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小夫妻与吸血鬼先生们的同居生活》猫十七

1、同居

　　橙白相间的布艺沙发，土耳其风格的手织地毯，摆放在落地窗前的植物盆栽，几乎堆满沙发的各式靠垫，以及挂在墙上的装饰性画作……还有一进门便笑脸迎人，有着一头棕发，看起来气质高雅，可只要一开口说话就不知为何立刻没了高雅感觉的奇怪男主人。

　　除去那最后的一个因素，莫小唯几乎是在进门的一瞬间便爱上了这间屋子，连卧室都还没有去看，她就已经下定决心就要租这个房子了。
　　因为欣喜——毕竟在连走了几间房子，所看到的不是蓬头垢面身穿睡衣的合租人，就是年久失修到处漏水的房子后，能够遇到这样一间环境好，合租人似乎又不错的房子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莫小唯兴奋地在客厅厨房和要出租的卧室之间跑来跑去，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喜爱之情。
　　而她的男朋友吴尉却只是一脸深思地站在客厅墙壁上的一副画作前，看了半晌后，问一脸微笑地任人看房的布拉德.昆布，“这是毕加索的《哭泣的女人》吧。”
　　布拉德赶紧凑过来，笑容可掬地回应，“假的，假的，怎么可能是真品呢！”
　　吴尉点头，“嗯，我没有说是真品啊。”
　　“呵呵。”布拉德干笑。

　　另一边，莫小唯正站在阳台上，窗户半开着，没有安纱窗，初秋的凉风毫无阻隔地吹进来，托起她半长的秀发。她伸开双臂，感受着风在皮肤上掠过的凉意，裙子飘动起来，形成波浪般的节律。
　　胖胖的圆脸中介就站在她身后，经验老道的推销人一看这年轻姑娘的神色就已经知道这笔买卖成了，于是赶紧打铁趁热地问：“怎么样？这房子不错吧，布拉德就是这儿的房东，也住这儿，租给你们的是靠近厨房的那间卧室和小阁楼，用不用再上阁楼看看，看了保证你更喜欢。”
　　莫小唯的眼睛立刻呈现成心型，“我要看！”
　　“行，那跟我上来吧。”
　　“好。”
　　可还没等莫小唯从阳台出来，吴尉已经走过来，拉住她，“小唯……”
　　“啊……”莫小唯看吴尉一眼，又转头对胖中介笑笑。
　　中介人识趣地退到一边，方便两人讲话。

　　吴尉拍了拍仍沉浸在美好房子的吸引中仍未回神的莫小唯，“小唯，我们要不要再看看下一家？”
　　“嗯？”莫小唯不解，“这房子多好啊，干嘛要再看？”
　　吴尉有些不知该如何表达似地挠了挠头，脸上满是为难的表情，“可是……你不觉得这房子……”
　　“我觉得这房子挺好！”莫小唯鼓着脸，肯定回复。
　　吴尉被这样坚定的语气一说，立刻就像没主意了似的，很难办，却似是仍旧想要做最后一份努力，“可这房子的装修……你不觉得……太……像拍电影的地方，而不是人住的地方吗？”
　　莫小唯双手合十，两眼冒心，“我就是喜欢这一点啊！”
　　“啊！”吴尉犯愁地应了一声，连眼镜似乎都要因为沮丧而耷拉下来了。
　　莫小唯看见他这副神情，才终于从这房子所带给她的冲击中回过神来，“你那么不喜欢这房子吗？”
　　“这个……”该怎么说呢？吴尉也不知道。

　　这是一直耐心地等在一旁的中介和房东大人似是终于察觉到买卖破灭的危险，而凑了过来。
　　中介人眯着那一笑就几乎只剩一条缝的眼睛，问：“怎么样？两位，决定租下来没有？”
　　吴尉转头看向中介人，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微笑，“抱歉，我想我们还是再多看几间吧。”
　　“啊，那好吧。”中介人虽然失望，但反正他们公司是一次性缴费，根据缴费的数额带看房子的，所以就算这一次不成功，他也不过是再跟着多跑几次罢了。
　　却是身为房东的布拉德此刻有些急了，“喂喂，等等啊，为什么不租啊？我这里环境又好，交通又方便，简直是再好也没有了，为什么不租啊？”
　　吴尉笑眯眯地解释，“那个……我想你这样好的房子，房租一定很贵吧。”
　　“嗯？”布拉德皱起眉，有些不高兴了，“你这是要跟我还价吗？房租应该是看房之前就已经告诉你们的了吧！”他转头看中介人。

