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阴－蔷薇》杉树

16、赵昀

　　明月山庄，山庄主人姓李名闻远，是平凉城中一大富豪。虽为商人，却极有手段，在商场如鱼得水也就罢了，竟将手伸向官场，官场中几乎每个官员都受过他的好处，被他控制的官员也有那五六十人之多。

　　皇上震惊，派赵昀秘密去平凉调查，赵昀到了平凉，才发现：李闻远有自己的军队，自己的谋士集团，经多方调查的结果证实，李闻远意欲谋反。

　　领着手下三千死士，经过一翻精心谋划，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赵昀将明月山庄剿平，抓住了李闻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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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撤换掉当地太守与守备，却已是深夜。他却顾不上休息，吩咐过手下在第二日押解李闻远上路，便让人备了马，马不停蹄，赶回都城。他答应过紫笙在三十天之内赶回，而此时却已是第三十五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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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赶回都城，却已是第二日深夜，赶去御书房向父皇禀报过平凉的情形，他便推说疲惫，退出来，直奔东宫，咏绿阁。

　　咏绿阁里竟没有了她的踪迹，他感到惊慌。

　　当此之时，他突然发现：她的离开竟让他如此恐惧。她生气了？还是病了？抓住一个宫女逼问，才知道她被关起来了，因为偷情。不可能！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向那个囚禁她的小院奔去，他心急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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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间极为昏暗的小房间，她趴在屋子一角的草堆上睡着了，睡的很安静，嘴边还挂着笑，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而萤火趴在她长长的披散在地上的头发上也睡的正香。

　　看着一人一鸟的酣态可掬的模样，赵昀忍不住笑了，随手将萤火提起交给一边的侍卫。

　　弯下腰将她抱起，细细打量，她瘦了，脸上沾满灰尘，头发和稻草都纠结在一起，他感到难过，后悔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昀！”怀中人突然低低唤道，随之动了动，赵昀一惊，忙低头看去，却见她睡得更加香甜了，刚刚她是在梦中唤他。赵昀心头一酸，她是在等着他回来！抱紧她，他告诉自己，她怎么会去做那样的事？任何人都会，她不会！想着他抱着她，转身向门口走去。

　　“殿下！”看到太子要将被关起的人带走，众内侍纷纷跪倒在他面前，禀道，“皇后娘娘会怪罪的！”

　　“走开，难道你们认为本太子没有权利带走自己的女人吗？”赵昀反问道，同时恼火的甩开旁边想要拉住他的老宦官。

　　“太子饶命！太子饶命！……”看到太子发火，身后的侍卫抽出剑来，众宦官纷纷爬倒在地，连连求饶，不敢再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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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来时，紫笙发现自己正靠在赵昀胸前，周围全是水，赵昀此时好像睡着了，闭着眼睛，靠在浴池的边缘，而她的头发正在水中飘散着，就像黑色的绸缎遮住了他们的身体。

　　“是在做梦吧，” 她想，下意识的闭上眼睛，但却又忍不住睁开，去盯着面前的人细细的看，他睡的很安稳，就像一个孩子，嘴角挂着一条好看的弧线。

　　他笑起来总是那么好看，可她却要看不到了，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那条弧线。

　　弧线加深了，一只大手突然按在她脑后，使她低下头，她吃了一惊，却正对上他微笑着的眼睛。

　　他有些好笑的看着她吃惊的表情，却笑的更加深了。

　　突然吻住她，动情而疯狂，好似要宣泄他那分别许久的相思。

　　看着他火热而充满思念的双眼，感到他身上的滚烫，她却在有些伤心的想，恐怕是最后一次了，明天他就不会想要再见他了，更不会想要吻她或着碰她了。

　　想着，她依恋的伸手去抱住他的脖子……。

　　纯净无暇的身体和纯净不带一丝瑕疵的眼睛，两个难舍难分的人是否能够承受明日可怕而残酷的分离？

　　看着他迷离眼睛，突然想到明日他的或许会拿起宝剑杀死她，她的心中突然涌出一阵哀伤，泪水从眼角滑下。

　　吻着她眼角流下的泪水，他伤心不已，以为那是得不到宣泄的委屈。

　　早晨，没有太阳，天空阴沉，似乎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赵昀和紫笙被皇后请去中宫。

　　他拉着她向中宫走去，他的手握的很紧，紧的让她疼痛，那是一种来自心中的痛，一种就要离别的痛。她竟不想再在他面前说出那样的话了，但他知道，有些话必须要说，就像有些事必须要做的一样，为了赵昀，为了夏紫笙的爱，也为了夏紫笙的骄傲。

