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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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三字经》
五代晋时的渔阳富户窦禹均，因为父亲的托梦，一改从前以势欺贫的作风，痛改前非，周济贫寒，广行方便，受到乡人爱戴。他有五子，因教导有方，先后登科及第，光耀门楣。
渔阳地处燕山，后人便将窦禹均成为窦燕山。
“也有传说，窦燕山之所以痛改前非，并非亡父托梦。”满意细长的手指翻动书页，漫不经心扫视那一本传奇，一边回忆着：“是因为……他受了神女感召。”
“神女？”陆小凤奇异道。
“燕山一脉，有一处名为凤凰山。传说窦燕山在那里遇上神女，‘其形窈窕，璀璨若金’，一见倾心，不可自拔。为求得神女，他立誓不再作恶，为善乡邻。神女为其诚心所感，下嫁与他，并诞下一女。”满意蹙起眉，轻轻叹了声：“只是，不知该说是情爱不长久，还是劣性难改，窦燕山在女儿诞下两年之后，又遇到另一女子，美貌可与神女媲美。神女不能容忍他的二心，旋即离去。窦燕山痛悔之余，却仍是娶了那女子，并与她陆续诞下五子。直到天降大旱，渔阳城内名不聊生，忽有一日天上金光大作，却是一只巨大的凤凰盘旋，引出了一只蛟龙，与之缠斗。蛟龙死去，凤凰盘旋之际，渔阳城中再现甘霖。金凤凰化作人形，却是那离去的神女，她带走了已长大的女儿。”
陆小凤初听“其行窈窕，璀璨若金”，神色怪异，实在想象不出，一个美人该是如何的“璀璨若金”？
——却原来是凤凰化身。
“清歌曾去凤凰山游历，那里流传此传说。更有传言，被金凤凰带走的女儿因半身凡人血统，无法成神，便住在凤凰山中，世世代代，将金凤凰的血流传下去。”满意缓缓道。
满意坐在书架之间，阳光透过书阁的窗户落在他发上，星星点点的碎金一般。一刹那，陆小凤似乎可以想象出那“璀璨若金”的神女该是如何。
***
凤凰山在燕山一脉，却没有具体地址。陆小凤和叶明霜、满意赶了几日的路，才找到了凤凰山，山脚下有一个小小的县城，正唤作“窦县”。
窦县很小，只有几条街道，城中只有一家客栈——也并非完全的客栈，底下是点心铺子，二层才是客房，没有大堂。
陆小凤在县上转了几圈，街上人烟寥寥。
回到客栈，满意坐在客栈边馄饨铺子里休息，见他回来，温声道：“我叫了些吃的。”陆小凤坐下，叶明霜也探路回来，表情淡淡道：“这里人不多。”
“的确。”陆小凤感叹一句：“这个县也真太小，虽叫个县，比个镇也大不了多少。”余光瞥见满意面色有些苍白，不由问道：“伤口还好吗？”
满意一滞，轻声道：“还好。”
——一路赶来，满意不善骑马，骨折由西门庄主医治尚未好全，便由陆小凤带着，虽是如此，腿间还是磨破了皮。只是这种伤口，怎么好意思大庭广众说出口。
陆小凤被满意忽然幽怨的一眼看的莫名其妙。
热腾腾的馄饨被端上来，大碗足料，每只馄饨都圆滚滚的。原本不期望这样的山野小镇能有什么好的吃食，谁知这馄饨却是鲜的很。肉质细腻，其间包裹着鲜美的蕨菜，加上送的酱菜爽口，更加让人回味无穷。
天气闷热，陆小凤吃的大汗淋漓，吞下最后一只馄饨，却见满意和叶明霜依旧动作优雅，面上半点汗渍不见，碗中的馄饨还有大半。
“你们真是不会享受美食。”陆小凤摇头，遗憾道：“如此美食，自然要大口吃才有味道。”
满意正小口咬着一只馄饨，闻言眨了眨眼睛，朝他一笑——
美人就算是在吃馄饨，也是美人。
再看叶明霜也是一派悠然，一只馄饨咬了足足五口才吃完，陆小凤顿时觉得自己是粗人。
忽的，陆小凤面容一滞。
满意看到他的神色，口中咬着半个馄饨嘟囔了一句“怎么了”，眼前一花，陆小凤已不见了影子。
叶明霜咳嗽一声，漠然的面上一丝有趣的神情。
满意回头，却见一副街边恶霸拦路良家女子的场景——
只是陆小凤恰巧是那个恶霸。
“光天化日，陆公子也太心急了些。”满意若无其事舀了一只圆滚滚的馄饨，正要送入口中，斜刺来一根筷子，力道匀称，轻轻一挑，馄饨飞起来。
“你有什么目的？”叶明霜冷冷问，声音压的低，手上力道不减，筷子尚要夹住馄饨，又被满意的勺子一拦，轻微的哧的一声，瓷质的勺子已有了一道裂缝。馄饨又径自落回满意的碗中。
