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one again》zaq

6、第 6 章

　　梅林确定亚瑟生气了。
　　因为他从马上俯下身子，贴在梅林的耳边低声咆哮：“我以为你是有时间概念的，哼？”
　　梅林偏过头直视着他，让自己的眼神足够坦然，以至于没人会怀疑他其实根本就不想出现，“当然有。只是我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亚瑟恶狠狠地盯着他，“比让国王等待更重要的事情？”
　　“没错，”梅林毫不示弱地瞪回去，“就是那些国王自己不肯处理的事情。”
　　“哦，你就为了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让我等了这么久！”
　　国王陛下的语气表明，他知道自己理亏了。
　　梅林后退半步，飞快地扫视了一遍全场。
　　亚瑟身边有六个骑士。
　　格温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她和侍女都骑在马上，身边簇拥着三五个骑士，为首的是兰斯洛特。
　　“格温骑马？”梅林有点吃惊。
　　“她不肯坐马车！”国王不太高兴地答道，“女人一旦固执起来你根本拿她们没有办法。我很怀疑如果遇见什么感兴趣的猎物，她会第一个冲出去。”
　　“是有可能。”梅林点头承认，“所以你让兰斯洛特保护她？”
　　“没错，兰斯洛特。还有——你。”
　　“我？”
　　亚瑟嘲讽地看了他一眼，“还会有比英格兰最伟大的法师更强力的保护吗？”
　　哦，没错，显然，亚瑟邀请他的唯一原因就是保护格温。而他甚至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无论他有多么不愿意。
　　事实上他的地位比自己预料的还要低。
　　“好吧，在今天结束之后，我会把她完整地、毫发无伤地交还给你的。”

