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传奇之七把刀》碧旋

13、第八章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了斜风细雨楼朱色的檐上。
　　昨夜下了雨。
　　一滴雨水顺着屋檐，滚落下来，一直滴入了碧色的湖水中。
　　滴答。

　　滴答。

　　秋水朦朦胧胧醒来了。
　　她恹恹伸了个懒腰，拢了拢一头乌发，便掀开被子回头道，“夏河，我先起了，你再睡会……”

　　秋水的瞳孔骤然紧缩了。

　　“啊——！”

　　※

　　陆小凤将夏河的尸身放下来，按在她颈侧，摇了摇头：“已经死了。”
　　秋水瘫软在春衣怀里，哆嗦着唇，说不出话来。两个人都偏过头去，不敢看夏河那可怖的尸身——
　　夏河是吊死在窗边的。
　　面色发紫，舌头长长地延伸出来，不复生时那美丽鲜活的样子。

　　满意蹲在陆小凤身边，看着夏河尸身，面容平静，没有那时看到风潇潇尸身时的强忍的慌张。“她是自尽吗？”他语调冷静。
　　陆小凤检查了她脖颈间的紫色淤痕，道：“看淤痕，并不是被勒死的。”
　　满意忽然道：“她昨夜得知武公子之死，该是悲痛万分，你们为何不看好她？”
　　满意很少用这样责备的语气说话，秋水和春衣都愣了愣，两个人咬着唇，不说话。

　　这时候，冬栗和秦清歌从门外进来了。
　　乍见到夏河的尸身，冬栗呀的尖叫一声，往秦清歌身后站了站。
　　春衣面无表情道：“你为什么要害怕？她就算死了，也还是你的好姐妹。”
　　冬栗被她语气中的尖刻一怔，喃喃解释：“我只是……”
　　“只是什么？”秋水忽然崩溃般大叫起来：“都是你！是你害死她的！是你……”
　　冬栗的面色骤然变了，尖声叫起来：“你说什么？这关我什么事……”

　　“啪！”
　　屋子里的人都愣住了。
　　冬栗捂着被狠狠扇了一巴掌的半边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春衣。
　　秦清歌抓着春衣的手腕，她用力挣脱不得，只得后退一步，秦清歌放开手，严厉道：“你这是干什么？”
　　春衣冷冷笑了。
　　“是你害死她的！”秋水盯着冬栗，“武公子死了，你非但不出言安慰，还要冤枉她是那杀手……若不是你，若不是你……她怎么会这样！”
　　最后的语气哽咽，近于哭泣。

　　冬栗却笑出来了，眼里一点笑意也无。
　　“你们怪我？”她的目光在春衣和秋水之间游移，冷声道：“你们现在怪我了？难道昨夜你们不是一样在怀疑她？不要现在撇的干干净净，秋水，你昨夜不是还不敢和她一个屋子了，想和我换？春衣，你凭什么打我，昨天我说出怀疑的时候，你反对了吗？你们现在说我，怎么不想想自己……”

　　“够了。”
　　满意忽然轻轻淡淡说了一句。
　　他的声音很轻，然而一瞬间，屋子里静地只剩下呼吸声。
　　“你们出去。”他面无表情道，“马上。”

　　冬栗咬着唇，眼圈一红，甩开秦清歌扶着她的手臂，奔了出去。
　　春衣和秋水也低着头，跨出了屋子。

　　一直没有出声的花满楼轻轻叹了声，道：“没想到，情同姐妹，也会……”
　　秦清歌过来，凝视着夏河的尸身，露出了复杂的表情。“我枉为楼主，却连楼中的人也护不了。”
　　满意执着夏河的手，怅然看着那染了红色凤仙花汁的指甲。
　　她虽然死后面容可怖，却显然是精心修饰过妆容的。他忽然一顿，放下了夏河的手。
　　“怎么了？”陆小凤看出了他方才的停顿。

　　满意抿着唇，良久才道：“夏河从来不染指甲。”

　　“武公子不喜欢我染指甲呢。”夏河伸出纤纤十指，十个指甲剪得圆润，干干净净，嘟着嘴：“他说女孩子染指甲太过妖媚了，还是素净些的好……”脸一红：“我才不是为了他呢，只不过……反正，反正染指甲也麻烦死了，不染就不染……公子，你不准笑拉！”
　　满意忍住笑，眼睛弯起来。
　　其他几个女孩子却已经忍不住，哈哈笑出来，对夏河刮了刮脸，“哎呀，夏河害羞啦……”
　　“武公子不喜欢我染指甲呢，他说女孩子染指甲太过妖媚了，还是素净些的好……”冬栗学着她的腔调，还没说完，已经被夏河追着打了，“哎呀呀公子要为我做主啊，夏河这丫头还没嫁人呢就欺负自家人了……”

