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传奇之七把刀》碧旋

29、二十三

　　西门吹雪及时带着叶明霜回万梅山庄。
　　临走时，他和陆小凤在林边谈了一会，虽然只有短短一会时间，满意却觉得他们已经决定了一件大事。

　　叶明霜的面色惨白，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是一种折磨。
　　满意用衣袖帮她拭去额头上的冷汗，她忽然一把拽住他的袖子，咳嗽着断断续续：“找……找到他……”
　　“什么？”满意低声问，凑到她唇边，听见她低低的嗓音：“找到他……我也……找了他很多年……”
　　满意抿紧唇，看着拽住自己衣袖的痉挛的手指，叹了口气，轻轻握住，轻轻道：“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他。”
　　叶明霜凝视他，掩住口低低咳嗽，黑色的血从指缝中透出。“谢谢……”她低低道，胸口剧烈震动一下，终于晕了过去。

　　西门吹雪带走叶明霜，直接策马回万梅山庄。陆小凤带满意又回到瀑布之后的柳家村，那一片荒冢之前，白凤的尸身早已不再。
　　村后果真是一片璀璨的金色，被唤作凤凰木的树林子，一眼望去只见金光闪闪。
　　陆小凤折了一片叶子，叶身坚韧而锋利。
　　“飞刀是用这叶子做的。”陆小凤喃喃道。
　　满意蹙眉：“叶子也可以制成刀？”
　　“暗器卓绝之人，飞花落叶皆可伤人，何况这凤凰叶如此锋利。”陆小凤指腹轻轻滑过金色树叶的边缘，皮肉便割开一道细长的伤口。
　　“很锋利，是不是？”他问，目光落在满意被包扎好的手上。

　　***

　　回到窦县镇上，陆小凤接到了一只灰鹰。
　　灰鹰是花家六公子豢养的，他一向喜爱训练这类猛禽传递书信。只是这灰鹰不但如主人般暴躁，而且不怎么喜欢陆小凤，每回要取下它腿上的信，都得先挨一顿狠啄。
　　这一回却不一样。
　　灰鹰盘旋在半空几圈，乖乖落在陆小凤肩头。它原本油亮漂亮的灰色羽毛暗淡无光，疲倦地用喙轻轻点了陆小凤一下。
　　陆小凤取下信，面色凝重。

　　“满意公子，你原本并没有陪我来这里的义务。”陆小凤忽然道，退开一步，沉声道：“这桩案子起源于花家婚宴上的惨案，如今已经不止一人被牵连而死。你已经给了我很大的帮助，接下来的事情，我一人即可。”
　　满意静静瞧着他，嘴角忽然噙起一丝笑。
　　“我若知理些，此刻就该听你的话，乖乖离开。”他的眼睛弯了弯，似月牙一般，“只是陆公子，这一路走来，你并不如我在故事中听到的那般人物，反而一直沉稳冷静，完全不似我想象中的人。”
　　“看来，传言也不尽属实。”他淡淡道。
　　陆小凤等他说下去，他却停住了，漂亮的杏仁眼幽黑而深不见底，嘴角弯弯。

　　满意偏过头，一只蝴蝶在他眉间流连，他伸出纤纤如玉的一根指，蝴蝶扑扇了几下，停在了他指尖。
　　“我来说一说我知道的事情。”他缓缓开口，“到现在为止，死去的人有花五公子的新婚妻子锦瑟，潇潇姐姐，被牵连的张佳姑娘，还有你收到的信中死去的人，我猜测，应当是花老太君。当然，我本也是其中一个目标，却因为西门庄主的出现而未成功。”
　　“五个人，每一个人，都和花家有联系。陆公子也许不知道，昔年潇潇为追寻你的故事，曾经上过花家，她与花家三郎相谈甚欢，互引为知己。”他停顿一下，淡淡道：“然而男女之间，互慕便易生情，花三公子当时已有结发妻子，他们之间发乎情，却止乎礼，潇潇回到扬州之后，便一切都是前尘事了。”
　　“所以花家惨案并不是一个引子，而是一个开端，这场杀戮，本就是对花家展开的。应当，便和那山中死绝的柳氏一村有关。”

　　陆小凤沉默半晌，才开口道：“你和花家的联系，又是什么？”
　　“这并不重要。”满意说完那一长篇话，似是自己也倦了，低低叹息一声：“这点联系，原本连我自己也不确定的……”他抿起唇，犹豫一刻，还是说出口：“我能知道的事，你一定也能知道，我既然已成了复仇的目标之一，你又怎会撇下我，让我一人走……”
　　他忽然咬紧了唇，有点委屈道：“你不过试探我，看我跟着你，到底为着什么……”

　　陆小凤见他眼中雾气氤氲，咬紧了唇瓣，神色可怜，只觉得比之从前被各色女子追缠愈加无奈不知所措，深深叹了口气：“那你是为着什么呢？”
　　满意瞪着他，不说话。
　　陆小凤的手欲要落在他肩上，又停住，一时间尴尬之极。
　　满意幽幽道：“我在斜风细雨楼多年，他们都说我的风采无人能及，慕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想一睹我的容貌……”他停住，睁大眼睛看着陆小凤，忽然道：“你觉得我生的美么？”
　　陆小凤一怔，只觉得他睁大眼睛似是委屈极了的样子可爱至极，杏仁眼水汪汪，口中自然道：“满意公子自然风华绝代。”
　　“风华绝代，风华绝代……”满意喃喃重复，“可是陆公子，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不想过这种日子，每日每日，只在一群贪慕美色之辈面前走过场，让他们为我一掷千金。我想过的生活……是陆公子你的生活，快意人生，惹一堆麻烦，却有一堆过命的朋友，也能随时为这些好朋友两肋插刀。”
　　“何况，陆公子。”他幽幽道，目如秋波：“你难道不知道我……”
　　陆小凤被那声柔肠婉转的陆公子唤的心狠狠一跳，满意却不再说下去，咬着唇，过了会，陆小凤依旧没有接话的意思，他才轻声道：“我们何时出发？”

　　从窦县赶回花家，花了七日时间。
　　花家一片素白，花老太君的遗体被迎回花家。她在静慈庵出家多年，本也该葬于静慈庵，但花堂轩坚持要母亲入祖坟，静慈庵庵主也不能拂了孝子一片心。
　　陆小凤带着满意风尘仆仆到来，到了大门口，满意却不肯动了。
　　“怎么了？”陆小凤奇怪道。
　　满意盯着花府的门额，盯了良久，才慢吞吞道：“花家……果然很大。”

　　花老太君之死已在江湖中引起轩然大波，却没有很多人前来吊唁。花家封锁了上山之路，谢绝了一切闲杂人等的到来。
　　灵堂中一片肃穆，陆小凤到来的时机恰是午时，只有花满楼和花家三公子正在灵堂中。
　　花满楼默然立在灵堂一侧，似是感应到陆小凤的到来，偏过头，露出一个憔悴的笑容，只缓缓勾了下唇角：“你来了。”
　　陆小凤眼见这一片素白，心下不由一滞，涩然道：“我来了。”
　　满意从他身后走出。他一贯的白衣，和同样白衣孝服的花家两位公子站在一处，陆小凤忽的感到一种诡异的感觉。
　　——乍一看，三人不论身形还是风姿，都有几分相像。
　　在这份心思之下再仔细瞧，陆小凤竟生生觉得他们的面容也是有几分相似的。从前只觉得满意生的漂亮的不食人间烟火，如今细细看，他的眉目有几分同花家几位公子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