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阴－蔷薇》杉树

2、战争

　　永嘉五年 十月初九

　　一场战争结束了，战胜者获得一切，战败者失去一切。

　　萧索的庭院中，身穿铠甲的士兵严阵以待，手中的刀剑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寒光，他们眼中闪着期待的目光，眼睛看向一个方向。
　　庭院北面的廊上正中，放着一张太师椅，太师椅上靠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四、五十岁，唇上微留须髯，右手大拇指上带着一只虎头扳指，此时他正以左手支腮，右手轻叩八仙椅的扶手，面现得意之色，而眼睛也向士兵一样看向庭院的一个方向。
　　顺着他的看去的方向，那里有一个小门，一群姿色美丽的女子正被驱赶着走出来，这是胜利者在分享他们的战利品，他们的战利品便是这群无辜而没有反抗能力的女子。

　　当女子们站定在院子当中，众人的眼睛亮了，一起看向站在前面正中的那个女子，中年男人也从坐上站了起来。

　　那女子一袭白衣，一头乌发披散在脑后，脸色有些苍白，在月光下却如羊脂白玉，虽站在院中被众人观看，却仍从容自若，旁若无人，而一双美目，在眼波流转之间似乎便能将人心魄摄去。

　　中年男子一边打量面前的美丽女子，一边在心中暗暗赞叹，早听说夏侯郡王的王妃美若天仙，这恐怕就是了。

　　思索间，他已举步向那女子走去，伸出手想去碰触那女子的皮肤。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低低的轻啸，他的面前闪过一道金光，他大惊，下意识的侧转身子，才险险避过，而脸颊一时间灼痛异常，摸着脸颊，他发现廊上的木柱上深深的嵌进一只金箭。

　　他忙回头看向箭被发出的方向，却见一个身形矮小的黑衣人正站在檐上，手中拿着弓箭，似乎射出一箭后便呆愣在那。

　　突然他身旁的女子冲了出去，对着房上大声喊道：“笙儿！快走！”几个士兵忙将女子擒住，而那黑衣人好似反应过来，手忙脚乱、连滚带爬的向房檐的另一侧跑去。

　　却在惊慌之间脚下一滑，“扑通”一声从房上摔落下来，当即被众人擒住。

　　两个大汉将那人押至他面前，他才发现那是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头上绕额扎着一条黑色的布带，头发高高扎起，身上穿着黑色劲装，脸颊和额头都被用红色和黑色的油彩涂上了一些符咒，使得那孩子看来象一个夜叉。早就听说当地人有将符咒涂在脸上以趋吉避凶的习惯，不过这孩子再也不需要了这些了，因为他就要死了，摸着脸上的的伤痕，看着这孩子，他心中涌起一股愤怒。

　　被一个嘴上没毛的孩子伤到，对他来说可算是奇耻大辱。

　　冷笑着，他将那孩子一脚蹬到，提起脚就向孩子的头上狠狠的踩下。

　　“大王！”一双纤手伸出抓住他的胳膊，他停住脚，转头看去，是那美如天仙的女子，那女子此时正看着他，一双美目略带哀求、略带娇媚，他不禁心头一软，“大王何必与一个孩子计较。”她说道，微微一笑，若春风拂面，让周围的众人不禁如醉如痴。

