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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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杨戬被打得昏死过去，伏在冰上一动不动，杨晋则盘膝坐下，运气调息，鲜血分别从他们的嘴角流下，濡湿了衣襟。
除了腰部，胸口亦是疼痛难忍，杨晋苦笑道：“师父，这便是你说的后果吧……”
上次杨戬被白猿抓伤，他的身上亦出现同样的伤痕，如今这一拳打在杨戬身上，就是打在自己身上，伤了杨戬不说，还把自己打得呕血不止。还好自己未尽全力，否则这件事情一旦让天庭诸神知道，二郎神劈山救母，孝感动天的故事，就会变成二郎神学成武艺，重返过去，一掌把自己打死的笑话了。
迷迷糊糊中，杨晋仿佛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那声音语调和哪吒非常相似，他微微睁眼，只见一少年朝他奔来，当真便如哪吒在世，他心头大震，张开双臂，低声叫道：“哪吒……哪吒……”
一个瘦小的身子扑进他的怀里，颤声叫道：“大哥哥！大哥哥！你怎么了？”
杨晋猛然惊觉——是灵珠子！
两个小鬼早已进入结界多时，按理说应该先到这里才对，没想到竟比自己还晚了些，以这种方式跟他们相遇，真叫人始料不及。
“我没事。”杨晋拭去嘴角的血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你胡说！你流了好多血，杨戬也是！”灵珠子按住他的伤口，想要替他止血，谁知血不但没有止住，反而弄得满手都是。灵珠子登时大哭起来：“大哥哥，杨戬已经不会动了，你……你别吓我……”
“别担心，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很快就好。”杨晋安慰他道：“至于杨戬，他只是昏过去了，只要我不消失，他就不会有事。”
“真的？”
“真的……”
“可是，你为什么用刀指着杨戬的娘？你……你是想救她，对不对？”
杨晋略怔了怔，默默点头。
“我就知道大哥哥不是坏人！”灵珠子一抹泪花，“等杨戬醒了，我就跟他说！”
杨晋苦笑。
这事一时半会解释不清，何况是他自己造的孽，没把自己整死已是万幸了。他仰面靠着树干，眼皮如灌了铅般慢慢合上。
灵珠子摇着他的胳膊，问道：“大哥哥，你很累吗”
杨晋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哑声道：“跟我说说话吧，别让我睡过去。”
“哦，好！”灵珠子立刻坐直身子，绞尽脑汁寻找话题。
在乾元山的时候，他和大哥哥有说不完的话，可如今，见到大哥哥这幅模样，他早就乱了方寸，他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只急得眼泪簌簌直落。
杨晋抬手拭去他脸庞的泪水，摸着他颈项上的细痕，关切的问道：“你受伤了？疼吗？”
灵珠子吸了吸鼻子，大声回答： “不疼！”
杨晋强打起精神，撑直身子，示意灵珠子坐下，问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进来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乾元山相处的日子里，灵珠子早就对杨晋生出亲人般的依恋，如今被杨晋一揽，便自然而然靠了过去。他略加思索，将下山后的遭遇说了一遍。
这些事杨晋都亲历过，可从灵珠子口中说出，又别有一番滋味，听到灵珠子喂小杨戬果子时，他忍不住笑出声来：“任何人到了你眼里，都跟小鹿点点没个两样。”
见杨晋还记得他的糗事，灵珠子急道：“除了师父和点点，我从未和别人说过话，上次喂你吃草不是故意的！”
杨晋不过故意逗他，见他恼了，便安慰他道：“我知道你是无心的，你是为我好，怕我饿坏了，对不对？”
灵珠子神色渐缓，继续回忆当时情景。当他说到扎吊床看星星时，杨晋忽然叹了口气，抬头看向灿若星光的天顶，若有所思。
在西岐的时候，玉虚弟子随军听用，每日轮班守城，从不松懈。修道之人精力充沛，无需太多睡眠，因此，玉虚弟子常常负责守夜，遇到战事吃紧，几日几夜不眠不休也是常事。
众师兄弟中，哪吒的精力最好，吃得也少，即便不是他守夜，他也会像夜猫子似的在相府游荡，据说还把半夜起来上茅厕的龙须虎吓得尿了裤子，为此，姜师叔呵斥他道：“不想睡觉就定心打坐，没事晃什么晃！”
南宫将军他们也时常打趣他道：“要是我大周将士也有李三公子这般体力精力，就不怕敌人围城了！”
起先，杨戬不过把这事当笑话来听，与哪吒慢慢熟识后，杨戬发现他确实异于常人，几乎是不知饥渴，不眠不休，可看他的道术修为，似乎又没达到羽化登仙，肉身成圣的境界。
也不知是不是莲花化身的缘故，哪吒的爆发力虽强，耐力却有些不足，相处这么多年，他几乎没长过个子。当跟他一样高的天化渐渐高出他半个头时，他就再没跟天化并肩走过。
记得绝龙岭一战，商军大败，闻仲战死，西岐上下举杯欢庆，哪吒却偷偷溜出筵席，跑上岐山，那时，他也是用混天绫扎了吊床，躺在上面惬意的荡着。
杨戬远远看见，不禁哑然失笑。
好好一件护身法宝，拿来洗澡、荡秋千这种事情，也只有哪吒做得出来！
本不欲打扰哪吒，杨戬正要悄悄离去，却听到一阵熟悉的旋律，仔细看时，原来是哪吒在吹奏一只短笛，而他吹奏的曲目，竟是自己家乡的歌谣！只是吹奏时，好几处的调子都高了半音。吹到后面，曲调显得有些凌乱，似乎是记不清了。
