上前两步更加靠近棘青，“你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什么吗？我害怕莲笙。”
　　“记得。”棘青点头。
　　“知道为什么吗？”
　　棘青这次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摇头。
　　“因为我和她有仇！”那一瞬间，月童的语气中带着恶毒的口吻。
　　“那你到底是敌是友？”棘青退后一步，以便于可以看得见月童说话时的神情。
　　“竟然你这样怀疑我，那我走好了。”月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棘青看着月童的背影，看来，魔界这次必定输得很惨。
　　可是，她不能违背莲笙的话。
　　因为，她相信她。

　　月童继续走着与魔宫相反的方向，边走边优雅地抬起她的右手，手掌轻轻一挥，眼前的景物立刻变动起来，一眨眼的功夫，她就来到了精元之树面前。
　　狼尘吃惊的看着她，说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帮你啊……”月童浅笑着，一步步靠近狼尘，“你是魔，根本不应该拥有善性，更重要的是，不能拥有——爱。”
　　“月童，你到底在说什么？”狼尘皱紧了眉头，警惕地看着眼前的高贵女子。
　　“狼尘，让我来帮你成为一个真正的魔，一个……嗜血的魔！”

　　第九十章真心

　　棘青最喜欢来到寂灭森林。
　　因为，这里散发着光芒的花名为——宁神萤。凡是心烦意乱的时候，在这里待上半个时辰，心情就会变得舒畅。
　　蘑菇魔人在那里摇着过大的头颅，看着它摇头的频率，仿佛快要把头摇掉。
　　“丽婆婆，你们为什么经常摇头？”棘青坐在蓝色草地上，看向那年龄最大的蘑菇魔人。
　　“因为我们有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于是拼命的摇头。”丽婆婆笑着说道。
　　“想不明白就摇头？”棘青不解，于是缓缓趴在了湿润的泥土上，也不怕脏，就将半边脸贴着嫩草，眼前的景物换了个角度，看着的感觉也似乎不同了。
　　“丽婆婆，我好难受。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好好在这里睡上一觉吧。”丽婆婆慈祥地说道，然后带着其他蘑菇魔人离开了这片空地。
　　周围，只剩下她一个。
　　棘青闭目，或许，真的该好好休息一下。

　　施卿园。
　　昨天的现在这个时候，棋爻终于将神界首领杀了。
　　他并不高兴，因为他知道即将来临的是什么。
　　他忽然想起了夜樱在战争胜利后的话——妖界的灵慕刹早就死了，也就是说，世界上只剩下你，还有狼尘。我的主人，你准备什么时候攻去魔界？
　　棋爻仰头将手中的酒灌入自己口中。
　　他的脸色绯红，那是酒醉的红晕。
　　但是无论他怎么喝，心依旧清醒得很。
　　他想醉，只要醉了，他就不必去想以后要发生的事，还有他不得不做的事。
　　“主人，你喝太多了。”夜樱走近一步，对着棋爻说道。
　　棋爻扬手将酒杯摔在了地上，清脆的碎裂声音在黑夜尤为突兀。他扔了酒杯，便向大门奔去。
　　“主人，你要去哪里？”夜樱拦住了棋爻，问道。
　　“夜樱……让我去找她……”棋爻平静地说道，语气中却有着不可违抗的冷然。
　　“主人……让我……”
　　“我自己一个人去！”棋爻厉声打断了她的话。
　　夜樱看着棋爻，便觉得十分悲楚，她几乎亲眼看着这对恋人所受的苦难。她是在不忍心，也做不到拦着他。
　　于是，夜樱退后了一步，低头，恭敬地说道：
　　“主人万事小心。”

　　当棋爻来到寂灭森林的那片空地时，他看见了那雪衣女子背对着他躺着。
　　棘青听到了动静，很快睁开了双眼。
　　但她没有立刻转过身，因为她感觉不到来者的力量，在这个魔界，只有狼尘，那个比她强大的男子才做到这一点。
　　“狼尘，我没事，你会去吧……”她的声音显得无力异常，她的确很累了，累得希望躺在这里永生永世不要醒来。
　　棋爻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的背影。
　　棘青听不到有任何声音，知道他还没有走，于是她再也忍不住了，将这些天的烦恼一下子说了出来——
　　“狼尘……我可以不出战吗？”棘青淡淡地道：“我真的不想和他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下不了手，我在战场上，也只有帮倒忙而已。”
　　棋爻强忍着上前抱住她的冲动，握紧了拳头，指甲镶进了血肉中，也毫不在乎。
　　“你知道吗？棋爻他的一生很坎坷，他从小就背着沉重的枷锁，他爹希望他称霸武林，逼他练邪功。他才那么小，却受到那么多的痛苦。长大了，有了喜欢的人，却因为自己的身份不得不放手……”说到这里，棘青停住了，鼻子好酸，眼睛苦涩得发疼。
　　狼尘曾经说过，世间万物，除了人才会流泪。
　　她突然好想哭，怎么办……
　　她真的好想哭……
　　“而我，却一直不理解他。生他的气，怀疑他，我们从来没有试过了解对方，因此才错过了那么多。我怎么可以这么坏，辜负了一个那么深爱着我的男子……他为了我，不惜伤害他自己，而我却什么也不知道，以为他是为了名利，为了天下第一。因为我从来不敢去想，他的一切牺牲，只是为了一个那么微不足道的人，为了一个他爱的人……而我呢？还要嫁给别人，让他伤心……我真的……好讨厌我自己……”
　　一股浓稠的液体从眼角滑落，滴在了蓝色的草上，鲜艳夺目。
　　棘青看着那鲜红的血液，凄恻地笑了起来。
　　无泪可流的魔。
　　在伤痛到了极致的时候，
　　便流下了体内的鲜血……
　　“我已经伤害了他那么多次，就在前一段时间，还说出那样的狠话。我真的没有脸面去面对他……狼尘……我求你了，别让我上战场，好不好……”血越流越多，浸湿了大片的土地，“因为伤害自己心中最爱的人，我会崩溃的！我真的做不到，一次又一次伤害他，如果可以，就让我死在他的剑下吧。因为，从一开始，我就不值得他去爱……”
　　鲜红的血在洁白的脸上流淌，在淡淡的光下诡异而凄美。

　　“别说了！”棋爻带着哭腔大声喊道。
　　棘青一惊，立刻坐了起来，回头看向棋爻，同时又落下了几滴血。
　　血液在雪白的衣衫上绽放，慢慢地涣散开来，如盛开的牡丹花。
　　“你怎么……来到这里了？！”棘青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她竟会在这里看见他。“不……不……”
　　棘青拼命地摇头，或许她成了蘑菇魔人，想将她想不明白的一切甩开。
　　“不……我一定是在做梦……”
　　棋爻迅速走到了她的面前，捧着她的脸，说道：“我就让你看看这是不是做梦！”语毕，低头将她脸上的血泪一颗颗吻去，温柔细致，仿佛对待着一件珍品瓷器。
　　到了最后，终于吻上了她的唇。

　　宁神萤在徐徐风中摇曳。
　　淡淡的光。
　　淡淡的花香。
　　寂灭森林除此之外，
　　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