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杨戬流浪记》月影儿

23、第二十三章

　　玉鼎真人负手而立，巍然不动，山风吹过，撩起他的须发衣袍，竟带着落寞苍凉之意。

　　等了片刻，不见真人开口，杨晋脑中闪过好些想法，故作镇定道：“刚才多谢前辈……”

　　“你叫我什么？”玉鼎真人徐徐转身，神色萧疏，不怒自威。杨晋心下雪亮——师父擅长推演算术，洞悉过去未来，早就看穿自己的身份。他垂下眼帘，避过真人的锐利目光，轻轻叫了声“师父……”

　　“啪”的一声，掌风迎面而来，打在杨晋脸上，将他打了个趔趄。一来没想到师父会击打自己，二来这一掌打得精妙无比，他竟没能避开，待他反应过来，半边脸颊早已高高肿起，又辣又疼。

　　杨晋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迹，拜倒在地。

　　“你就这么作践自己？”真人将瓷瓶摔在他的脚边。

　　瓷瓶在地上滴溜溜转了几圈，瓶塞震脱，自里面滚出几枚褐色丹药。那是用极乐草炼制的丹药，药性极纯，服食之后虽能安神助眠，令人身心愉悦，但也会损伤五脏，侵蚀元神。

　　因为哪吒一事，杨晋彻夜难眠，起先，他不过把这些丹药碾碎，放到香炉中点燃，闻其香味，可久而久之，香味已经无法满足他的需求，他开始尝试服食丹药，企图用药力麻痹自己，忘却苦恼。

　　丹药只能带来短暂的欢愉，药效过后，取而代之的却是无尽空虚。如此反复，他竟不知不觉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就在刚才，师父不惜损耗自身修为，强行将真气注入他的体内，为的就是替他拔出瘾症。如此一来，师父的法力岂不是……

　　内疚与不安溢满心头，杨晋双目含泪，默不作声。见他如此，玉鼎真人无名火起，拽起他的胳膊道：“我倒要看看，谁能让你堕落至此！”

　　玉鼎真人周身真气盈转，长袖如鼓了风般扬起，飒飒作响，杨晋手腕上的红线似乎有所感应，浮空而起，红芒所至之处，气流如漩，四下散开，显出另一个空间。

　　迷雾之间，莲池之畔，一尊三头八臂的法身显了出来，他双手合十，跌迦而坐，其余六只手臂向外舒展，每只手上都持着一件兵器。

　　看清法身的容貌后，玉鼎真人错愕不已，喃喃道：“竟然是他！”

　　幻象转瞬即逝，四周恢复原样。

　　“身外法身能隐能现，随心所欲，他为何弄成这样？”

　　“他三魂失了两魂，如今不过是玉帝用来镇守天门的傀儡罢了……”

　　“余下两魂去了哪里？”

　　“命魂在弟子体内，苍魂在天之裂缝。”

　　“你辗转千年回到这里，为了什么？”

　　“弟子此次回来，只想见见母亲，弄清一些事情。”杨晋不再掩饰什么，他必须要在桃山崩塌，十日共出之前见到母亲！

　　“妄图改变过去，简直愚不可及！”

　　“弟子不奢望改变过去，但弟子可以扭转未来！”杨晋挺起胸膛，恢复原有的自信与高傲，他目光坚定，令人不容置疑。

　　玉鼎真人知道，即便没有自己的帮助，杨晋也会设法进入桃山，这个桀骜不驯，不可一世的小子浑身上下散发着震慑人心的王者气息。

　　真人忽然仰天长笑，震得树叶簌簌落下：“历仙劫，斩三尸，方正金身，得此境界委实不易，你们竟然……唉，冤孽！冤孽！”目光回转，正色道：“你就不怕我改了初衷，抽身离去，令你千年道行毁于一旦？”

　　“师父若是真的反悔，刚才弟子毒发之时，就不会为救弟子损耗真元了。”

　　玉鼎真人长叹一声：“此一去，凶吉未卜，你可想清楚了？”

　　“弟子自有分寸，师父不必担心。”

　　“罢了，你也是困不住的，起来吧。”

　　杨晋依言起身，恰见太乙真人迎面走来，真人瞥见地上的瓷瓶药丸，眼中尽是鄙夷之情：“我看你年纪轻轻，正是成就功业的大好年华，竟然服食毒草，自甘堕落！”

　　杨晋道：“晚辈只因夜间难以入睡，这才服用一些。”

　　太乙真人叹道：“夜不能寐，皆因心中有事，小子，凡事因果循环，皆有定数，仅仅借助药力麻痹自己，终究有害无利。”言语中颇有惋惜之意。

　　杨晋满脸羞愧。他抬脚将瓷瓶药丸碾得粉碎，继而抱拳道：“多谢前辈指点，刚才玉鼎前辈也把晚辈训了一顿，晚辈知道错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太乙真人颔首，又对玉鼎真人道：“师兄，是时候了。”

　　玉兔东升，金乌西坠，天空呈现出日月同天的奇观。

　　太乙真人将拂尘一甩，召出两把宝剑，一柄红光艳艳，炽烈如火，另一柄蓝光莹莹，冷若寒冰，正是阴阳双剑。

　　两位真人各取一剑，浮在半空，相对而立，口中念念有词。不消片刻，双剑精芒大盛，两仪法阵徐徐降下，罩住了整座桃山。

　　杨晋将龙吉护在身后，挥刀向裂痕劈去。白芒过处，裂痕上的光壁如波浪般扭动起来。

　　杨晋向龙吉点头示意，两人一齐进入裂痕之中。

　　待裂痕恢复如初，太乙真人问道：“师兄，这么做真的好么？”

　　玉鼎真人看向桃山主峰，叹道：“有的事情，不是单凭力量就能解决。那是他的魔障，如果连他自己都摆脱不了，别人帮他再多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