　　来到中宫大殿，赵昀发现，殿内早已跪下几个内侍和宫女，还有一个穿着长衫书生打扮的男人也跪在那里。

　　皇后端坐在殿上，看着他，眼中有无奈，也有怜悯。

　　看着他紧紧抓住她的手，眼中闪着冷意，好似在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东西，皇后叹了口气，她的儿子各个方面都无可挑剔，但就是太重感情，怕就要栽在这里面了。

　　“母后，孩儿可以保证……”行了参拜大礼后，赵昀忙开口想为紫笙辩解，却被紫笙打断了。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紫姬错了，请皇后娘娘责罚！”她跪倒在地，对着皇后，却也在对他说着，脸上显出一副追悔莫及的模样。

　　赵昀呆愣当地，看着她惊讶的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哦？你到说说看你那里错了？”看着突然变的如此积极的女子，皇后不禁一楞，心中有些奇怪。

　　“紫姬不该作如此苟且之事，自知对不起太子殿下，请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责罚！”说完，抬眼去看皇后，皇后还在发楞，有些转不过弯来，在她看来，在太子面前，这个女子应该会努力为自己洗脱罪责才对。

　　“不可能！”赵昀却吃了一惊，转身跪到她面前，抓住她的肩膀，她刚刚说过每一句话，都让他感到痛苦，皱着眉头，问道：“笙儿，你在开玩笑的，对吗？”

　　她摇摇头，不敢看她的眼睛，他眼中的痛苦让她伤心，但仍咬牙死撑。

　　突然想起那首诗，她念道：“双双同宿，双双同浴。荷花香裹，临风正交颈，怕莲歌惊起。

　　五色低飞毛映水，自调持侍儿休使。多情爱离别，对鸳鸯羞死，这是我当时赠他的诗，不信你去问问那人。”说完，她平静的看向皇后，却在心中有些残酷的暗自庆幸自己绝好的记忆力。

　　赵昀愣住，转头向那人看去。

　　那书生模样的男人听紫笙念诗，忙叩头答道：“是了是了，这是夫人赠给在下的诗呢！”嘴里说着，他却在心中暗自奇怪，这女子怎会把这首词记住？不过不打紧，这就更加容易把她办了，蝶夫人答应过的赏赐也就有了。

　　听到那人所说，赵昀不敢相信，转身紧紧盯住紫笙，想从她眼里找出答案，她却忙转过头去，不忍再看他伤心的眼睛。心中却不断告诉自己她只是为了他。

　　见她如此反应，他突然松了口气，露出笑容。紫笙是心中想什么都会反应在脸上。她明明在说假话，若她真的做了，必定不加迟疑的承认，而且会自觉有理，更何况这个书生也太过拙劣了，

　　靠近她，他用双手拖住她的下颌，将她的头转过来，紧紧盯住她的眼睛，他问：“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紫笙愣住，她们似乎没有提起过他的名字！

　　“小人叫……”那人忙在旁边插嘴道。

　　但未等他说自己的名字，一把剑已在瞬间贯穿了他的心脏。看着自己胸口涌出的鲜血和插在胸前的宝剑，他难以相信，明明蝶夫人答应过，不会让他死的。想着，他怒瞪面前的赵昀，却被他眼里燃烧着怒火吓的断了气。

　　皇后从椅子上站起来，大惊失色，她的儿子从未如此凶狠过！

　　眼前的情景让紫笙措手不及，说不出一句话，有些哆嗦，曾经以为要刺在她胸前的剑刺透了别人，却还是让她恐惧不已。

　　赵昀拔出剑来，拉过紫笙，痛苦的瞅了她一眼，紫笙心中一颤，眼中涌出泪来，他会为了她杀人，说出那样的话，他竟还护她。

　　看着殿上的皇后，赵昀行了一礼，禀道：“母后，此人对儿臣出言不逊，已被儿臣处死！”

　　皇后一阵发愣，突然缓过神来，暗想，他是怕引起宫廷丑闻吧，只是，看着紫笙，皇后忙问道：“昀儿！这个女子……？”

　　“母后难道没有发现，她是被人诬陷的？”赵昀反问道，看着母亲眼中的哀求、悲愤、怨气竟藏也藏不住了。

　　皇后忙看向紫笙，突然想起那日开头询问她的情形，再看看站在她身旁满身血迹的赵昀，她心中不禁一痛，他的儿子竟会为这个女子杀人，而这个女子又为何要承认呢，她有些不懂，却看到殿下两双同样痛苦而悲伤的眼睛，她叹了口气，看着自己的儿子伤心成这样，她心中也不好受，就是一个女子，让他去吧！

　　站起身，指着地上的死尸她大喊道：“此人冒犯太子殿下，已被诛杀！来人！将他的尸体拉出去处理掉，余下的人都先散去吧！” 说完这些，她摆摆手，疲惫的转身向内室走去，这个儿子她已经管不了了。