　　亚瑟和他的骑士们在前面飞驰。而他们未来的王后坚定地拒绝了“不如慢慢欣赏林间优美的景色，然后找一个合适的地方享受午餐”的安全建议，选择一直紧紧追在他们身后。
　　“男人的勇敢和血性是最让我激动的地方，”格温一边催促着她的坐骑向前飞奔，一边对身边的梅林说道，“既然我不能亲身去战场，那只有在狩猎中体会这种美妙的感觉了。”
　　“我希望你能用更安全的方式。”
　　“不会有问题的，”格温快乐地大笑，“我身边有王国最骁勇的骑士——”她对右侧的兰斯洛特点点头。
　　不，王国最骁勇的骑士你的丈夫。梅林在心里默默纠正道。
　　“还有最伟大的法师。没有什么位置比我现在更安全了！”
　　梅林深深地叹了口气。
　　成为一个王后需要很多优秀品质，但也许不应该包括乐于冒险。
　　他开始担心王后的这种特质是否会在未来给亚瑟造成过多的困扰。
　　秋季是狩猎的黄金季节，短短半天时间，亚瑟和他的骑士们就收获丰厚。因此他下令停下来吃午餐。
　　格温选择了一块林间空地作为午餐地点。骑士们熟练地把刚打到的猎物剥皮去除内脏，并在空地中架起篝火。格温的侍女们则把精致的餐具和美味的甜点从随身携带的行李中拿出来铺在野餐布上。
　　“哦。”亚瑟站在一边，远远地看着那些点心，嫌恶地摇摇头。
　　梅林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既然你邀请了女士同行，就必须尊重她们的喜好。”
　　“只有女人才会把狩猎和野餐联系到一起！”
　　“事实上，你和你的骑士们在狩猎之后一样会享受一顿野餐，唯一的区别在于，你们吃刚打到的猎物，而她们吃卡美洛厨房做的点心。”
　　国王露出不快的神情，然而片刻之后，这种表情变成了若有所思，“我能感觉到，梅林，今天从一开始你就不高兴。”
　　“不，”梅林挑高了眉毛，“我很高兴！”
　　国王不理会他的否定，“而我同样能感觉到的是，这种不高兴是针对我的。”
　　“绝对没有那回事！”
　　“究竟是什么让你象个女孩似的跟我闹别扭？”
　　“这听起来太自以为是了。”
　　国王慢慢把脸逼过来，梅林不得不向后退，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被一棵树挡住了去路。于是他被他的国王陛下困在树和手臂之间， “你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的说谎者，梅林。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到底在不高兴些什么？”
　　“不……”梅林有点慌乱地越过亚瑟的手臂四处张望，他们现在的姿势看起来肯定逾越了君臣之礼，这实在太不成体统了！没错，他脸红是因为担心被别人看见，而不是因为亚瑟近在咫尺的呼吸，或者，眼神。
　　“放开我，亚瑟！”梅林已经顾不上对方的尊称了。
　　“不。”他的君主居然做出无赖的表情，“除非你告诉我。”
　　“身为一个国王，您这样太失礼了。”
　　“那么就把我是国王这件事暂时忘掉。”
　　“格温在那边，你应该去陪她，而不是在这里捉弄我！”
　　“格温？”国王愣了一下，慢慢直起身子，亚瑟立刻从空隙中溜了出来。
　　“格温。”亚瑟再次重复了这个名字，“所以，你在意的是格温？”
　　“当然不是！”梅林飞快地否定了对方的猜测，转身向人群的方向走去，假装他要去取一些食物。
　　“嗨！”亚瑟拉住了他的胳膊，“我们还没说完。”
　　“我并没有不高兴，所以没什么好说的。”
　　“你对我感到不高兴。因为你原本以为这次狩猎只有我们两个人和一些骑士，但我又邀请了格温，你觉得她的存在打扰了我们，是不是？”亚瑟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吐出这句话，越说唇弯得越厉害，说完最后一个字时，他的笑容看起来几乎已经无法自抑了。
　　“天，你是从哪里冒出来这些恶心的想法！”
　　“你觉得恶心？”国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别口是心非了，你其实就是这么想的！”
　　“你的自以为是永远都让人无法忍受——”
　　“那是因为你是个口是心非的傻瓜！”
　　“你那些推断根本就是一派胡言！”
　　“干脆点承认有这么困难吗？你这个胆小——”
　　突兀的高声尖叫打断了他们的争执。他们同时转头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一只巨大的、从未见过的猛禽正向格温所在的地方猛扑过来。侍女吓得跌倒在地上，周围的骑士纷纷冲上去保护他们的王后。
　　亚瑟立刻松开梅林的手臂，一边拨剑一边向格温飞奔而去。
　　那是魔法生物！几乎第一眼见到它时，梅林就如此确定。人类的兵器对它没有任何伤害作用，只有亚瑟的湖中剑和他的魔法能够摧毁它。
　　可是他离它太远了。
　　梅林跟在亚瑟之后用尽全力向格温跑去。
　　骑士们挡不住魔法生物的攻击，格温现在完全暴露在它的面前。
　　那只生物向格温伸出爪子——
　　亚瑟把手中的湖中剑用力扔向猛禽——
　　梅林猛然停住脚步，集中全部精神，大声念出古老的咒语——
　　一道白光在湖中剑击中那只生物的同时炸烈开来，光芒如此耀眼，即使正午的太阳也为之逊色。天和地之间仿佛没有任何东西，只有光芒，光芒，光芒，无边无际的光，掠夺一切时间和空间。
　　那是剥夺所有人感官的一瞬间。
　　只有梅林，只有梅林却感觉到一幅无比生动的卷轴在白光之中缓缓展开。
　　——那是亚瑟，
　　——是格温，
　　——是兰斯洛特，
　　——是长大后的莫德雷德，
　　——是火，
　　——是剑，
　　——是血，
　　——是无穷无尽的，从亚瑟的腹部流出的生命之源。
　　背着镰刀的死神咧开了只有骨头的嘴。
　　梅林听见自己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