　　那中年男子登时忘了那孩子，死死盯住面前的女子，伸出手去揽住那女子的腰。

　　突然，一道寒光闪过，一把匕首扎进那中年男子的小腹，那女子笑着，有些不甘，有些后悔，似乎因为没有扎到致命的部位。

　　中年男子捂着肚子，愤怒的看着眼前的女子，突然伸出手掐住那女子的脖子，那女子还是微笑着。

　　旁边爬着的孩子大声哭了起来，想要扑上前，却被一个武将又踢到在地，踩住了半边脸。

　　那孩子看着面前的女子渐渐无了声息，也渐渐不再出声，只是死死的盯着那男子的手，而脸上泪如泉涌。

　　中年男子杀了人，扔掉尸体，便捂着肚子坐下，心中的怒火却还没有平息，却突的瞅见被踩住脸爬在地上的男孩，一时杀念又起。

　　他走到孩子跟前，突地将那孩子从地上提起，举在了半空中，狠力的向庭院石阶上摔去。

　　那孩子被摔向石阶，头当即被石头撞破，扑倒在地，脑后流出一大沱血。

　　中年男子拍拍手，转身向厅内走去，却突然瞅到地上男孩留下的弓箭。

　　那把弓箭装饰华丽，做工精致，弓缘上镶上了三颗猫眼大的蓝宝石，箭囊中的箭也是纯金打造。

　　他感觉有趣，便命人将箭收起。走入房中让医官处理伤口。

　　跟在身边的几个年轻人在此时都面露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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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同时，一队士兵从王府的一侧的小道上穿过，为首的是一个穿着银色铠甲，长相颇为漂亮的年轻人。

　　虽然是打仗，但年轻人却颇为轻松，突然有些内急，他便让众人等待，自己绕过院墙，想找一处旱厕。

　　但绕过院墙，他才发现是到了厨房门口。

　　失望之余，他便东张西望起来。

　　突然厨房门口的草垛动了一下，接着一堆草倒向他。

　　他吃了一惊，就着月光看去，却见那草垛中缩着一个少女，头上和脸上都脏兮兮的，穿着粗糙的女仆衣服，看样子该是在厨房做事的小丫鬟。

　　少女推开草垛赫然发现了外面站着的人，便握紧了一样东西，他好奇的去看，却见少女手里握着是一把切肉的小刀，他不禁有些好笑。

　　这样的刀子又如何伤人，他于是走上前，那少女见他过来，拿着刀的手开始发抖，突然抖着手，将刀刺向自己的喉咙。

　　他忙伸手抓住她的手，却看到少女的眼睛，那双眼睛正盈满泪水，因被他抓住手，她眼里先是闪出恐惧、不安最后竟然充满绝决。

　　她的眼睛让他感到不忍，他母亲也曾是一个婢女，被父亲从别国带回宫中的，虽得宠爱，却日日思念故乡，最后抑郁而终。

　　她还在的时候，总会不停的问他，她没有犯过任何错，为什么还要被虏来。

　　思索了片刻，他探出另一只手，从腰上扯下一个绣工精美的荷包。荷包上绣着一对并蒂莲花，莲花上飞着两只五彩蝴蝶，送荷包的女子把她的一腔情意绣在了里面，但却被他当作了一件玩物。因为感觉做工精美，用来装银两不错，他才会带出来。

　　此时看到少女，他一时怜惜，便解下装着银两的荷包递过去，安慰道：“快回家吧，这里不能呆了。”那少女看着他，眼里露出惊讶，有些迟疑，有些恐惧，不敢伸出手。

　　看着少女的眼睛，他一阵好笑，微笑着将荷包塞给那少女，拿开抓住她手腕的手，转身离开。
　　他不知道，那女孩捏着荷包，一直呆呆的看着他背影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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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是三更天了，几个士兵骂骂咧咧的拖着几具尸体从王府中出来，向王府附近的山上走去，谁也没有发现一个淡薄瘦小的身影正脚步踉跄的跟在他们后面。

　　士兵们扔下尸体就迅速离开了，没人想沾上这种晦气。

　　等士兵们都离开了，一个小姑娘从树丛中爬了出来，看着面前的尸体她捂着嘴呜呜的哭了起来。

　　终于停住了哭泣，她站起身，在尸体前依次磕着头，这里有她的父亲、三个哥哥和母亲还有妹妹。

　　到了母亲身旁，她停下来，抱住母亲的尸体，缩进母亲的怀中，又止不住哭了起来。

　　突然，她感到有东西碰了一下，她吓了一跳，忙缩成一团不敢动弹，害怕是那些士兵又去而复返。惊惶间，她突然发现那具小小的尸体似乎动了一下，她吓的捂住嘴不让自己叫出来，却还是忍不住走上前去。

　　那是个穿着黑衣的孩子，她的头上有一块已经凝结的血块，而她的手正在缓缓的动着。

　　少女突然明白过来，抱住那孩子，眼泪又扑簌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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