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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故人 ...

  •   只不过半宿时光,岳梦羽便似改变了许多,他面色苍白,精神略显疲困,由于毒伤初愈,失去了英挺秀拔之气。
      然而,当他望着我粲然一笑时,双眸里依旧闪烁着孤高标世的神采,眼波轻送,又流转处出脉脉温情。
      我冲他微微扬起唇角,忽觉颊上有些发烫。
      我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脸红,正因为不清楚,所以脸红得更加厉害,慌忙避过头去,目视它处。
      “少主……”
      见岳梦羽来到,躺在蓝长老怀中的芷瑛吃力地挺了挺身子。
      “芷瑛,我都知道了……”岳梦羽注视着眼前这位为自己付出良多的待婢,不禁黯然神伤,“你……你好好歇着……”
      “我是该好好歇着啦……”芷瑛似在低语,似在叹息,跟着螓首微侧,望向一边的姚烨,“少主,婢子想和小弟说几句话,你带他过来好不好?”
      岳梦羽一怔,目光转投蓝长老,意存询问。
      尽管蓝长老一直盘坐于地,抱着芷瑛目不斜视,却对岳梦羽的细微举动已然感知,当即缓缓点了点头。
      岳梦羽会意,对身侧的百合扬扬手。
      百合微微欠身,随即遵命执行。

      不一会儿,姚烨被带到了芷瑛面前。望着重伤将逝的姐姐,他那张绝美面容上的表情,叫人难以分清是悲,是惊,是恨,是痛。
      芷瑛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小弟,这次二姐情非得已,一直对你有所隐瞒,你不会怪二姐吧?”
      姚烨咬唇不语,过得片刻,冷然开口,“既然你我各为其主,此事也怨不得二姐,只是——只是小弟不太明白——”
      芷瑛道:“你不明白什么?”
      姚烨深吸口气,语气陡然转厉,“小弟不明白的是——二姐为何自甘堕落,投敌叛亲!二姐虽是女儿之身,也理应明白‘有所为,有所不为’的道理!”
      他神色激动,一口气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难道二姐忘了十八年前,爹爹、娘亲还有大哥,是怎么死的!是死在什么人手上!二姐本与魔门有不共戴天之仇,只因当年幼小无知,被仇家眶骗,以至认贼作父十八载,尚属情有可原。可是——可是后来我俩姐弟相认,二姐已悉数得知前情,为何——为何你不但不图谋报仇,反而一面假意与我等里应外合,一面与魔门狼狈为奸,设下连环毒计,陷害教主、屠戮同门,甚至不惜搭上自己一条性命……”
      说到此处,姚烨悲愤难禁,眼中滚下泪来,他稍作喘息,复又切齿道:“你此等行径,不止忘恩负义、为虎作伥,简直是离纲败德、丧心病狂,似你这种卑鄙无耻的贱人,活上世上必受万人唾骂,身死之后,也难有脸面去见九泉之下的父母兄长!”

      他这番话骂得极是难听,不仅岳梦羽与百合面带怒色,连我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反观芷瑛,听后既不气恼,也不羞惭,只是幽幽一叹,“十八年前,小弟还未满三岁罢。”
      姚烨恨声道:“生死大仇,毕生不敢相忘。”
      芷瑛喟然道:“稚子无辜,稚子可欺。小弟口口声声说不忘大仇,然而十八年前的那段往事,当真是小弟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姚烨愣了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芷瑛娓娓说道:“十八年前,我们父亲乃是血衣教的执法长老,当时担任血衣教教主之人还不是傅寒山,他掌控教权也只是近些年的事,前任教主复姓欧阳,人称‘血手天王——欧阳溥’。小弟自幼在血衣教中长大,总该清楚这些旧闻。”
      姚烨点头,“不错。欧阳教主掌教多年,已于一年前仙逝,临终之际,传位于傅教主。”
      “传位么?”芷瑛淡淡反问,接着又道,“关于傅寒山这教主之位是如何得来的,现在也无必要深究。欧阳溥有如此下场,亦算自己的报应——当初,他也是使尽手段,才谋取到教主之位的。”
      “十八年前,欧阳溥与另一位师弟,同被上任教主点为新任教主的人选。那欧阳溥本有狼子野心,得了这个机会,自然要处处兴风作浪,他表面上继续装出对上任教主万分恭顺的模样,暗中却培植一己势力,并假借诸般借口,将教中所有不愿效忠自己的人员或是撤革,或是处死。”
      “我们爹爹当时在教内位高权重,颇具威信,谁能得到他的支持,谁就大有把握争取教主之位。可爹爹生性耿直,看不惯欧阳溥两面三刀、惺惺作态,不仅不受他笼络,反而全力去支持他那位师弟,这样一来,便成了欧阳溥的眼中钉、肉中刺。”
      “后来,欧阳溥终于找到机会,在上任教主跟前搬弄是非,挟发上命让爹爹举家远赴塞外,名为公干,实是流放。即便如此,那欧阳溥仍怕留下后患,于是暗中安排人手,假借天枢神域之名,于途中截杀。玉门关下一场血斗,爹爹、娘亲、大哥全部遇难,而我……我则被路经该地的义父碰巧救下……”
      “至于小弟你,只因你当时重病在身,确实不宜远行,爹爹特意肯求上任教主,留你在教中一位朋友家里养病,待病愈之后,再行遣送。由此,你才逃过此劫。”
      “此后,欧阳溥一为你年幼可欺,二为安抚爹爹旧部,三为显示自己与我们姚家被害之事绝无牵连,所以留你在教中养大……”
      芷瑛说得久了,一口气喘不上来,闷咳数声,嘴角又渗下两道黑血。
      姚烨一直静静聆听,脸色由青变白,又由白变青,却看不出他对芷瑛所说的这段往事是震惊,是怀疑,是愤怒,是悔恨。
      良久,他沉声问道:“这些话,为何在我俩相认之时,二姐绝口不提?”
      芷瑛歉然一笑,“往事已矣,仇人已亡,冒然提及,也只是徒增伤感罢了。二姐是想待一切事了之后,再原原本本告诉小弟。”
      “冒然提及,徒增伤感?”姚烨放声冷笑,笑声中尽是讥嘲之意,“二姐是怕小弟泄露了你的真实身份吧?”
      他眼中寒芒一闪,提声道:“十八年前,二姐也只不过是个四岁的小丫头。当年之事,你又记得多少是亲眼所见,记得多少是亲耳所闻?二姐能确定自己所说确为当年的真相?——焉不知,天枢神域中人,这十八年来都是在骗你?!”