察觉他在偷窥，哪吒登时恼了，直到他把那首曲子又吹了一遍，哪吒的脸色才稍稍缓和。
故乡的旋律消除了哪吒对他的嫌隙，也拉近了彼此的距离，鬼使神差般，他竟陪着哪吒看了整晚的星星，也是那一晚，哪吒靠在他的肩头沉沉睡去。
他从未见过哪吒熟睡的模样，故而不敢乱动，生怕扰了他的美梦，结果一晚上下来，弄得全身麻痹，苦不堪言。
低头看着灵珠子那与哪吒极其相似的容貌，杨晋的视线变得模糊，仿佛又回到从前，与哪吒相偎而坐。这熟悉的感觉，像是近在咫尺，又像遥不可及。
杨晋心道：“哪吒，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你一定要吹错那几个音，因为你最初学的时候，就已经错了，任我怎么纠正，也改不过来……”
哪吒离开时，曾留下“勿念”二字，希望他能放下执着，放下痴念，只是千年情谊，想要放下谈何容易？
灵珠子并未察觉杨晋神色有异，继续说道：“我进了屋子，只看到杨戬一人，他自顾自向我介绍他的家人，可屋里什么都没有，我真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后来，他说要带我去看他大哥，我就跟着去了，一路上，我看到许多残影到处乱晃，很是骇人，可杨戬却不怕，还一一跟他们打招呼。”
“说来也怪，到了祭坛后，一切都变了，变得明亮美丽。我看到了他的大哥，还有很多忙碌的人。见到我们，他们全都围了上来，席地而坐，有说有笑。直到那时我才体会到杨戬的心情，一种很开心，很温暖的感觉。”
杨晋心中大痛。
那是祭祀大典前夕，他给大哥送饭的事情，他一直盼望着大哥能在小天河逐星会上拔得头筹，然后迎娶热情开朗的丹木阿姊。
如果没有发生那些变故，他们的孩子现在应该可以打酱油了吧……
桃林茅屋中的遭遇杨晋并不知道，当时他被幻术迷惑，要不是灵珠子突然闯入，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只是清醒后再无印象。得知灵珠子脸上的伤痕是自己掐出来时，杨晋很是愧疚，暗暗寻思：“难怪在桃山外，太乙师叔脸色难看，多半是因为我的缘故……”
灵珠子的声音再次响起：“玉鼎师伯破除幻象后，杨戬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我跟他说话，他也不理，而是跪在地上，用手不停挖土，把手指都磨破了，流了很多血，可他根本不知道疼，仍旧挖个不停……”
这一节杨晋有些印象——山上泥土早已被寒气冻结，坚硬如铁，他挖得两手血迹斑斑，也只挖出一个浅坑。
灵珠子道：“后来，那个小妹妹醒了，和师伯打了起来，情急之下，师父替师伯挡了一击，受了重伤，杨戬被小妹妹带走的时候，我跑去拉他，就跟着掉下来了。掉下来的时候，我听到师父的声音远远传来，像是在说：‘师兄，马上把地面给我撬开！’我从没见过师父发那么大火呢！”说罢拍拍胸口，似乎心有余悸。
杨晋哑然失笑，暗道：“为了你，师叔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掉下来后，我跟杨戬走散了，多亏你送我的月光，我才找到他。对了，还有师伯的斩仙剑，不过他说话的样子非常讨厌，我不喜欢他！后来，天空突然亮了，出现很多星星！”灵珠子指着天顶的“繁星”，颇为兴奋的说道：“然后我就看到了你！”
玉像身后的大树呈深紫色，直达天顶，撑起整个溶洞。以树干为中心，向四周伸出九道枝桠，天顶上星光璀璨，恰似满天星辰被嵌在洞中一般。
杨晋凝神细看，笑道：“这不是星星，是建木的花，那些四处飞舞的星屑是它的花瓣。”
“花？”灵珠子好奇的盯着星空，仔细辨认星星的形状。果然，有风吹过时，星星开始摇摆，亮晶晶的星屑纷纷扬扬落了下来，如夜色中飞舞的流萤。
“建木花开无形，无色无味，遇水则凝，遇风则散，光华灼灼，延绵百里，与九霄银河颇为相似，故有“小天河”之称。可惜被这岩洞困住，否则小星天河会更加宽广，更加美丽。”
杨晋伸手接住一枚星屑，递到灵珠子面前，轻轻吹了口气，星屑便如流萤般飞舞起来，灵珠子乐了，双手一合，将星屑捂在手心里，再稍稍松开一条缝，凑到眼前观看，生怕一不小心，星屑就会飞走。
杨晋怅然道：“町畽鹿场，熠耀宵行。不可畏也，伊可怀也。”
鹿迹斑斑场上留，磷火闪闪夜间流。家园荒凉不可怕，越是如此越想家。
“大哥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没什么，突然有些伤感罢了。”
杨晋再次仰望“星空”，暗道：“天地之间，唯有建木能贯通天地，建木生于绳水河畔，灵丘之巅，亦是我的家乡。可惜这株并非母树，否则一旦长成，便可贯通任意空间……”想到此处，心中一震，“建木……我怎么没想到……”
正想得出神，一抹蓝光从天而降，落在建木枝上，正是龙吉公主的鸾鸟。
啸天驮着龙吉匆匆赶来，见到地上触目惊心的血痕，龙吉又惊又怕，叫道：“我听到打斗的声音！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
杨晋故作轻松道：“意外而已。龙姑娘，我现在行动不便，劳烦你看看躺在地上的少年怎么样了。”
龙吉依言抱起少年，一看之下，失声叫道：“这是……表妹！？表妹她……竟然是个男孩！”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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