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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十八章 重回故地(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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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乘了一辆运货的马车,又步行了一段路程,景多多终于到达了他小时候生活的村庄。站在村口,景多多内心忐忑,不知道进村之后,会看到什么。打眼望去,村子里似乎是没什么变化。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景多多迈步跨进了村子。
人来人往的村民中,景多多没有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也是,他小时候总是一个人,鲜少跟村里人来往,他现在能记得住长相并叫得出姓名的,真是屈指可数。这些他记得住的人又多是孩子,现在都已经长大成人,早就不是小时候的模样。景多多看过了人,又看了看房屋,试图找寻孩童时的记忆。
凭着记忆找到了舅舅家,景多多看着门前的台阶,淡淡地笑了。因为舅舅家里人的排挤,小时候的他经常一个人坐在这个台阶上,摆弄着自己的宝贝玩具,时不时地还会自言自语,等到了睡觉的时间,才敢进屋去。他蹲下来,轻抚石头台阶,仿佛这里还留着他的体温。
院子的大门紧闭着,景多多站起身,盯着这扇门。虽然构造没有变,但是这扇门已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舅舅家的门破败不堪,摇摇欲坠,眼前的这一扇依旧很旧,但比起他记忆里的可是新多了,也结实了不少。很显然,他走了之后,这家的主人换掉了原来的门。景多多记得,自己还住在这里的时候,舅母经常点题着舅舅,让他把门修一修,舅舅总是说,这门太破旧了,根本没法再修,只能换新的,可是换新门还得花钱,所以就先将就一下吧。现在,摆在景多多眼前的正是一扇被换上的门,这么说,舅舅有换门的钱了?
也许是因为他走了,舅舅家里少了一张嘴,所以日子就好过一点了。
景多多正站在原地胡思乱想,院子的门突然开了,出来的是一个扛着斧子,约摸十三四岁的少年。看到景多多,对方愣了一下,在脑海中闪过所有与自己相识的脸孔,实在是找不出一张可以和景多多相吻合的,便问道:“这位小哥儿,你找谁呀?”
景多多仔细看过了少年的眉眼,觉得自己也不认识对方,遂问道:“请问,这里是否住着一位姓景的大叔?”
“我家里根本就没有姓景的。”
“没有?”景多多很是吃惊,又仔细看了看这院子,追问道,“那以前有没有住过一户姓景的人家?”
“以前?”小伙子摇了摇头,“我从记事起,就住在这里。我家姓郑,不姓景。”
怎么会?这里明明就是舅舅的家呀。景多多疑惑了。正在这时,几个汉子拉着木材迎面而来。景多多记得村里人都是靠捕猎为生,怎么现在开始改行作伐木了?
看这群汉子过来的方向,这批木材应该是从树林里拉来的。说起树林,那还是景多多的暗器练习场。景多多快步走向树林,可率先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惊愕:大片大片的树木已经被砍伐。
景多多来到了练习场,这里的树木也被砍伐的一点也不剩。看着光秃秃的一大片树桩,景多多整个儿心都凉了:他的练习场已经不存在了。
在一棵树桩上坐下来,自己在村中唯一的快乐时光都和这练习场有关。在这里,他把自己想象成是故事里的大侠,将周围的树木设定成各种反派,然后练习投掷暗器。兔子经常问景多多,他的蒙眼飞刀是如何练成的。景多多告诉他,他在表演之前,总是会盯着作为活靶子的兔子看很久,这是为了看清靶子的形状,以好在自己脑海中勾勒一个靶子的形象,然后蒙上眼睛,依照脑海中的画面去进行投掷,但要做到百发百中还需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靶子千万不能移动,故而,他每次蒙眼前,都会冲着兔子使眼色,叫他不要动。
兔子总是不相信,认为景多多说得这些听起来实在是太容易了,肯定还有什么秘诀不肯透露,景多多只是一笑而过,再不作答。他小时候在练习场,有事没事也会蒙上眼睛练习投掷。他对兔子说的那个所谓很简单的方法就是他在练习的过程中慢慢摸索出来的。
