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先生，跟我回家吧（温馨文）》_秋澄

12、你的第一通来电

　　林向珊昏昏沉沉地躺着，半夜摸了好几次手机，每当望见空空的收件箱，内心的失望与落寞，不是没有的。
　　但愿他是睡了吧。但愿如此。
　　借着睡意，她望着没有开灯黑乎乎的天花板，女人爱胡思乱想的天性又开始隐隐作祟。渐渐的，她开始后悔那么唐突地发了短信过去，还是半夜零点。情人节快乐，这五个字说来简单，现在想想好像有那么点没话找话的意味，他会不会觉得她很烦？会不会觉察出她的心意？他们的关系是不是还没好到可以互相道贺的地步？
　　啊呀真是该死……早知道就不要发短信了。
　　林向珊咬着被单欲哭无泪，越想越烦躁，猛地把被子拉过头顶在床上来回滚了几圈，过了一会便睡着了。
　　再次睁眼的时候，冬日的暖阳早已悄悄照射进屋。大片的阳光投射在床上，拖出颀长的剪影。林向珊带着一脸的惺忪与疲惫，挣扎了好久才总算爬起来穿衣。冬季的严寒总让人特别贪恋被窝的绒暖，就赖床一事，她每天都足足要在精神与□□上斗争四十来分钟。
　　她慢腾腾地穿完衣服，然后再优哉游哉地飘去卫生间洗漱。一照镜子，突然出现一个头顶凌乱鸡窝发现，血丝密布眼瞳足以媲美血冷眼的恐怖女人着实把她吓得一跳。林向珊掐了自己一把，低头打量起身上随便套上绒毛小熊居家服，屋里冷，她又不爱开空调，因此总喜欢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现在的她说是一头北极熊相信也没人会否认。
　　等等，现在是几点来着？
　　她猛地冲回房里拿手机，一看时间差点没喷出一口血来！你大爷的！她竟然可耻的睡到日上三竿，不是，都快五竿了。14:20！她瞪大眼睛再次确认一遍，没错，就是14:20！
　　她想起钱志杰最后说，约会的时间由她来定，她什么时候准备出门了，打电话给他就可以。但是……现在这个时候会不会太微妙了一点？吃午饭来不及，吃晚饭又太早，难道让她和钱志杰两个人在大街上轧马路？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林向珊无端端打了个寒战。
　　会冷场的……
　　林向珊坐在梳妆台前盯着那张面色惨淡的面容，叹了口气。
　　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但是她偏偏就是对这个悦己者完全没有半点容的意思。化妆嫌麻烦，换衣服又不知道该穿啥。性感暴露的不适合，亮丽可爱的又有装嫩的嫌疑……
　　林向珊在那里犹豫来犹豫去，就这样，半个小时又过去了……

　　唐枭翔在公司待了一夜，这也不是头一回了。张Amy给他买的早餐还有咖啡，放在那边已放到冷却还未动一口，热咖啡甚至还结了薄薄的冻气。
　　电脑播放着最新款的游戏CG介绍片段，他淡淡地看着，薄唇紧抿。敞开的百叶窗将阳光一层一层的穿透，洋洋洒洒。
　　他的办公桌摆放位置是极特殊的，完全不靠窗占据一个独立而相对密闭的空间，由环绕的壁灯包围。那里终日晒不到阳光，也望不见风景。然而除了办公桌，落地窗几乎霸占了其余的所有位置，没有设窗帘，让阳光可以直射进来。他看似很爱阳光，实则却与光明隔绝。很多人问过他为什么如此设计，唐枭翔只笑不答。
　　没有人懂得他的感觉。阳光下，电脑屏幕因为反射而看不见任何画面。夜里，他亦不能对着黑暗运作。
　　只因他是夜盲，唐枭翔是夜盲。
　　他不能在夜间独自行走；他无法在夜里开车；十岁父母离异后，他就从未去电影院看过一场电影；他不能去演唱会；不能坐在江边看烟火、看夜景；对他来说，天空就是黑的，他看不见星星也找不到月亮。……许多许多的事情，看似虽小，对他来说确是一种永恒的奢侈。
　　手机一阵急促的震动在静谧的办公室回荡。
　　电脑动画仍播放着。
　　隔了几秒，又是一次震动。
　　唐枭翔的注意力才算移了过去，见是几封同行记不住名的人发来的庆贺短信便草草扫了几眼，他不禁蹙了蹙眉。
　　几乎都是些情人节乱七八糟的短信，他利索地翻着手机，快速浏览有没有关于公事的信息。
　　蓦地，黑眸划过一瞬讶异。唐枭翔往回退了几格，盯着屏幕看了三秒，眼眸有些微微凹陷，双眼皮因为这个动作而异常深邃。
　　署名为“林向珊”在今日凌晨零点发来的一条短信：
　　情人节快乐。
　　他下意识地准备回复，还是拨了个电话过去。
　　唐枭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打电话给她，其实可能也只是问问最近怎么样，年过的好吗此类的东西。想到她那张恬静的脸庞，总是糖娃娃一样的笑着，就算碰到再多的囧状，也有办法化解，就是那样的她，让他觉得有取之不尽的充沛与活力。那是他从不曾具备的。
　　手机那端迟迟没有接通，来回充斥着“嘟——嘟——嘟——”的忙音，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今天是情人节，她现在应该和男朋友在这个城市的某一处，甜蜜融洽的约会。
　　想到这里，几乎是立刻结束了这次并未拨通的通话。
　　情人节快乐，他在心里轻轻地说。
　　十秒钟后，急促的铃音再次打破沉默。唐枭翔只扫了一眼，神色微变。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这样几个大字：
　　——林向珊来电。

