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杨戬流浪记》月影儿

15、第十五章

　　林中景象千篇一律，仿佛迷魂阵般，灵珠子在里面转了许久，也没找到杨戬的踪迹。最后，他坐在一棵桃树下，托着腮帮，看着满山红霞发呆。

　　他隐隐察觉，自己迷路了。

　　啸天犬就伏在他的身旁，漫不经心拨弄他腰间的丝绦。他抱住啸天犬，用手挠它的下巴，自言自语道：“啸天，是大哥哥让你跟着我的吗？可我现在连自己在哪儿，要做什么，都不知道……”

　　啸天被他挠得舒服极了，干脆仰面躺倒，像猫一样滚来滚去。

　　“大哥哥总说，我把你变成了大懒猫，看来还真是的！”灵珠子说着，又去挠啸天犬的肚皮，“啸天，你还记得吗，在乾元山的时候，大哥哥就是看不惯你这样，才出来跟我说话的。之前我一直觉得他很可怕，可又忍不住跑去看他。后来他教了我一首很好听的曲子，我才发现，他人很好呢！我最喜欢看他的眼睛了，像夜晚的天空，很温柔的颜色……”

　　倦意阵阵袭来，灵珠子揉了揉眼睛，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他抱着啸天，陷入半梦半醒之中。

　　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乾元山，回到了他和大哥哥相遇的那段时光……

　　灵珠子提着一篮浆果，蹦蹦跳跳跑到杨晋面前，却见他嘴里衔着的一片竹叶，陡然想起他曾说过“我不吃草”，不由得惊叫起来：“大哥哥，你居然吃草！你不是不吃草的吗！？”

　　杨晋笑而不语，他将竹叶抿在唇边试了试音，竹叶随着气息微微震动，一支轻快婉转的曲子飞了出来。

　　灵珠子被这笛声吸引，屏住呼吸静静站着，生怕打断这美妙的乐声。

　　一曲终了，灵珠子接过杨晋手中的叶片，好奇的翻来翻去：“大哥哥，你吹的是什么曲子，真好听！”

　　杨晋笑吟吟道：“是我家乡的曲子，小的时候曾听娘唱过，那时候，爹就是用这叶笛替娘伴奏……”

　　说到此处，杨晋眼中泛起一层薄雾，目光亦变得柔和，他直起身子看向远方，若有所思。

　　正想得出神，耳边传来一阵吹气声，低头看时，只见灵珠子拿着一片竹叶用力吹着，他鼓着腮帮，脸色涨得通红，却只能吹出奇怪的“嘶嘶”声。

　　尽管曲不成调，吹相也不甚雅观，可看到灵珠子那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认真模样，杨晋忍不住暗暗偷笑。

　　经由杨晋指点，灵珠子渐渐掌握吹奏技巧，起先，曲调不甚精准，还有些发颤，练习几次后，调子渐趋婉转，就连之前被吓跑的雀鸟也被乐声吸引，落在枝头侧耳聆听。

　　不远处，云海万顷，山影如画。

　　惬意的日子如轻风般过得飞快，转眼间，杨晋的身体恢复如初，他走出山洞，恰好看到灵珠子逗啸天玩耍。

　　啸天眯着眼睛，蜷起四肢仰面躺在草地上，灵珠子挠挠它的肚皮，它便肆无忌惮的扭动起来。杨晋见了，皱眉头道：“好好地啸天犬被你变成了大懒猫！”

　　灵珠子一把抱住啸天，蹭着它软和的皮毛道：“我喜欢啸天，很暖和，很舒服。”见杨晋阴沉着脸，又眨眨眼睛，顽皮笑道：“大哥哥也一样，我也喜欢你！”

　　“受宠若惊。”杨晋的唇角略略勾起，“再喜欢也要分别了。”

　　“你要去哪？”

　　“下山，继续我的旅程。”

　　“山下的人和你一样吗？”

　　“我怎么了？”

　　“你虽然在笑，却总是皱眉。”

　　“没错，山下的人和我一样，但也不全都一样，他们都是凡人。”

　　“烦人？那他们为什么不上山？山上没有烦恼，像我一样。”

　　“你是仙人，闲着没事干，他们是凡人，烦得精彩。”

　　“真的？”

