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花的天空》田可心

5、第4章

　　毫不出意料之外，这天中午我一进宿舍门就被屈打成招了。
　　她们三个异口同声：“老实交待，你跟傅泠熙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然后岳萦说：“不错嘛你，够给咱挣面子！打破了美女配青蛙的自然规律，咱傅gg可是赛艇队头号帅哥啊！”
　　马上有人纠正她：“何止赛艇队？我看我们院就没有比他强的！”

　　我太欣慰了，我还以为就我一人儿觉得他帅呢！
　　不是我对自己的审美没信心，而是以前真的没听人提到过这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平常我们卧谈吧，很少有把体育生纳入谈论范围的，我窃以为这是因为我们觉得反正他们也看不上我们，而他们肯定也觉得我们看不上他们。于是满院男生数来数去数来数去，怎么想都差强人意。

　　正欣慰着呢，又听到有人说：“这下好了，对面那位要失恋了呢！”

　　她不说出名字我也知道指的是谁，对面那位就是我们对门宿舍的程佳影。
　　程佳影也是体育生，跳健美操的，长得特漂亮，当初一进校就以酷似□□著称。
　　别的跳健美操的女孩子身材还未必有多好看，她却特好看，因为以前是练艺术体操的，纤细玲珑而秀美，看不出肌肉的形状。

　　她其实人挺好的，就是有点小白得太过了，以至于我们有时候觉得没法跟她交流，于是都把她当很小很小的妹妹。
　　她的确也一身小妹妹气质，声音娇嗲又尖细，常常跟在傅泠熙身后旁若无人地撒娇：“傅泠熙，傅泠熙！你一会儿去哪儿吃饭呀？你昨天上哪儿去了呀我怎么没看见你？傅泠熙，你去上课的时候替我占个座儿呗？不用太前面的，就后面你们坐的地儿就成！”

　　大家都知道她喜欢傅泠熙，不过也没人说什么。毕竟这是很自然的事情啊，俊男美女，还都是运动员，不管从哪方面来讲都般配得无懈可击。

　　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觉得傅泠熙是真的特别爱我，而且是爱到无私无求最感天动地的那种，因为他都拒绝了那么漂亮的程佳影呢！
　　那时候真是太年轻，也太简单，我成天念叨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怎么就没想到也许傅泠熙就是觉得我比程佳影漂亮呢？
　　所以这并不说明他有多爱我，当然，也不说明他不是真的有那么爱我，这一点……如果非要说是说明了什么，也许是说明了我们俩缘份特别深吧。

　　这天下午我没课，就在宿舍里呆着。
　　正看着书呢，有人敲门，我应了声：“请进。”

　　那人推门进来，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程佳影。

　　我看到程佳影觉得意外倒不是因为自己已经开始为了傅泠熙而觉得心虚什么的，而是因为她其实跟我们宿舍的人都不怎么熟，我印象里她从来也没来串过门儿。
　　她敲门进来之后，用她那小女孩特有的怯生生的礼貌甜糯地问我：“薛扬，我能在你们宿舍等电话吗？我们宿舍的电话占着线呢，我能让人家给我打到你们宿舍来吗？”

　　我点头应允：“当然可以。”

　　她一边道谢一边低头啪啪啪发短信，然后走到书桌前坐下，跟我面对着面。
　　我对她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于是继续看书。

　　她就坐在那里，挺安静的，可是好半天都不见电话响起，我觉得奇怪，却也不好问。

　　她忽然又开了口：“薛扬，你有男朋友吗？”

　　从来没有人这么直接地当面问过我这么突兀的问题，就连跟我特别熟的姐妹们也只是旁敲侧击：“喂，今儿个又有男生找我们打听你是不是名花有主了啊。”
　　我一直没搞清楚她们说的那都是真的还是只是想套我的话。

　　我摇摇头：“没有。”

　　程佳影眨巴眨巴眼，真是美女啊，大眼睛明亮又纯净：“你这么漂亮，怎么没有男朋友呢？”
　　我反问她：“你这么漂亮，有男朋友了吗？”
　　她摇摇头：“没有啊。”

　　我耸耸肩，对她微笑。
　　她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

　　我笑得更大了，觉得她真是可爱。
　　可也真是不容易交流。

　　两个存在着沟通障碍的人同处一室是很令人不自在的事情，过了一会儿，我决定要不现在就去法律图书馆吧，反正晚上也得去，现在去占个好座儿应该更容易。
　　于是我对程佳影说：“我得出去了，你的电话还没来？”

