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段合集》苏念卿cream

19、时小时

　　看来我的确是没心没肺的，发生这么多事，身上处处肿胀酸疼，照样能蒙头大睡，以至于妈妈快要将门敲破时，我才迷迷糊糊醒来，打着哈欠、揉着睡眼开了房门。
　　“你爸他浑身疼！”妈妈哭嚷着，“你还有心情睡觉？！你还可以睡得着？！”她的脸因为焦急和愤怒而扭曲变形，异常恐怖。
　　“什么？”我清醒过来，发现时小时也站在房门外，估计早就被妈妈的敲门声吵醒或者压根就没睡着。这一夜，也只有我能睡得这么死。
　　“你爸说他浑身都疼！叫了救护车！”妈妈跑回卧室，我慌忙跟了过去，见爸爸捂着心口疼的缩作一团。
　　“爸！爸！你怎么样？！”
　　爸爸呼吸急促、疼的说不出话，我和妈妈急的团团转，时小时也摸索着走了过来，我上前紧紧搂住他，泪流不止。
　　救护车呼啸着朝医院疾驶而去，爸爸有长期的高血压病史，心脏负荷重，疲劳时偶尔也会出现心悸、气喘等症状。今天一受气，心力衰竭，又突发急性肺水肿，需要即刻进行手术。
　　目送着爸爸被推进急救室的一瞬间，全世界仿佛都静止了，只清晰的听见荆棘刺入精卫鸟的胸膛，锥心的痛楚让我泪流满面。
　　但是很快，妈妈不再落泪，冰冷的声音传来：“出来。”
　　霎时，我的大脑和胸腔被掏得精空，恐惧和痛楚将其迅速填满。
　　我扶着时小时慢慢地跟着，妈妈的鞋脆生生的敲击地面，一下一下，将我踏得粉身碎骨。
　　夜，深夜，一轮残月，几点孤星，世界像死一样的寂静，静地吓人，静地可以听到彼此心碎的声音。
　　“如果想让你爸死，你们就在一起。”妈妈冷若寒冰的声音轻易吞噬了我鲜活的世界。
　　“不要！”
　　“你自己看着办。”
　　“不要不要！妈，我求你，爸不会有事。妈，我求你！我求你！”我跪在她面前反复嘶吼这些话语，泪水狂涌而出，浸湿了我苍白的面颊。
　　“阿姨。。。对不起。。。”时小时也跪了下来。
　　“妈，我求你，让我们在一起，他很好的，他可以照顾我的，我求你，不要分开我们。”我死死抓住妈妈的手臂却被她一把甩开，趴在地上尖声恸哭。
　　“我离开，对不起。”时小时痛苦的吐出这几个字便要起身。
　　“不准不准！我不准你放弃！”我牢牢抓住他，生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
　　“小茹，不要这样。”他紧抿的嘴角和瘦削的脸上都没了一丝血色，泪水肆意奔流。
　　“啊！啊！”我歇斯底里的尖叫，拼命地摇晃他，“时小时我们说好的，我们说好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放弃的。”
　　“好好照顾你爸爸，代我说声对不起。”他冰凉的大手
　　不住地摸索我的脸庞，想将我深深刻进他的心底。
　　“爸爸不会有事的，爸爸会同意我们的！”我晃动着身体死死揪住他，听见妈妈打电话叫阿姨来送时小时离开，我又扑到妈妈身上、捧住她的腿大声哭求她。
　　“小茹。。。对不起，我没用。。。”他瘫坐在地上。
　　“不是的！不是的！我不准你走！啊！”我又尖叫着抱住他。
　　“忘了我，找个好男人好好照顾你。。。”他说完狠狠咬着下唇，鲜血自唇边溢出，衬得他的脸色益发苍白。
　　“我只要你照顾我！你答应我的！你会好好照顾我的！我不要其他人，我谁都不要！”我扒住他，狠命的抓他、打他、咬他。
　　“我不过是个瞎子，我连自己都照顾不了。。。”他任由我发疯，脸庞失去了所有光彩和希望。
　　“不是的！撒谎！”我又转向妈妈苦苦哀求，“妈妈不是的！你别听他胡说！他会做饭！他会打扫卫生！他会做所有的事！让我们在一起好不好？好不好？”
　　妈妈哭着扶我，却怎么也拉不动，只能坐在地上陪着我一起大哭。
　　我仍然尖叫着，一会儿求时小时不要离开，一会儿求妈妈让我们在一起，最后和时小时哭着抱作一团。
　　阿姨很快就赶了过来，同妈妈一起生硬用力地掰开我们紧握的双手，将时小时拖进出租车。
　　“不要走！不要走！”我跌跌撞撞的追着，抓住时小时的手又被她们挥开、掰开、甩开，指甲里嵌满时小时的血肉。
　　“小茹。。。再见。。。”他被推进车内还没坐稳，车门已经被她们重重关上。
　　“去NM的再见！时小时你TM敢走！你TM的有种离开！”我拍着车门，噼里啪啦地骂着脏话。
　　“小茹，你在哪里，小茹，我想看到你！”时小时扒住车窗，手肆意摸索，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痛楚表情。
　　“时小时！我在这里！时小时！你摸摸我！你摸摸我！”我重重的拍打车门，却被妈妈拽开，车子扬尘离去，我转而捶打起冰冷坚硬的地面、用尽全力撕扯着嗓门：“我恨你！我恨你！你杀了我吧！你动手吧！快点！”
　　“你够了！”妈妈抬手狠狠甩了我一巴掌，清脆绝望的声音在暗夜里回响。
　　我愣愣地瘫坐在地，寒冷的夜风在我空洞而荒凉的身体里穿来荡去，泪珠扑簌簌地掉落在地上摔的粉身碎骨，被荆棘烈烈刺穿胸膛的鸟儿，流尽了最后一滴血液，结束了最后一声绝唱。我同行尸走肉一般、趴在地上一遍遍的喃喃时小时、时小时、时小时。我的心在跳，可是我已经死了，只剩一副抽空了灵魂的空壳，一切的器官都已麻木，没了任何知觉，再没有什么可以引起我内心的激情，或许这一生余下的日子也都不会再有任何激情。

　　爸爸做完手术已无大碍，只是不能过度劳累或再受刺激，我恢复到没心没肺的状态，白天和妈妈一起照顾爸爸，晚上蒙头呼呼大睡，不哭不闹，硬生生的将对时小时的爱从我的生命中割除；爸妈也都刻意回避关于他的话题，刹那间，时小时从我的世界消逝的无影无踪。只是我变得同花圃里满地堆积的落红一样，俱憔悴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