　　“夏河从来不染指甲。”满意重复这一句话，凝视着夏河略施粉黛的脸，对着那面容扭曲的样子，竟没有丝毫不适，只恍然感到无尽心酸。

　　陆小凤依稀想起，这个名叫夏河的女子似乎的确总是指甲干干净净的。
　　“昨日她还未染甲。用凤仙花染甲，需用叶子包上一个晚上才算染好。”满意淡淡道，陆小凤道：“看她情形，的确是凌晨时分死去。”
　　满意忽然站起。
　　“楼主。”他难得叫的这么正式，秦清歌一怔，听他继续道：“春衣秋水和冬栗都染指甲，但是春衣和秋水素来只用粉色凤仙花染甲。”
　　秦清歌的面色难看起来，听得满意一字一顿，继续道：“喜大红凤仙花染甲的，只有冬栗。”
　　秦清歌道：“你不能光凭这一点……”
　　“的确不能。”满意道：“我只是在提醒你。”
　　秦清歌面上一层薄薄怒意，道：“这不足以证明什么。我相信她。”说完不待其余人反应，已拂袖而去。

　　满意身子一歪，陆小凤忙扶住他道：“可是伤口又……”
　　满意摇头，默然不语。
　　花满楼轻轻道：“满意公子，
　　“多谢花公子。”满意黯然道：“我只希望到最后，我身边不是一个人也不剩。”

　　深夜。

　　陆小凤在书桌前，展开宣纸，将至今的线索记下。
　　才记了几笔，便有笃笃的敲门声。
　　满意披了件碧色织锦披风，静立门外。陆小凤一开门，他抬起脸，面色平静。

　　“陆公子。”他迟疑一会，道：“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茶水氤氲。
　　是秦清歌送来的避雨茶，茶叶针针如细雨。
　　满意捧着茶盅，面色总算从之前的苍白添了几分血色。

　　“我的确怀疑冬栗姑娘。”良久，陆小凤才开口，皱眉道：“我去的时候，潇潇死去并不久，潇潇死时，你和春、夏、秋三位姑娘在一起，她们应当没有时间。而只有冬栗，她去请潇潇，有这个可能，她去时，杀死潇潇之后，再尖叫引得你们注意……”
　　“只是若这样，带花满楼进斜风细雨楼的就应当不是她。但你说过，会唱金凤凰的，应当只有你们五个……”
　　满意听着，一言不发。
　　指出凤仙花染指的疑点之后，满意其实很怀疑冬栗。
　　夏河一向胆小，又因为武书生之死灰心了，也许她看出了冬栗的嫌疑，却没有足够的证据，便干脆一死，一来可以去陪伴情郎，二来也算以死引起他们对冬栗的怀疑。

　　这时候，轻轻一阵敲门声。

　　陆小凤开了门，却是秦清歌。
　　他面色有些阴晴不定，直直对着陆小凤道：“你怀疑冬栗？”
　　陆小凤沉默下道：“的确。”
　　“不是她。”秦清歌似乎有些急了，稳了稳情绪，才道：“小意遇袭那夜，她……她和我在一起。”

　　“和你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满意的声音蓦然响起，他原本在陆小凤开门时到了屏风之后，这会却出来，盯着秦清歌一字一顿：“楼主？”
　　秦清歌迟疑一会，才咬牙道：“就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
　　满意似乎有些难以置信看他。
　　“那一夜，是我们第一次……”秦清歌面上薄红，转开话道：“所以，不会是她。”
　　满意看着他，目光里竟然满是失望。
　　“我以为只是冬栗喜欢你，没料到，你原来也是来者不拒的。”他冷淡道，秦清歌似被他的话激怒了，“来着不拒？满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满意说完似乎也没了兴致，勉强向陆小凤点了点头道别，便错开秦清歌出门去。
　　秦清歌追了上去，“满意！你别走那么快，我和冬儿……你为什么那么生气？”

　　陆小凤站在原地，无奈摸了摸鼻子。

　　假如，冬栗那夜的确和秦清歌一起。
　　那么，是不是她就不可能时进满意卧房窃了字帖的那人？

　　陆小凤的面色忽然一变。
　　不，还有一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