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杨戬流浪记》月影儿

8、第八章

　　离湖不远处是一个繁华的小镇，二人来到镇上，正赶上难得一次的集市，路上人来人往，车马声、吆喝声不绝于耳。

　　灵珠子欢呼一声，拉着杨戬钻进人群，这边瞅瞅，那边看看，很是兴奋。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诱人的香味，引得杨戬肚子里的馋虫“咕咕”直叫，他盯着路边的摊点，用力咽了口口水。

　　灵珠子耳朵尖，听到怪声后，笑眯眯看着杨戬，“我听黄龙师叔说，肚子坏了会叫，肚子饿了也会叫，你是哪一种？”

　　杨戬红着脸答道：“后一种。”

　　“那就是要吃东西！”灵珠子恍然大悟般点点头。

　　摊主见生意上门，乐呵呵招呼起来，灵珠子也不客气，一连捡了几块烙饼塞到杨戬怀里，边塞边问：“够了吗？”

　　杨戬尴尬极了，小声说道：“可是我身上没有……”

　　灵珠子并没留意他的话，而是拉起他转身就走。摊主急了，一把抓住灵珠子的胳膊：“别走！你们还没给钱！”

　　灵珠子不解的看着摊主，茫然道：“钱？什么钱？”

　　摊主道：“你爹娘没教你么，买东西要给钱！”

　　灵珠子依旧一脸茫然：“爹娘是什么？我只有师父，没有爹娘。”

　　见对方装傻充愣，摊主怒不可竭，骂道：“嘿，好小子，你师父是谁，怎么教徒弟的！？”

　　灵珠子脸色一沉，目不转睛盯着摊主：“你说什么？”

　　杨戬察觉气氛不对，慌忙把烙饼扔向摊主，趁摊主分神之际，拉起灵珠子撒腿就跑。摊主手忙脚乱去捡那掉在地上的烙饼，还不忘恶狠狠骂上几句。

　　两人一路狂奔出了小镇，穿过小树林，来到河滩上。

　　见没人追来，杨戬放开灵珠子的手，一屁股坐下来，重重的喘气。

　　灵珠子问道：“我们为什么要跑？”

　　杨戬怔了怔，答道：“我们拿了人家的东西却没给钱。”

　　灵珠子又道：“我以前在山上的时候，碰到迷路的人，也会送他们水和果子，可我不会问他们要钱啊……”

　　“那不一样。刚才那人做买卖赚钱是为了养家糊口，如果我们白拿他的东西，他就会挨饿，你明白吗？”

　　灵珠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我头一回下山，你说的这些我从未听过，看来大哥哥说得不假，山下的人是凡人，果然烦人！”

　　杨戬看着这个与他年纪相仿却不谙世事的少年，简直哭笑不得。

　　他走到河边，掬起河水痛痛快快喝了一气。

　　松懈下来后，他的肚子再次提出抗议，他和灵珠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哈哈大笑起来。

　　灵珠子虽然不通人情世故，却熟悉山林的一切，他采了好些红彤彤的浆果，还有一种形似韭菜，开着青色花朵的嫩草。

　　杨戬早已饿得两眼发昏，也顾不得许多，抓起浆果就往嘴里塞。

　　果子甜美多汁，一口咬下去，嘴唇上、手上都沾满了紫红色的汁水。

　　杨戬埋头吃了一阵，发现灵珠子托着腮帮，饶有兴致看着自己，顿时不好意思起来，他把余下的果子递给灵珠子，示意他也吃一些。

　　灵珠子并不去接，而是摇头道：“我不吃东西。”见杨戬一脸诧异，又补充道：“不过我经常摘这些果子喂点点，除了青草，它最爱吃的就是这种果子。”

　　“点点是谁？”

　　“我养的小鹿。在悬崖边发现的，当时它崴了脚不能动，我就把它抱回金光洞，替它疗伤。它好了以后就赖着不走了。”灵珠子眼中露出溺爱之情，“我原以为它很能吃，没想到你比它还能吃！”

　　杨戬剧烈咳嗽起来，灵珠子连忙拍他的后背，让他顺顺气。

　　见杨戬只挑果子来吃，灵珠子抓起一把青草塞到他的手里，道：“也吃点这个吧！”

　　“这是草，怎么能吃！”

　　“为什么？点点很爱吃啊，大哥哥和啸天也吃啊！大哥哥说了，这是祝余草，吃了不会挨饿！”

　　杨戬惊得张大了嘴巴。

　　小鹿点点爱吃草并不奇怪，可为什么灵珠子口中的“大哥哥”和威风凛凛的黑犬也爱吃草？

　　不知怎的，杨戬脑中浮现出一幅诡异的画面，一个牛头人身的“大哥哥”正悠闲的嚼着青草，然后冲他舔舔舌头，仿佛在说“味道好极了”。

　　他吓得浑身一抖，把灵珠子手里的祝余草打到地上。

　　灵珠子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声问道：“杨戬，杨戬，你怎么了？”

