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zaq

37、第 37 章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伴随着几乎要震聋耳朵的叫声的，是桌子似乎同时重重地震动了一下。
　　“痛！”
　　Cobb回过神来，Ariadne正甩着手呲牙咧嘴。
　　“我不管你在想什么，”小姑娘一边倒吸气一边说道，“我也暂时不管你到底打算怎么样，我们眼下有点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用不痛的另一只手指指Tom，“他们要关门了，而我们还没有付酒钱。”
　　Tom配合着露出营业专用微笑。
　　Cobb抹了把脸，努力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他告诉自己不要象一个荷尔蒙混乱的青春期毛头小子那样伤春悲秋得莫名其妙。
　　关门，付帐，走人。这些才是现实。
　　现实就是无论那个未完成的吻让谁心动，酒吧都会在凌晨３点关门。
　　现实就是无论酒精会带你进入什么样的精神世界，你都需要有钱去买它。
　　现实就是无论这里发生过的事有多刻骨铭心，付完帐之后你都必须走人。
　　现实就是你可以全无压力地用该死的见鬼的他妈的等一切不友好的词慰问的玩意儿。
　　现实就是那些在问候完之后，你仍然不可能毫不顾忌从不考虑绝不妥协的障碍物，如果你还打算拥有哪怕只是一般道德水平上的责任感的话。
　　现实就是Arthur把醉倒的Cobb搬回家，安置好，然后呢？
　　然后假装一切从未发生过。
　　Cobb从口袋里掏出信用卡交给Tom，想了想，又问道，“有烟吗？”
　　Ariadne立刻出声反对，“又是酒又是烟？”
　　他怎么有个管得这么宽的搭档！Cobb再一次深刻意识到作为一个搭档，Arthur是完美的。
　　Tom冲着Ariadne笑了笑，然后说，“吧台里有。”
　　Cobb站起来，“我跟你去。”

　　Tom从吧台里摸出一包万宝路扔给Cobb，并且申明这是免费的。
　　Cobb拆开包装，抽出一支，向Tom要了盒火柴，然后点燃它，放进嘴里深深吸了一口。
　　久未被尼古丁污染的肺部似乎并不太喜欢这个感觉。
　　Cobb又吸了第二口，这次感觉更糟。他很怀疑这是不是因为Arthur并不怎么赞成他吸烟，不管怎么说，这是Arthur的limbo，他说了算。
　　最后Cobb放弃了用吸烟平静大脑的想法，把那根几乎还完好的香烟胡乱地揉灭在吧台上的烟灰缸里。
　　Tom把信用卡还给他，“有心事？”
　　有那么一瞬间Cobb真的想点头。他可能确实需要对什么人说点什么，以平息过去几个小时心情所受到的冲击。倾诉有助于维持心理健康，身为心理学博士，Cobb当然很清楚这一点。但他最终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我只是有点担心一个朋友。”
　　“他怎么了？”
　　“失踪了。”
　　“失踪？发生了什么事？”
　　“我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Cobb犹豫了一下，他仍然不能确定这些不好的事情和Arthur待在limbo里的逻辑关系究竟是什么，于是最后只是含糊地说，“现在找不到他了。”
　　Tom笑了一下，这次是类似于朋友的笑法了，“找到以后，好好向他道歉，他会原谅你的。”
　　“我不确定……”
　　这肯定不关道歉的事，虽然他确实错了，虽然他感到愧疚，虽然他迫不急待地想道歉。事实上Cobb自己也不知道找到Arthur以后该怎么办。这同样肯定不是对Arthur说一句“我知道你爱我”就能了结的事情，更不是“也许我们可以试试”的建议就能让故事有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就算他们真的可以尝试一下——Cobb发现自己并不讨厌想象这种可能性——他也从不擅长与人发展一段真正的感情，和Mal的那次就足够证明这一点了。
　　他不敢第二次伤害Arthur。
　　Cobb为自己思绪中的那个“敢”字愣了一下。
　　不是不愿，不是不能，而是不敢。字词之间微妙的差异所蕴含的意义却是迥然不同的。
　　Cobb很少不敢做什么事。因为他很少真的害怕什么事。上一次体验这种情绪的时候，Mal正坐在饭店房间的窗台上，问他要不要一起跳下去。这一次呢？Arthur并没有在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并且逼他也一起做。好吧，陷在limbo里确实是危险的，但Cobb只需要找到Arthur然后杀了他。就算真的找不到他，那跟伤害谁也并没有什么关系。所以，Cobb迷惑地盯着自己的信用卡，他到底在怕什么呢？
　　Tom并没有注意到顾客百转千回的情绪，只是常规性地安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句话提醒了Cobb他们正待在要打烊的酒吧里。他迅速收敛了自己的心情，装作不太在乎地耸耸肩，“前提是我先找到他。”
　　这么说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在这个场景里，Tom同样是一个关键人物。只是之前注意力过多地被Arthur投射出的Cobb所牵扯，以至于完全没有想到这种可能性。
　　“你认识Arthur吗？”
　　“Arthur？黑头发的男孩？总是和Cobb一起来的那个？”
　　“是的。”
　　Tom咧开嘴，“当然认识，伙计。虽然安静，但是个讨人喜欢的男孩。”
　　“那你……”Cobb考虑着问话的方式，直接问会显得太突兀了，“你最近有没有见过他？”
　　“他很久没来了。”Tom挑了下眉毛，“自从他从Cobb那里搬出去以后，我就很少见到他了。据说他新租的房子很远。你是他的朋友？”
　　Cobb想着那个新租的房子，含糊地“嗯”了一声，然后把信用卡塞进口袋，“很抱歉让你不能准点下班。”
　　“哦，没关系。这是常有的事。”
　　Cobb笑了笑，转身向Ariadne走去。
　　他还没想好真正面对Arthur时该怎么办，但他必须把Arthur找出来。
　　他很确定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