　　刚和钱志杰通完电话，林向珊约在A市市中心的皇后广场见面。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皇后广场离她住的地方不过两站公交的路程，对她来说还是绰绰有余的。
　　林向珊最后给自己加了条红格纹围巾，这才满意地准备出门。这时包里的手机欢乐地唱起来，她以为是钱志杰，拿起一瞅险些把手机给摔在地上。
　　唐枭翔。
　　没错，她绝对没有眼花，就是唐枭翔！
　　林向珊幻想过千百种他收到短信后的回复，但从来没有想过一种状况，那就是他主动打电话给她。为什么会打给她？第一句话她该怎么说？用怎样的语调才显得不会奇怪？
　　在那短短几秒钟内，她的确想了很多。但或许只犹豫了这几秒，铃声攸地就消失了。
　　她怔怔地盯着屏幕上显示的那通未接来电，几乎以为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
　　说不准有什么急事也不一定……这样反复催眠着自己，她很快拨了回去。其实心里很清楚，这只是给自己想要与他通话提供了一个合理的理由罢了。
　　“林向珊。”电话接起的那一霎，他低沉略带疲惫的嗓音让她有一时的恍惚。
　　真的通了，他们现在在打电话，他们现在在打电话。
　　“你，你好啊。”她顺了顺呼吸，开篇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最最恶俗的你好！林向珊都忍不住想抽自己。她一直觉得通话是很亲密的事情，那是嘴和耳朵最贴近的距离，透过这样一个小小的机器，传递到对方身边。
　　“有打扰你吗？”
　　“没，没有啊。我在家。”呼吸渐渐调整过来，她已经没有之前那样紧张了。
　　“哦？你没有出去？”他有些惊讶。
　　“嗯，马上准备出门了。”她如实交代。
　　“玩得开心点。”
　　“啊我会的，你今天不出去吗？这么好的天气。”林向珊承认她其实是私心地想要打探他是不是佳人有约。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赶紧锁门走出公寓。迎面而来的冷风冽冽的干涩，吹得脸颊有些生疼，她不禁把围巾绕得更紧。暴露在严寒中的手因为握着手机而冰凉冰凉的，她怕冷，但是她更舍不得这通电话。
　　“我在公司，不打算出去了。”唐枭翔听见她那边有汽车鸣喇叭的声音。“路上小心。”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讲太久的好，他便说：“那就再聊吧。”
　　“诶，等一等！”怕他真的挂了电话，林向珊赶紧抱着手机道：“我路程很长很远的，一个人反正也没什么事。就陪你聊聊吧。”眼睁睁看着公车从眼前经过，停站，开门，她却止步不前。公车开走了，林向珊依旧拿着手机站在原地。那一瞬间她在心中暗下决定，步行去皇后广场。
　　唐枭翔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欣然道：“好啊。”
　　“既然你不能出门，只有悲催的窝在办公室里，那我就暂时代替你的眼睛吧。”她语气明快。
　　“好。”他还是笑。代替他的眼睛，从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他的眼睛天生有很严重的缺陷。到底多难得，只有自己感觉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