　　中介人立刻也跟着解释道：“是啊，是啊，房租这个不是一开始就说过了嘛！你们说前几套房子都不太好，我说有好的，但房租会稍微地贵一些，也告诉了你们价钱，你们自己说没有问题的啊。”他的话说得既快又急，大多数房子不论是要往外卖也好还是要出租也好，房东都不住在房子里头，就算随时带人看房也不会影响到房东，因此看房都很随便。但这处房子因为房东也住着，所以从一开始就说好了，没有诚意要租的人就不要带来。
　　带吴尉和莫小唯来之前，他就已经带着这两人看了好几间房子，言谈中了解到吴尉在大学的图书馆当管理员，莫小唯则是一家公司的文员，虽然都不是什么高薪的工作，但似乎也过得颇为自在。两个人是已经交往一年的情侣，虽然似乎女方的父母很希望两人快点结婚，但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两个人却好像还有点犹豫的样子。因此才决定分别从学校的宿舍和家里搬出来，找栋房子与其他人一起合租。这样既是对彼此的一个更深地了解，也不至因为孤男寡女地居住在一起产生尴尬。
　　对于两人这样就是为了与人合租而来的，其实对于中介来说也是一件比较难办的事情。如果只贪图便宜而不在乎合租人是怎样的话，倒很好解决，可两人的期望却显然是有好的合租人一起居住。
　　本来，他是没有想要带他们过来看布拉德的这栋房子的，布拉德要把屋子中空余的两间出租已经不是一天两天，而房子本身无可挑剔，虽然的确是比其他房子贵了一些，但如果以环境质量来算，那布拉德要的房租根本算不上高。可问题却在住这房子的不只是布拉德一人，而那人可不是个好相处的家伙。
　　之所以会带吴尉和莫小唯过来，是因为根据这几次的见面，觉得这两人都是有教养而又好相处的人，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吴尉竟会临时变卦，嫌这房子的租金太贵。

　　正当气氛陷入略有些尴尬的局面时，有人推门进来。
　　布拉德本有些不高兴的表情在看见进来的人时，立刻转变成一副狗腿的表情，冲着来人奔了过去，“嗨，亲爱的，你今天下班好早啊。”

　　“亲爱的……”莫小唯呆呆地看向门口。
　　开门进来的人身材颀长，有着尖尖的下巴和骨节分明的双手。他低头脱鞋时，柔软的细发垂下来，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孔，看起来既纤瘦又脆弱。可当他抬起头，露出那双冷冰冰的眼睛来看人时，却又让人觉得如同被冰封般寒冷。当然，无论怎样，他都很好看，非常好看，是莫小唯此生所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对，男人，这才是重点！
　　“咳，咳！”看见莫小唯呆愣的表情，其实已经见怪不怪习以为常地中介人假咳了两声，然后凑在莫小唯和吴尉身边轻声道：“那什么……他叫司南，也住这儿，他跟布拉德……嗯……如你们所见……”

　　司南已经脱鞋进了屋，看见还在阳台处矗立的三人，冷冷地巡视一遍，然后问布拉德，“他们是谁？”
　　“呃……”布拉德搓着手，露出讨好的笑容，“那个小南……这个胖胖的是中介人大康，你见过好几次了。而另两个嘛……嘿嘿，他们是来看房子的。”
　　司南又上上下下地把布拉德扫了一遍，才用仿佛带着寒气的语气道：“我说过了吧，我不想把房子租给莫名其妙的人，我不想与别的什么人同住。”
　　“这个……”冷汗从布拉德的额头上流下来，他小心翼翼地凑在司南身前，低声劝说：“可是……小南，你看……现在这个世道这么不景气，通货膨胀的速度比涨工资的速度快了不知道多少倍。与其把屋子空下来任它落灰，还要费力地打扫维持，那么就不如把它租出去了，不是吗？……”