　　杨戬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道：“没什么……我……我得走了。”

　　他慢慢扯开灵珠子的手，起身向前走去。

　　灵珠子冲着他的背影大叫：“你要去哪里？”

　　“回家。”

　　“你的家在哪里？”

　　杨戬怔了怔，抬头看向连绵起伏的群山。

　　我的家在哪里？我的家在哪里？他在心里一遍遍询问自己，家在哪里，那个充满着欢声笑语，温馨和睦的家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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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戬儿，你长大了，能照顾好妹妹的，对不对？”

　　瑶姬摸摸杨戬的脸庞，又替他整理衣裳，眼中流露出不舍。

　　当时的杨戬只有八岁，他本该像其他孩子那样，在爹娘的呵护下无忧无虑的成长，可如今，他不得不用瘦弱的肩膀担起保护妹妹的重任，担起本应是父母所要承担的责任。

　　杨戬握紧妹妹的手，郑重的点点头：“娘，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妹妹的！”

　　瑶姬露出欣慰的笑容，她的孩子长大了，不再是只会下河摸鱼，爬树捉虫的顽皮孩童，而是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男子汉。

　　她拔下头上的发簪，塞到杨戬手里，叮嘱道：“你们从祭坛后面出去，穿过幻雾森林，那里有一棵跟青铜树一模一样的大树，可以通往玉山。到了玉山后，把这支簪子交给龙吉公主，她是你们的表姐，她会保护你们的。”

　　一直安安静静抱着布娃娃的杨婵突然问道：“娘，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瑶姬搂住杨婵，柔声道：“蝉儿乖，娘和爹爹有一些事要办，等我们办完了事，就去追你们。”

　　杨婵似乎意识到什么，紧紧拽着瑶姬的衣裳，说什么也不松手。

　　瑶姬强忍住泪水，把他们推进祭坛的密道中。

　　密道的石门缓缓合上，看着渐渐消失在门外的母亲，杨婵大哭起来。

　　“娘，你一定要来追我们啊！”

　　那是杨戬最后一次见到母亲，门外的母亲被一团白光包裹着，离他们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后，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影子。

　　“戬儿，你会照顾好妹妹的，对不对？”

　　“放心吧，娘！”

　　“哥哥，我们走慢一点好不好，要不然，娘会追不上我们的!”

　　“哥哥救我！哥哥！哥哥！”

　　妹妹的哭声在脑中盘旋，杨戬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发簪，泪水夺眶而出。他喃喃说道：“娘，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妹妹……对不起……”

　　灵珠子不知道杨戬为什么变了，变得沉默寡言，无论自己怎么叫他，他都不答应。

　　河滩上，两个孩子一前一后走着，谁也不说话。

　　忽然，杨戬停下脚步，对灵珠子道：“你回去吧，别跟着我了，不然你师父会骂你的。”

　　“回去也是骂，不回去也是骂，我还不如玩够了再回去呢！对了，你不是要回家吗？你家在哪里？我和你一起去！”

　　“我不知道，我已经……很久没回去了……”

　　“那就找人问路，一路问回去，我陪你！”灵珠子跑到杨戬跟前，挽住他的胳膊，“你可别不理我啊！”

　　不等杨戬开口，灵珠子又伸出右手小指，“我们拉钩吧，这样，你就不许抵赖了！”

　　他记得大哥哥对他说过，朋友之间如果要承诺什么，就会拉钩，一旦誓言达成，违背誓言的一方会受到惩罚，变成小狗。

　　杨戬笑了，伸出小指，和灵珠子的勾在一起。

　　远处传来嘹亮的歌声，一艘渔船由远及近缓缓驶来。

　　看到岸上有孩子向他招手喊话，撑船的老人很是惊奇，大声问道：“小娃娃，你们怎么自己跑到河边玩耍了？你们的爹娘呢？”

　　灵珠子抢着答道：“老大爷，我们想到河对岸去，您能不能送我们过去？”

　　见两个眉清目秀的娃娃可怜兮兮看着自己，老人有些心软了，他把船靠到岸边，犹豫着要不要让孩子们上船。

　　“船家，请等一等！”

　　河滩上走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他戴着斗笠，笠檐拉得很低，遮住了半张脸，他的身后跟着一条通体乌黑，身姿矫健的黑犬。

　　男子走到船边，取下斗笠，微笑着看向灵珠子他们，用低沉温柔的声音说道：“不介意我和你们同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