　　赵昀忙拉起还在发呆的紫笙，走向门外。

　　到了门口，他却突然停住了，拔出长剑，看向檐上。

　　旁边守候的侍卫也警觉了，纷纷持剑在手，向檐上看去。

　　突然，几个蒙面人从中宫殿的檐上飞出，奔向远处的宫殿。

　　侍卫们纷纷追了上去，赵昀却没动，只紧紧拉住了紫笙，看向那些人消失的方向。

　　她看着他，心中百感交集，不知是该欢喜还是该悲伤？对她他用情如此，她该欢喜；但若长久呆在他身边，必会被迫成了害他的武器，让晋王的阴谋得逞，这让她又如何欢喜？

　　一只大鸟扑闪着翅膀冲进她怀里，她吓了一跳，当看清怀中的东西，突然笑了，是萤火！醒来看不到她，便找来了，或许只有对它，她才可以真正开心而没有负担的笑了。

　　站在她身旁，看着她抱住那只大鸟开心的笑，好像已经忘记了周围的一切，他不由嫉妒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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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外东首有一条窄小的胡同，是宫中做事的下等侍卫的家眷和杂役们住的地方。

　　胡同尽处一个不起眼的四合院里，一身黑衣的赵敕正站在院中等待着什么。

　　突然，几个蒙面人出现在他身后，匆忙跪下。

　　他忙转身，面上显出焦急：“怎么样，她死了吗？”

　　“回禀殿下，她被太子救了，小的们差点被太子抓到！”为首的那人答道，同时却捂住肩膀，出宫时他中了暗器。

　　赵敕低下头看着地面，开始思索，本来今天想把她带出来，赵昀竟然将她救下了，就是说即使她犯了错，赵昀也不会动她。

　　想着，他突然感到欣喜。抬头看着皇宫，他不禁在心里道：

　　紫笙，给过你一次机会，但以后却由不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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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宜心斋是赵昀的书房和卧室，也是平日赵昀处理公事的地方，有时紫笙也会来此找几本书看看。

　　书房的光线不错，但有个角落因为书架挡着，留下了一道阴影。紫笙被他从中宫带回，就到了这里，进来后，她便抱着腿躲进那片阴影里。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怕，就像一朵被洒上毒药的花，虽非她所愿却会让赵昀中毒，甚至死亡，只有躲在黑暗中，她的心情才能稍稍平复。

　　赵昀换上衣服，回来却见她抱腿坐在一片黑暗中，恐惧不安。

　　不禁发楞，便坐在椅上，盯住躲在阴影中的她，不发一言。

　　于是两人都沉默着，只有萤火在他们中间扑闪闪的飞着，也只有它根本不了解发生了什么，还能够如此开心。

　　阴影中的她，被黑暗遮住了眼睛和脸，看着她，他突的想起她在中宫所说的话，不免一阵伤心。

　　看着他，强忍着想冲出去扑到他怀中痛哭的冲动，她暗暗握住拳，告诫自己，不能成为别人手上的棋子，不能去害他……她所顾忌的太多，此时伤他即是为他。

　　看着她漠然冰冷的抱腿而坐，他有些犹豫，最终还是站起身，走上前去将她拥入怀中。

　　感到她的身体的僵硬，他感到伤心，昨天的两人还是那么快乐，但今天……想着，他努力做出一个笑容，故作轻松的问道：“笙儿，为什么要那么说？”说着，却有些难过，又道“你这样，我很伤心。”

　　紫笙一呆，见他这样，她感到心都要碎了，忍不住也眼泪汪汪，却说不出话来。

　　他却无法看到，听她不语，有些触动的道：“笙儿，你是我唯一爱过的女子……第一次见你我就爱上你了……不要这样对我，好吗？”说完，心中竟涌起一阵恐惧，她的心他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了，难道他看错了。

　　眼泪就要掉下来，他如此对她，让她又如何回报，被派来害他，他却……

　　想着，使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他，她飞快的退向旁边，心中同时却揪痛难忍。

　　没想到他会被推开，张开的手停在半空，看着面前的女子，他捂住了胸口，抬眼却看到她脸上竟也露出疼痛的表情，他竟有些不懂。

　　见他看过来，却不敢再看他，她忙转过身去。

　　捂住胸口，过了好久，他才稳住情绪，平静的去看她。

　　对她，他感到愤怒，更感到不可置信。

　　背对着他，她仍感到背都要被他看穿了，他的眼神竟炽热的象火、锋利的象箭。虽然如此，她却不敢回头，只在心里期望他能一怒之下将她赶出东宫。

　　很久，他突然吩咐：“来人！送夏夫人回去！”声音里充满了无奈。

　　她低头，随着内侍而去，不敢回头。

　　看着她，赵昀心中升起一股无法言说的痛苦。对他，她难道真的没有一丝感情？她的情又给了谁？却忽又想起昨日她对他的依恋和不舍是那么真切。

　　对她，他竟看不懂了，不爱他，却似又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