      芷瑛凄然一笑,也不和他理论,转目凝望着蓝长老的面容,但见她清瞳深处,分明有什么东西在微微闪烁、悸动……
      “义父……”芷瑛轻轻唤了一声,淡淡的两个字,并非首次从她口中呼出,但此刻听来,却带着一种柔肠百结的缠绵,好像伊人已在睡梦中呼唤过千遍、万遍。
      “瑛儿……”蓝长老低声相应,似在深深咏叹。
      “义父,瑛儿有一事相求……”
      “你说吧……义父定会竭尽所能,为你办到。”
      芷瑛眼神渐渐涣散,“我只剩小弟这么一个亲人,又与他自幼不得在一起,求您照看于他,我希望他从此不再受苦,能好好活下去……”
      蓝长老郑重地点了点头,“你放心。”
      姚烨大声道:“二姐你求他这个做甚!我用不着他来照看!”
      芷瑛声音愈发虚弱,“小弟,以后你……你……”
      话未说完,身子一颤,脑袋靠在了蓝长老胸口,秀发垂下,一动也不动了。
      “芷瑛姐——”
      百合悲呼一声,随即捂着嘴,泪珠一滴滴从眼里淌下。
      姚烨见芷瑛气绝而死,呆然半响,终究红了眼圈,扑到她尸身前抽泣不止。
      “你二姐生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这个小弟……如今你就多陪她一会儿吧……好让她黄泉路上,走得安心……”
      蓝长老抱着芷瑛缓缓站起,将她转交予姚烨。
      姚烨双膝跪地,手里托住姐姐的尸身,泪流满面。

      眼见芷瑛香消玉陨,我心中亦感凄恻,虽然自己和她并无甚么深情厚谊,但纵观此女所作所为,不由得让人三分佩服,三分震憾,三分惋惜,再加一分怅然……
      香魂一缕随风散,倩影几许入梦还……
      她的一生,岂非正如那美丽而短暂的芷瑛花一样:绽放时孤艳绝世,舞尽红尘寂寞;碾落后芳华难觅,空对痴心残情……
      难道,世上叫芷瑛的女子,都是薄命的红颜……她们那一生曲折坎坷的际遇,只为换取人们同声一叹……
      感慨间,我发现蓝长老正对着自己凝眸相望。
      他碧绿色的眼仁晶莹闪亮,但眼神却很飘忽。他的目光轻漫而悠远,就像桃源里那永不停息的春水,潺潺流进我的心河。
      良久,蓝长老沉声吟道:“风妖嗤,雪魔舞,风雪漫漫乱江湖,仗剑天涯路。”
      我心头一震,思绪不禁随着他的吟咏声,飞向一个遥远的旧梦……
      某一年,某一月,某一天,我曾与一位青衣翩翩、潇洒绝俗的男子,在昆仑山巅,落琼谷外,驻对凛凛寒风,笑看万里飘雪。
      展眼望去,天机断缟,千山失翠,银蛇蜿蜒,玉象驰骋,我俩便随兴即景联句,聊以自娱……
      ——他还是认出我来了……
      “花神啼,月仙殊,花月菲菲逝蘼芜,执手红尘渡。”
      我微微昂首,与他坦然对视,曼声吟出了下厥。
      蓝长老默默地看着我,渐渐的,一点温暖的笑意从他眼角荡漾开来。
      然后,在岳梦羽和百合惊讶的注视中,他缓缓地伏拜在我脚下,“瑶池西栎使,拜见月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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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们总该相信男猪要咸鱼翻身了吧,55555555,我的长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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