　　她连忙对我赌咒发誓：“就让我在这儿再待一会儿成吗？我保证不会乱拿你们东西！”
　　我都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了：“我当然知道啦，你是好孩子嘛，乖，待着吧，出去的时候记得锁门就成。”

　　她点点头答应了，真是乖乖的样子。

　　我刚走到法学院门口，手机又响了，我掏出来一看，是条短信：“从你们学校东门到南门怎么走啊？你能来带带我吗？我现在就在你们学校东门。”

　　这个乔野淳，我都快被他气乐了！
　　我嗒嗒按键快速回复：“你不会问人啊？”

　　发送出去之后，我想想也不落忍，前天那事儿后来想起来还挺过意不去的，我可不想再多受一重良心的拷问了。
　　而且法学院离东门也近，我干脆做一次好人算了。

　　我走到东门的时候，果然看见乔野淳单腿支撑，斜跨在一辆自行车上，正低头看手机呢。然后他抬头环顾一圈，看见了我，便咧嘴一笑。

　　我走过去问他：“你去我们南门干嘛呀？”
　　他说：“我想去海淀图书城，师兄们说从北大穿过去，出了南门就到了。”
　　我揭穿他：“切！是上我们学校看美女来了吧？”
　　他倒真没打算掩饰：“那也正常啊，清华无美女嘛！唉，俗话说得好啊，清华美女如云，丑女如星，仰望夜空，繁星满天，万里无云……”

　　我笑喷了。
　　这些家伙，个个都是一副德性，夏珩也这样。

　　以前我们还上中学的时候，我觉得夏珩挺博爱的，不怎么挑女生长相，可一上清华这人就变了，第一个学期差不多天天都往我们学校跑，一见我就诉苦，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我昨天在我们学校主楼前看见一男的抱着一女的，我一看，天哪！那女的长成那样他也抱，是有多饥不择食啊！”
　　“薛扬，我们下星期女生节你过来呗？我们班实在太困难了，就三个女生，还都那么对不起观众，你要是来了我们班男生得把你供起来啊！”
　　“啧啧，瞧瞧，你们学校一到晚上这种灯光，这种氛围，这种……啊，让人不谈恋爱都不行啊！”
　　……

　　我每回都啐他：“你得了吧你，你们学校的女生就是被你们给说出来的，人家哪丑了？我每次去你们学校都看到好多美女。”
　　他回应得言之凿凿：“你看到的那些都是我们学校男生的女朋友，从外校过来的！就好像你每次过去看我，别人看见你不也是看见美女了？可你是清华的吗？”

　　我噎了噎，然后缜密又严谨地纠正了他那句话中一个听起来很小但是性质很严重的不严谨：“我可不是你女朋友。”

　　我们学校的路大多不是正方向，还经常七拐八弯曲折往复的，要我跟乔野淳说怎么从东门到南门都不太凑合，要说出了南门怎么到海图就更不容易了。
　　看看时间也还早，我老人家索性亲自带他去得了。

　　把乔野淳领到海图街口，我对他招招手：“你慢慢逛吧，我先回去啦。”

　　他“哦”了一声，回头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像是被抛弃的孩子不敢相信妈妈居然会真的把自己扔下。
　　可我这人就有那么点狠心，而且这男生都这么大人了，不能这么不独立啊，何况这都算不上是什么难事吧？

　　我往回走，看看天色，已经快傍晚了，傅泠熙他们是这会儿开始训练不？
　　一想到傅泠熙，我心里忽然柔软了一下，像是化成了水，可以肆无忌惮地激荡起伏。

　　莫名地想起大一的时候，刚开始有人来旁敲侧击地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我说没有，她们就问我想找个什么样的。
　　我说我要找个清华的，理工科的，北方人。
　　因为我是北大的，所以不稀罕北大的了；我是文科生，觉得理工科男生才有魅力；我是南方人，觉得北方男人才够爷们儿。

　　夏珩和乔野淳都是清华的理工科男生，但他们都是我老乡，所以都是南方人，三条标准中符合两条。
　　傅泠熙是黑龙江人，半点折扣不打的北方大汉，但他是北大的文科男生，三条标准中只符合一条。
　　可要我从他们三个当中选，我想都不用想，哭着喊着绝对是傅泠熙！

　　所以，在爱情尚未来临的时候，你可能会提出无数条标准，而一旦真命天子驾到，所有的标准都灰飞烟灭，你甚至都不明白自己当初干嘛要提那些标准，明显吃饱了没事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