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zaq

24、第 24 章

　　“我猜我知道要去找哪家Seven-Eleven。”Cobb告诉Ariadne。
　　“没问题。”Ariadne从背包里拿出规划方案，“哪一家？”
　　“洛杉矶Rosecrans大道附近的某一家。”
　　“难道Arthur在这栋楼里复制了一整条大道及附近所有街区？”
　　这个想法确实非常不切实际。
　　“我们需要一个更确切的标志物。”
　　Cobb又想了想，“在某家小电影院方圆二十分钟路程内。”
　　“电影院的名字？”
　　Cobb摇头，他怎么可能会记得一个八九年前的小电影院的名字？
　　Ariadne哗啦啦地翻着那本方案，“如果你想不起来名字，我们就得一家一家地找。假设所有电影院都设在商业区里，那么我们需要查找……3、4、6、8……”得出结论花了她相当长的时间，“164层楼！”
　　“如果你想不起来那间电影院叫什么，我们就得翻遍164层楼的商业区的每一个电影院！”
　　“小型电影院。”Cobb纠正道。
　　Ariadne用充满讽刺的语气说道，“很好的补充，这大概能节省我们20%的精力，大型电影院总共也不会有多少个！”
　　Cobb叹了口气，他也并不想浪费时间和精力，但……电影院的名字？他怀疑连Arthur都未必记得清那家电影院，否则他怎么会选择便利店作为关卡地点，而不是电影院呢？那个那天晚上，他们消磨了绝大部分时间的地方。
　　“你得想起来，Cobb。”Ariadne鼓励道，“到目前为止，你总是能想起来的。不要低估你的记忆力！”
　　没错，之前的几关中，在Ariadne不停地重复“你能行，你肯定能想起来”之类毫无创意的鼓励声中，他们的确总能找到那些关键的情节。但这一次不行。因为他能想起之前的那些，至少50%要归功于在lmibo中会比平时更加活跃的潜意识。可是现在他能隐约感觉到自己的潜意识在抗拒回忆，出于某种类似于自我防御的机制。
　　“不行，Ariadne。”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真的不记得了。”
　　Ariadne咬牙切齿地摇晃着她的规划方案，“164层楼！只需要再多找100多层楼，我们就肯定能把Arthur翻出来，哪里需要象这样绞尽脑汁呢？你知道更可怕的事是什么吗，Cobb？不是我们要找遍300层楼，而是万一游戏是有时限的呢？你知道这在解谜游戏的设定里很常见。万一不能一关一关地解谜就永远也找不到Arthur呢？没有人规定他一定得待在这栋楼里对吧？外面还有那么大的地方！”
　　Cobb愣住了。
　　他从没有想过找不到Arthur这种可能。进入limbo之前，他抗拒去想这件事。看见通天塔之后，他立刻认定只要有时间和耐心，一定能在塔里找到他沉睡的搭档。当他们发现这整座塔是Arthur设计的寻人游戏的场地之后，找不到这种可能性干脆彻底地自他的脑海中消失了。
　　可是，他其实并没有确切的证据能证明，Arthur是一定可以被找到的。
　　万一找不到呢？
　　万一游戏失败呢？
　　万一解谜超时了呢？
　　万一他永远也找不到那间便利店呢？
　　万一……
　　“看车！”女孩的尖叫声惊醒了他的神智。
　　Cobb猛然回神，迎面一辆深蓝色SUV直冲而来，近到可以看清对方司机惊恐的脸。Cobb连忙打轮并踩下刹车，轮胎拼命摩擦地面的声响象刀刃一样撕扯着耳膜，电光火石之间，两辆车险险地擦身而过。
　　“你刚才在想什么！”Ariadne在他耳边大声地责备。
　　Cobb烦躁地吼回去，“电影院！”
　　“啊——哦……”Ariadne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那之后他们都沉默了。
　　Cobb把车开回正确的车道。他发现自己有点不能控制颤抖的手指，这在现实中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但在limbo里，被理智压抑的情感常常会取得压倒性的优势，肆无忌惮地宣示自己的存在。
　　他居然有这么害怕。Cobb盯着自己的手指，茫然地想到。
　　心里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不停地重复，好像它来自一个关不掉的广播频道：
　　只要Arthur能回来，其它一切都无所谓。
　　不管Arthur想要告诉他什么样的真相。
　　不管Arthur想要他做什么。

　　“嘿，Cobb。”几分钟之后，Ariadne再度开口说话，“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一定能把Arthur带回去的。”
　　“是的。”Cobb敷衍着，仍然为找不到Arthur的可能性而心烦意乱。
　　Ariadne顿了顿，继续说道，“听着，我有一个主意。如果你一时想不起来那间电影院的名字，为什么不让我帮你想呢？”
　　Cobb分出一点余光看向她，“什么意思？”
　　“告诉我那天发生的事，也许你在叙述的过程中就会想到了。”
　　这倒是个可行的主意。Cobb沉吟着。他并不太想和Ariadne过多分享他与Arthur的过去，随着这个游戏的逐渐深入，这种想法因为某种暂时还无法说清的理由而变得越来越强烈。但也许讲述能刺激那些早已沉睡的神经元，拼凑出关于当时的完整记忆。
　　“你希望我从哪里说起？”
　　“嗯，第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会去电影院？”
　　“去看通宵电影。”
　　“通宵电影？”Ariadne用“你绝对是在骗人”的语气反问道。
　　Cobb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有什么问题吗？”
　　“哦，只有三类人会干这事儿，21世纪早期的单身geek宅男，21世纪早期的geek宅男们，21世纪早期的geek宅男和他的geek女朋友。你们属于哪一类？”
　　“你们是这么看待通宵电影的？”
　　“非常过时的消遣方式。”Ariadne用皱鼻子表达了她对这种娱乐的不屑，“但不管怎么说，你们就是看了通宵电影。好吧，那下一个问题是，你们为什么要去看通宵电影？太傻了。”
　　Cobb回想着那段记忆的前因后果，最后觉得应该从头开始解释，“Arthur决定要和我一起干之后，就从西点退了学。”
　　“这跟通宵电影有什么关系？”Ariadne忍不住插嘴，“难道说，他决定和你一起干，就注定了他得和你看一场通宵电影？”
　　“Ariadne？”Cobb斜眼瞪她。
　　“OK，OK，”小姑娘举手投降，“你继续。我不插话了。”
　　“Arthur的父亲对于退学一事非常的愤怒，他中断了对Arthur的所有经济资助，并且曾一度打算剥夺他的继承权。”
　　“听起来Arthur家很有钱？呃……你继续。”
　　“虽然盗梦这个职业的报酬很高，但Arthur在此前二十年养成的坏习惯还是很快让他成了一个穷光蛋。”
　　“真是难以想……我保证再不会插话了！”
　　“Arthur因为没钱交房租被房东赶了出来，刚好我租的房子还空着一个房间，所以他在我那里借住了一段时间。”
　　Ariadne张了张嘴，然后勉为其难地又闭上。
　　Cobb无奈地转头看她，“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Ariadne连连摇头，“不不不，我只是有点不值一提的小感慨。”
　　然后她非常非常小声但Cobb仍然听得见地对自己说道，“耶，同居！”
　　Cobb一点也不想知道那声“耶”代表什么样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