　　“想知道的话，为什么不自己去看？”

　　“我想下山！”灵珠子语气坚定，充满期待。只一会，他又变得沮丧起来：“可是……师父不让。”

　　“师父不让，你不会偷溜吗？”

　　“我怎么没想到！”灵珠子恍然大悟。

　　“走了。”杨晋站起身，沿着山路走去。

　　黑犬挣脱了灵珠子的怀抱，紧紧追随自己的主人。灵珠子呆呆看着他们，忽然大叫：“大哥哥，我们还会见面吗？”

　　“有缘的话。”杨晋挥了挥手，如一阵风般，恣意洒脱。

　　“大哥哥！”

　　灵珠子猛地睁眼，发现自己仍坐在桃林里，除了一直守在自己身边的啸天，什么都没有。

　　山头凝聚着一抹红霞，久久不散，夕阳的余晖撒落下来，在桃林中投下细长的影子。

　　晚风送来一阵歌声，低沉婉转，像慈祥的母亲在哄自己的孩儿入睡。

　　“是大哥哥家乡的曲子！”灵珠子一跃而起，闭上眼镜，一脸陶醉，“唱得真好听！”

　　啸天的鼻翼翕动着，浓郁的花香令他感到不安。

　　它跟在灵珠子身后，穿梭于花海之中，不知不觉来到一间屋舍前。屋顶盖着厚厚的茅草，修葺得整整齐齐，四周用栅栏简单的围成一圈，歌声便是从这院子里传出来的。

　　歌声仿佛一缕柔丝，绕进心里，将他牢牢缠住。灵珠子心中升起一种强烈的感觉——杨戬就在这屋里！

　　他不由自主向屋子走去，却被啸天咬住了衣角。

　　“啸天，别闹了，我进去看看，一会就出来！”

　　不顾啸天的阻挠，灵珠子走进院子，啸天急得“汪汪”乱叫，好几次想冲进院子，却被无形之力挡了回来。

　　院子里有一株大树，树下吊着个木制的秋千，在风中轻轻晃动。仿佛欢迎远到的客人般，秋千旁挂着的风铃也摆动起来，发出悦耳的叮铃声。

　　灵珠子伸手摸了摸秋千绳，又摸了摸垂在半空的风铃，好奇不已。

　　屋里传来说笑声。

　　“哥哥是坏人，老是跟小蝉抢吃的！”

　　“好妹妹，这次你就让给我吧，等天黑了，我带你到院子里捉夜光虫，装在小灯笼里，挂在窗檐上，好不好？”

　　“真的吗？哥哥拉钩，不许耍赖！”

　　是杨戬的声音！灵珠子兴奋不已。

　　油灯上的火苗微微跳动着，昏黄的灯光将屋子镀上一层暖意，灵珠子怯生生站在门口，默默看着屋里的人。

　　见到灵珠子，杨戬欣喜万分，他停止和妹妹嬉闹，上前拉住灵珠子的手，“你来了？”

　　“我来了。”灵珠子点点头，下意识握紧对方的手，又补充道：“我以为你走了，不理我了。”

　　杨戬急道：“怎么会！我正想去找你……”

　　一直沉默不语的中年男子发话道：“戬儿，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朋友？”

　　“是啊！”杨戬将灵珠子领进屋子，介绍道：“爹，这是灵珠子，多亏他帮忙，我才能回来。”

　　中年男子颔首道：“来了就好。戬儿，你不该把朋友独自丢下。”

　　灵珠子的脸色有些苍白，鞋上裹着污泥，衣襟也被树枝划破，山路崎岖，他为了找自己，吃了不少苦头吧。杨戬满是歉意的看着他，大声道：“不会的，下次不会了！”

　　中年男子伸手去摸灵珠子的脸，灵珠子“呀”的一声，躲到杨戬身后，紧紧挽着他的手臂，像只受惊的小鹿。

　　“别怕，这是我爹。”杨戬安慰他道：“虽然看上去有点凶，但是人很好的！”

　　中年男子哭笑不得，岔开话题道：“戬儿，你这朋友很怕生。看他的样子，该不会是冻坏了吧？你带他去换件衣服，我叫你娘给他熬些姜汤，驱驱寒。”说着，起身往里屋走去，边走边叫道：“阿瑶，阿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