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镜花》夏∮雪

41、渡船

　　总算赶上了船。
　　花炎和我半拖半拉的把紫光扛了上去。
　　红蓬绿船，江面澄澄，映着边上黄灿灿的树林，船家吆喝一声，褐桨一推岸，船便摇曳着晃颠了出发。
　　“七个，八个……一共八个。”花炎从紫光怀里摸索出一堆菱形飞镖，裹着我的披风窝在我的边上，他挑了个放嘴里咬了下，惊讶的说，“呀！真的是银做的！”
　　“看来他的确值不少钱。”我冷冷说着。
　　我可没忘记花炎把我贱卖给妓院的事。
　　人就是这样不自觉，心心念念要报复的人，突然窜到你眼前，很容易导致大脑突然短路暂时忘记该做的事——我扫了眼紫光腰际的麻布，花炎上船后问船家买的，他处理伤口的手法相当成熟，这个花教的少主懂的远远比我多、广，坏心眼丰富的就跟蜜蜂窝似的，我决定步步为营。
　　“小姐姐，”他扯着我的衣袖，脑袋枕上了我的手臂，“真好，我又见到你了。”
　　一点都不好！我没作声，躺脚跟边的人缓缓睁开了眼。
　　“我……这是在哪里？”紫光捂着腰部的伤口，撑手坐起。
　　花炎一脚踢过去，他又重重倒地。
　　“别动，伤口再扯开的话，五百两包扎一次。”花炎懒洋洋的道。嚣张的气势完全盖过紫光暴怒的眼神。

　　是夜。
　　花炎说明天上了岸要换陆路，狐疑的扫了我眼：“你确定要去四川白家？”
　　紫光躺在地上也跟了句：“你还是回龙门吧。”
　　“难道你不知道一个路盲走那么远是件很危险的事？”花炎问。
　　“闭嘴！”我朝船头走去，整条船意外的就我们三个乘客，花炎说其他人给我这张脸吓走了，我咬牙没再反驳。
　　船家是老夫妻两人，到了晚上轮班换着划。
　　休息的老人坐在船头，手上一截玉白的华管，我细看，竟然是柳之镜的笛子。

　　原来是花炎拿笛子做酬劳包下了船。
　　我再次对这个孩子无可奈何。
　　拿出首饰把笛子再买回来。揣进怀里。站船头，月光皎洁，水光潋滟，浩渺的江见不着边际，空旷的视野，干净的连细雾都未见分毫。
　　“明天会是个大晴天。”花炎走了过来。
　　“小孩子该睡了。”
　　“我是怕你掉进去。”花炎朝我偎过来，把身体的重量全靠在我身上，小手舒服的搂着我的腰，“小姐姐，紫光说你叫恋月……对不？”
　　“我迟早给你推进水——你说什么？他知道我叫什么？”
　　“恋月。姐姐很喜欢月亮吗？”
　　“一点都不。他怎么和你有那么多话说？”
　　“我的麻醉剂有点催眠作用……”花炎浅浅一个哈欠，“身上那么大个洞，他都不喊痛，嘴硬又不能赚钱……小姐姐，你后来去哪里了？我从赌坊里赚钱回来喜娘说你走掉了。”
　　我转过头，“你回来过？”
　　花炎点头，道：“大概三天以后吧，我跑遍了京城的赌坊，赢了满满一打，再去找你的时候就说你不在了。”
　　真的？假的？
　　我不禁激动了起来。低头望去，花炎扇形的睫毛撒满了晶亮的月光，绿稀沉璨的眼比我所见过的任何宝石都漂亮饱满，他抬头看向我，扬起骄傲的嘴角：“姐姐遇到喜欢的人了，所以就忘记等我了是不是？”
　　我的脸微微烧了起来，拍了下他脑袋：“胡说什么你！”
　　花炎列开嘴，笑：“看，不好意思就乱打人了！”
　　我赌气的捏捏他的脸，肉酥酥的，花炎笑容瞬时僵持，我缩回手。
　　“对不起……”我是怎么搞了，居然忘记白天才发生过狗唾沫的事。
　　“不过，姐姐他怎么不和你一起去四川？”
　　“他……家里有事。”想起白无心，我低声叹气，搂紧了怀里的小鬼，“坏小孩，有家不能回的感觉真不好受。”
　　“我知道。”花炎说着，移开了头，别向天际的盈月，“我出来半年，都没找到我爹。没有爹的家，不叫家。”
　　“你找你爹？所以去求狗唾沫？”我诧异。
　　“我早就听说他有那种怪癖，但是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我爹已经失踪好多年了……恋月姐姐，那些个小孩子都是给人贩子卖到市场上的，就算没有我，他们一样会卖给某个变态……至少我在的话，必要时我可以救他们。”
　　见我疑惑，他继续补充道：“我身上有教人迷失心智的药粉，闻多了，就会渐渐丧心疯，最后变成痴呆——而我白天的‘三日醉’里，已经把药的浓度提高到足够他醒来后就忘记自己是谁的分量，他们不会有事的，我没有害人——”
　　“好了。”我心疼的揉揉他的额头，上面还留有被树枝划破的红印，花炎投我一笑，我怔，难道是药粉的作用？“你身上的药粉还在吗？”
　　“你不会有事的。”花炎眨着眼诡笑着，“只要对我没有不良企图，都不会中毒的。”
　　不良企图？——
　　我看向船篷里的紫光，他闭目养神，高大的身体艰难的四肢伸展躺着。

　　“小姐姐，他叫紫光。”花炎不安分的窜我怀里，小手扣上了我的手心。
　　“我知道，他有自我介绍过。”
　　花炎伸手往自己怀里摸索，他身上的衣服是找船家要的，背上的伤是我抹的药，我惊奇的发现他总能出其不意的给我带来“意外”。这不，他摸出块红漆的方木牌。
　　“我在他身上找到的。”
　　我探过头，龙门令——我浑身的汗毛霎时耸立起来。
　　“他前面叫你回龙门，姐姐……他认识你。而且，他叫紫光。”
　　花炎第二遍重复紫光两字，我不解的望向他。
　　“恋月姐姐，我到中原半年多，对龙门有些认识，你既然是龙门的人，那你知道龙门为什么要培养杀手？”
　　闻言的刹那，我只能苦笑，龙门到底是怎么了……杀手，京师的水运头子，市集小店的老板娘，妓院里的红牌，门主安插这么些人在京城里打算做何？
　　“这个先不谈，重要的是，他叫紫光。”
　　第三遍……我开始留神，摸摸他的灵光的小脑袋：“怎么了，他叫紫光绿光的关我们什么事？”
　　“紫瑕山庄，江湖上最出名的造铁世家，据说龙门所有的兵器都出自那里，紫庄的庄主叫紫中天，姐姐，他说他叫紫光——有那么多人姓紫吗？”
　　嘴角抽动，我转过头，看向那袭华丽的紫衣，想起花炎先前翻出来的银质暗器，作为一个杀手，他似乎是华贵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