如果兔子能够看到景多多当年练习时,在树上留下的坑坑洼洼,可能就会相信他。可是现在,这些有痕迹的树木已经不在了。
也是在这里,他遇上了自己的第一个朋友库尔缠。但凡是静止不动的目标,景多多都有自信可以命中,可面对会动的活目标,他就很头疼,库尔缠恰巧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和他一起探讨如何通过改造武器来应对活目标。他们二人共同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
不管这里有过多少令他留恋的回忆,一切都已成为过去了。舅舅家的住户莫名其妙地换成了别人,练习场也被毁坏了。他再也找不到自己留下来的痕迹了,一时间还有一种错觉,好像是自己根本就没有在这个村庄里存在过。在迷茫和失落之中,景多多决定离开。走出树林的时候,景多多刚好经过了自己当年屠狼时的地点。触景生情,左肩上的伤疤犹如被撕开了一般,很痛。
他忘不了,到现在还是,总能想起舅舅那正对着自己的发亮的箭头。
漫无目的地在村子里走着,景多多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顺声望去,他看到了正被一群小孩围着的老李头儿。老李头儿可比记忆中的衰老了很多,脸上的褶皱增加,让他的双眼只剩下了两道缝隙,头发和胡子再也找不出半点深色。老李头儿的声音也没有往日那般响亮了,有些时候,他的吐字根本让人听不清楚。景多多凑上前去,看见听故事的孩子脸上露出了茫然,老李头儿现在讲的又偏偏是他小时候听过的故事。于是,景多多接着老李头儿的话,用自己年轻又响亮的声音,为孩子们继续讲故事。老李头儿对景多多的行为倒也没什么反感。听到景多多在讲故事,他就不作声了,只是静静地眯着眼睛,看着景多多。
待景多多讲完了故事,孩子们央求着,让景多多再讲一个。景多多就应了孩子们的要求,一个接一个地讲着,一直到午饭时间。孩子们纷纷散去,回家去吃饭了,留下景多多和老李头儿在原地。景多多正想着该说些什么,老李头儿却笑咪咪地先开了口:“年轻人,饿了吧?来,到我家来喝碗苞米面碴子粥。”
景多多兴高采烈地答应了下来。扶着老李头儿进了屋子,二人面对面地坐在炕桌前,一起喝着粥,吃着咸菜。吃饭的时候,老李头儿打量过景多多,默默地露出了笑容。景多多不解其中含义,但他觉得那不会是恶意的,也就没太在意。一顿饭过后,老李头儿看着景多多,笑盈盈地问道:“年轻人,我家的饭你还吃得惯?”
景多多点了点头。
“年轻人,我先是听你说话,再看你的吃相,就明白了。你呀,以前在这个村子里住过。”
犹豫了一下,景多多还是点头承认了。隐瞒也没有用,刚才给孩子们讲故事,他一直是用东北话,无意之中还让乡音越来越浓。一口地地道道的凤城口音,又能讲出老李头儿讲过的故事,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无疑。
如果换作平时,景多多可能会变得警戒。在英佳部与丁伊伊的相遇真是把他吓坏了,根本难以想象,跑到了境外,人家还能找得到他。于是,从英佳部回到汉地后的四年里,景多多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丁家寨的人会找到自己。头一年中,他一直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有时甚至会男扮女装。后来有些经验了,他对面部的伪装渐渐松懈了下来,可是对自己的口音始终是紧绷绷的。为了隐藏身份,有时也为了骗饭吃,景多多会在人前使用各种地方方言,但唯有东北话,景多多说什么也不敢讲。他是真的很害怕,要是让别人知道了自己是东北人,会不会又一次暴露自己的行踪。
可是现在,景多多并不觉得害怕,不知是时间久了,他真的放松了警惕,还是说,老李头儿给他的亲切感,让他忘记了警戒心。
“看你是个生面孔,我猜你离开村子很久了。这一次回来,是不是来看看家里人呀?”
景多多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我想跟您老儿打听一个人。一个男人,现在该是四十多岁了,姓景,家里有六个闺女和一个儿子,住在村子的北边。”
“老景?”老李头儿努力回想着,看样子,这个人对老李头儿而言,可是有些年头儿未被人提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