　　先是租客这边出尔反尔，现下房东这边又起了内讧，大康觉得自己今天带这两个人来看房的举动简直就是错误中的错误，可事已至此，他也就不在乎这笔生意再谈得成谈不成了，索性凑在一脸呆滞地看着两人的莫小唯跟前，八卦起来，“诶，要说啊，这房子真算是我们中介手里的好房源了。位置好，户型好，保养得也好，就是房东之一不太好相处，所以最后都没有人能租成。”
　　莫小唯小心地指了指还在一边交涉中的两人，“那个叫司南的好像不想把房子租出去吧。”
　　“啊，对。”大康点头，“不过这房子的户主是布拉德，房产证上也是布拉德的名字。是他想把房子往外租的。不过，老实说，房子虽好，可也不太好租啊。那两个人……”大康指了指正拉扯在一起的布拉德和司南，暧昧地眨了眨眼，“刚开始吧，也带人过来过，可年纪稍大一点的呢，就总是对着两人叽叽咕咕的，还问我们他们俩是什么关系；年纪小点的呢，女的吧就总是一脸兴奋地盯着俩人瞧，男的呢，反正也有觉得别扭的。反正就是怎么找都找不到租客，所以租房这事儿都放下挺长时间的了。”
　　他顿了一下，“这不，我这是带你们逛了几圈，觉得你俩人挺不错，这才又想起来把你们带过来。谁知道你家那位……哎！”说着，他埋怨地白了吴尉一眼，想了想，他又小声问：“哎，你家那位不是早看出布拉德是那个了，所以才不想租的吧。”毕竟虽然只见过几次面，但依照他的感觉，吴尉实在不像是会无故临时反悔的人。

　　“呃……”莫小唯一愣，吴尉虽然看起来是稳重到有些呆呆的，可其实一向都要比她心思细腻得多。她看了看吴尉，又看了看似乎已将谈判进行到尾声的布拉德和司南，莫小唯猛然地下定了决心。她抱着吴尉的胳膊把他拉到一边，小声而坚定地道：“我要租这里。”
　　吴尉楞了一下，认识莫小唯一年多，已经足够让他认识到莫小唯是个很好说话，好说话到甚至没有主见，可一旦下死了决心要做什么，那就一百头牛也拉不回来的人。可他还是做着最后的努力，“可是……那两个家伙……”
　　“不许你歧视他们。”莫小唯生气地道，脸鼓得像个包子，“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的性向或是爱人的权利。”
　　“啊？”吴尉呆滞，他刚刚根本没注意听莫小唯和大康之间的八卦，所以此刻完全地摸不着头脑。这与“性向”或“爱人”有什么关系呢？那两个家伙既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性向，也不是爱人关系，莫小唯是怎么扯到这上边来的呢？
　　他无法理解地挠了挠头，虽然已经潜伏数年，但他果然还是不能完全地明白地球人的逻辑啊。

　　就在吴尉这厢正在努力架构其中的逻辑关系的同时，莫小唯已经再一次低声道：“知道吗？吴尉，我们都是一样的，你没有忘记我们为什么要一起出来住吧，因为我们跟他们一样，都是少数派啊。虽然是不同意义上的，但我们应该彼此包容，而不是排斥，知道吗？”
　　莫小唯拿出从前梦想成为幼稚园教师的气魄，点着吴尉的鼻子循循善诱地教导。
　　就在这时，吴尉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莫小唯便给了吴尉一个“乖乖的”表情，然后走到了布拉德身边。

　　吴尉把电话接起来，听到了那个在看到屏幕上显现的是陌生号码时便已经预想到的声音：“啦啦啦！你与人族和吸血族成为同居人恭喜，尉。”
　　吴尉克制着自己想把手机一把捏碎的欲望，最后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你还能再无聊一点吗，王子殿下？除了监视我，你难道就找不到更有意义的事情去做了吗？”
　　电话那边的声音听起来还挺委屈，“我地球语言下的中文在学习嘛！因为监视你每天，啊，不，观摩每天，我的中文进步神助。”
　　吴尉抚额，什么神助？到底是进步神速，还是进步得有如神助啊？“不要再继续做这些无意义的事情了。你不想我把你害我暴露了身份这件事情原原本本地上报给议会吧。”
　　对方全无所谓，“报告好了嘛！不用顾虑我的啊。我只是觉得应该彼此坦诚在爱情里啊。结婚之后才知道你根本不是地球人，打击好大，你也不想的吧。”
　　吴尉叹气。没有错，他根本就不是地球人。他本来一直小心翼翼地隐瞒着这个秘密，不想让莫小唯知道。可到底她还是知道了，他本来以为她会就此离开他，却不料她在思考了两天后，却提出要求要同居一段日子，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跟一个外星人一起生活一辈子。
　　吴尉不知道是该欣喜于莫小唯的呆呢，还是该为这种缺根弦的脑回路叹气。
　　不过无论如何，他只想尽可能平静而顺利地与小唯呆在一起，而不想再横生枝节。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莫小唯所看中的房子里竟住着两只地球上的另一种智慧生物。而她似乎还对这两只生物的关系有着很大的误解。
　　手机里传来欢快的声音，“哎呀哎呀，地球女小朋友你的，与高个子吸血族相谈愉快啊。”
　　吴尉咬咬牙，啪地一声扣上手机。未来的日子绝不会再平静的预感已经汹涌地向他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