“目的？”满意似是听到了玩笑话，扑哧笑出来，夹起一缕长发在指间绕着，眯起眼睛，露出猫咪一样的表情：“我该有什么目的？我只是想帮陆公子破这个案子而已。或者是，我自己对这个案子就很感兴趣。”
叶明霜手上用力：“我见过你。”
喀拉，裂缝沿着纹路蔓延。满意手上也施了力道，微笑：“叶姑娘曾来过中原？”
“从未。”叶明霜冷冷道：“我见过你，在海市蜃楼。”
满意的笑容渐渐淡去。
“你见过我，在海市蜃楼？”他轻声道：“那你该猜得到，我为何想要破这个案子。”
叶明霜凝视他片刻，才道：“我不相信你。”
“我也不相信你。”满意冷淡道，没有丝毫被叶明霜周遭的气势所影响，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来自南海白云城的叶姑娘……有谁可以证明你的身份？”
哗啦一声，满意手中的瓷质勺子碎成了碎片。
叶明霜收回筷子，两人心照不宣一般，默然起身，看向了陆小凤和被他拦路的女人。
很漂亮的女人。
细腰，长腿，大眼睛，薄嘴唇。
她和陆小凤似是陷在一种奇怪的寂静里，两人都一言不发。直到馄饨摊老板挡在了女人面前，警惕地盯着陆小凤：“客官这是有何事？”
“在下只是与这位夫……姑娘是旧识。”陆小凤盯着那布衣荆钗不掩风华的女人，缓缓道：“不知一别多年，孙姑娘可好？”
馄饨摊老板狐疑注意他们神色，忽然恍然道：“小青，莫非他就是……”
被唤作小青的女人从他身后走出，淡淡道：“确是旧识。”
她顿了顿，神色复杂：“没想到最先找到我的，竟然是你，陆公子。”
县城外的小竹林外，围了一个小小的院子，几间茅屋，半亩菜地，一株梅树枝叶碧青。树下一方木桌，四人围坐。
乡野粗茶，茶梗粗糙，却胜在那新鲜的微涩感。
陆小凤不似满意和叶明霜风雅，连灌了几大口茶水，迫不及待要发问，那孙姑娘却微微摇头，示意他莫要说话。
——脚步声临近，蹦蹦跳跳，似是孩子。
院子的小栅门被猛地推开，一个四五岁的男孩蹦蹦跳跳进来，身上仿佛滚过泥浆一般脏兮兮的，粉雕玉琢的小脸上也是东一道西一道的泥印。
“娘亲！”他扑过来，眼睛又大又亮，“娘亲，你看！”他拎起手中的小木桶，里头一团泥浆中蠕动着一条条粗大的泥鳅。
孙姑娘微微一笑，直接用衣袖抹了他的脸，“小宁真厉害，娘今晚就煮给你吃，好不好？”
男孩咧开大大的笑容，忽然注意到了三个陌生人。“这是娘从前的朋友，来看娘亲的。”孙姑娘道，“小宁来，叫哥哥姐姐好。”
“叔叔好，哥哥好，姐姐好。”小宁眨了眨眼睛，脆生生地喊。
陆小凤被那句叔叔给郁闷了。小孩子却不再理他，要急着去见他的朋友，住在附近村子里的小花。
“去见女孩子怎么可以这么脏。”孙姑娘柔声哄他：“先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裳。上次娘给你买的糖，也带点给小花……”
小宁脆脆应了，蹦蹦跳跳去屋里换衣服。
孙姑娘忽然似是无法自持，神色有些焦躁。
“我希望小宁能够这样长大。”她焦躁道：“我希望他每天都可以快快乐乐，像个山野孩子一样每天滚一身泥，会下河摸泥鳅会上树掏鸟蛋，会和其他男孩子一样给邻村最漂亮的小姑娘送小东西……”
她呼出一口气，直视陆小凤：“我希望，他不是剑神的儿子。他只是我的儿子。”
五年前，万梅山庄庄主领悟剑道之一心一意，派人将妻儿送往另一处的别苑，却在路途中遭遇不测，随行护卫全部身亡，西门夫人与尚八个月的孩子下落不明。
五年之后，陆小凤在这凤凰山下的窦县，遇到了孙秀青。
“孙宁，他的名字是孙宁。”孙秀青轻声道：“他不会姓西门，他不会有一个嗜剑如命的父亲，他不会习武长大……他只会是这凤凰山下一个普通的樵夫，娶一个漂亮的山村姑娘，一生宁和平安。”
陆小凤也急躁起来：“他找过你！而且一直在找你！孙姑娘，你和小宁失踪之后，他几乎翻遍了你们途径的所有地方……”
“可是，陆公子，你也知道。”孙秀青缓缓道，言语中有一种深沉的悲哀，“他并不需要我。他是名剑，需要的不是一柄剑鞘，而是能与之成为对手的另一柄剑。”
她的目光忽然落在叶明霜身上。
叶明霜微微朝她颔首。
“你们知道吗？”孙秀青忽然道：“凤凰山是神隐之地，四面皆是山地，偶有游历的人经过。”她的表情蓦地有些冷漠：“名满天下的陆小凤，你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二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