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墨玉笛（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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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刚开始的时候，火神祝融、地皇女娲与榣山梧桐木的灵力，使墨玉笛有效抵御了轮回对记忆的磨灭，墨玉笛才能保全了自己的心智，在轮回中一世一世收集积累见闻，方了解了太子长琴所历的梗概。
不过……
太子长琴原身凤来既毁
三魂七魄于投胎途中在榣山眷恋不去
被人界龙渊部族之工匠角离所得
角离以禁法取其命魂四魄
铸焚寂之剑
魂魄分离之苦难以细说
所余二魂三魄不甘散去
无所归处
逢角离之妻临盆
二魂三魄附于角离之子命魂
不日出生
角越自小时常呆望焚寂
似心有所感
后龙渊部族所铸七柄凶剑
遭女娲封印
角越因失去焚寂之剑
投入铸剑炉中自焚而亡
这是墨玉笛不知道的。
其实知道也没有用。
天罚降下时，墨玉笛早已失去了以仙灵之气保留记忆的“特权”和能力。本应给太子长琴的天罚对墨玉笛的冲击尤为狠烈，连太古时期的记忆都荡然无存，更何况下界几世的所见所闻？
太子长琴以残魂渡世，不入轮回，不在轮回掌控之内。
换句话说，天庭抓不到太子长琴，拿墨玉笛泄愤来了。
虚弱的墨玉笛唯一剩下的，就是一股执念。
她因着受罚前朦朦胧胧的猜想，就这么一直为自己的主人集着轮回之力。
她等在轮回井旁边，便是一直以为自己主人总会来投胎的。
九
鬼界有了新来客，这本不稀奇。
可是新来的女子径直走向了轮回井边的墨玉笛。
墨玉笛条件反射瞪着来者。
墨玉笛总是这样，也一直这样。她总是对欲近自己身的生灵虎视眈眈。
她不清楚这样做的原因。也许早就忘了，也许从来就不知道。
墨玉笛只是本能地想保护手中的盒子。
一个昔年以自己灵力凝成的，琴盒样式的盒子。
这样式不知道从哪儿学的。
来客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墨玉笛。
墨玉笛也静静地看向她。
良久，来客低唤一声：“……笛子……”
墨玉笛困惑地侧了侧头，细细想了想。
好像有点熟悉。
来者又沉默了一会儿，抬手幻出一架古琴，净手，焚香，试音。
抚琴。
墨玉笛静静地听着。
她对这首曲子是万分熟稔的，尽管已经再也不能知道熟稔的原因。
墨玉笛很宁静。不单单是安静，而是宁静。凝神、定心。
墨玉笛很困惑，很怀念，很放松，很徜徉。
可是到了最后很悲伤。
墨玉笛的心底涌出一股强大的悲伤。
曲毕，周围的鬼还沉浸在荡气回肠的莽莽仙音之中。
墨玉笛却由跪坐的听琴姿势起身，向女子一礼，双手奉上自己素来拼死保护的轮回之力。
女子接过，颔首，向着认真看着自己的墨玉笛承诺：“你放心，我会的。”
来找墨玉笛的女子亦是太子长琴遗物化灵，原身乃是凤来上挂着的玉佩。当年勉强逃过粉身之劫，流转人间，所历远不如墨玉笛之苦难。
她可以将墨玉笛养护太子长琴的力量顺妥交到太子长琴手上。
她弹的，是高仿原版的凤鸣榣山。
十
升职不久的轮回井巡守表示，自己刚上任，就有鬼界的常年钉子户去轮回投胎，十分高兴。
十一
又过了很过很多年。
十二
虚弱的太子长琴坐在蓬莱废墟的火海中，静静等待自己魂飞魄散。
他想了很多东西。
从欧阳少恭起，一世一世向上追溯。
他细细地想着，想了很久很久。终于历经艰险，想到了下世之前，想到了作为太子长琴的日子。想到了父亲。想到了榣山。想到了无法践行的太古之约。
想到了墨玉笛。
与之相应地，太子长琴眼前出现了一支墨色的笛子，悬浮在抬手可及的高度。
太子长琴顺从地接过笛子，自然而然地凑到嘴边。
却蓦然发现了一个问题：自己不会吹。
无论下世前后，自己都从未演奏过除琴以外的任何一种乐器。下世前不需用，下世后不屑学。
太子长琴怅怅自嘲时，笛子却自己响了起来。
辽远、悠长。
一曲笛奏版的凤鸣榣山。
笛子乌沉沉的毫不起眼，音色却略显空旷而悦耳。本为琴曲的凤鸣榣山由笛改奏，亦是十分磅礴而有韵味。
很好听。
太子长琴忽然觉得很安心。
悠悠笛声似乎有安抚灵魂的力量，细细地、密密地支持着太子长琴。
曲毕，笛子光华蓦然大盛，回到了晶莹光泽、流畅温润的墨玉笛初始形象。
然后在闪现的下一瞬，笛口原有的裂缝和笛身的密纹迅速“喀喀”地扩散至整个笛身，“彭”地散为齑粉，化为点点光球。
光球在太子长琴身前盘旋几周，没入胸口。
太子长琴觉得自己本来快要散去的魂魄慢慢凝结安定了下来，慢慢增强，柔和的灵力流转于四肢百骸，密密修补着受损的躯体和残存的灵魂。这新生的力量让太子长琴恍然觉得，自己素来的灵魂的不稳定感消弭无踪。
当然。这是墨玉笛最后的、所有的力量，先前玉佩灌输进太子长琴体内的轮回之力与之呼应，终于发挥了效力。
太子长琴不用魂飞魄散了。连渡魂都不用了。
甚至不用身体，也能安康强健，益寿延年。
这是太古仙灵的所有力量。
十三
墨玉笛本是正好完成一次轮回，途径鬼界。
却没由来地感到一阵不安，似是来自心底，似是来自全身每一处地方，似是来自……所有力量的呼唤。力量源泉的呼唤。
不安感强大到墨玉笛凭着本能感觉瞬间出现在不安的源头。
当她看见火海中斜倚在断垣上坐着的杏袍男子，就什么都明白了。
墨玉笛低吟着凤鸣榣山的时候，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飞速着流逝着。
以墨玉笛破败的原身，根本连流畅的音阶都发不出来。她动用了全身的力量来保证这次演奏的高音质，按着不断涌现的记忆，复述出这首曲子。
生命力不断消退的时候，墨玉笛心中翻腾出了很多东西。温和沉静的主人太子长琴、娓娓道来的琴曲典故、闲暇时自己被抚摸的舒服感觉、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天官突来的莫名其妙、甫入轮回的模糊念头、沉重得无以复加的惩罚，以及，在仅剩执念和一曲琴音的记忆中的，无尽守候……
墨玉笛很高兴，很欣慰，原来自己的轮回之力的确是有用的，主人应该可以很好地活下去了。
墨玉笛只是有一点点遗憾，灵力消耗太多，不能化形给主人看了。
啧，没办法。
到最后的最后，墨玉笛消散的时候，世间再无墨玉笛之前，她恍惚想着，榣山大概是一个很漂亮的地方吧……嗯，一定很美……很美……很美的……
十四
墨玉笛一直很安静，安静得太子长琴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笛子已经化灵。
墨玉笛千万年来唯一发出的声响，就是那首《凤鸣榣山》。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墨玉笛（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