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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皇上晏驾于婚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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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弱的身子终究还是抵御不了长途跋涉的劳累,一回到京城,钮奚儿就病了。也许正是因为她真的想好好地大睡一场,这病儿才重得那样彻底,整整昏迷了一个月。
钮奚儿醒来时已是黄昏,没有散成绮的余霞,却飘着潇潇的小雨,昏暗的屋内潮湿且有些许阴冷,让钮奚儿很不舒服。她无力地拖着初愈的身子落床走到门沿,欲唤茗儿的名字,声音却似被卡在了喉咙里,疼痛得难以发声。她太虚弱了,还未待到侍女经过,身子却已顺着门沿滑落,跌坐在地上。
许久,耳边才响起了茗儿惊喜的尖叫声:“娘娘您醒了?!娘娘您终于醒了!您这一昏迷,可让太子爷操了不少心呐。呵呵,今个儿果然是好日子,双喜临门呀!”
钮奚儿有些不解,抓住茗儿,费力地发出粗粗地声音:“双喜临门——?太子爷呢?他在哪儿?”
“今个儿既是太子大婚之日,又是您大病初愈之日,岂不是双喜临门?”
“什么?!太子大婚?!这么大的事儿为何不早些与我说?!”钮奚儿突觉脑子胀痛,好似将要裂开了一般。
“娘娘,您是糊涂了。早些时候,太子与您说过,可那会儿您还昏迷着呢,哪里听得到。不过,新娶的太子妃,娘娘您也认识,听说,在汩蕃国的时候,您们俩还相互称了姐妹。太子说,您肯定喜欢,平日里还能多个伴儿,不至于寂寞。太子还说……”
“够了!”不知哪来的劲儿,钮奚儿一声大喝,惊住了茗儿。她喘了口气,又低喝道:“快命人备马车,我要去见太子!”
“可娘娘您这身子骨儿……”茗儿有些犹豫。
“我能行!”钮奚儿的眼神变得可怕,茗儿有些畏缩。她见状,一把推开茗儿,使劲地从地上爬起来。茗儿欲扶她,她却不理会,还是倔强地依靠着自己的力量站起来。她像一只无头苍蝇,踉踉跄跄地四处乱跑着。
茗儿在后边跟着她,嚷着:“娘娘,您走错了,大门在您身后!娘娘——!”
“别跟着我,我自个儿能走。”钮奚儿调头转而向着大门踉跄跑去。
刚至门口,钮奚儿便见新郎新娘的马车已停滞门口,新郎正细心地搀扶着新娘下车。她见过新娘身上着的那件嵌着红色花饰的青色衣裳,是专给太子妃婚嫁准备的,她记得婉茜穿过,没想到第二次见到这精致的锦衣,却是着在了自己丈夫的女人身上。她的脑子彻底裂开了。她发了疯似的冲上前,一把扯下蒙在新娘头上的红盖头。
就在那一刻,她定住了,她又一次见到了那双纯得如孩童般水汪汪的大眼睛。
“姐姐!”大眼睛弯成了月牙状。
炫立即抬起头,眼神中亦闪烁着喜悦:“你醒了?!真是太好了!”他伸手欲牵住钮奚儿的手腕,却着了个空。
一个响亮的巴掌,令在场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包括钮奚儿自己。她怔怔地望着阿塔木,水汪汪的大眼睛顿时充满了泪水。接着,又是一记响亮的巴掌。这一次,巴掌落在了钮奚儿的脸上。是炫打的。
钮奚儿没有落泪,只是将眼睛睁得老大老大,狠狠地瞪着炫。突然,她感到一阵眩晕,眼前变得漆黑一片,腿一软,倒在了炫的怀中。随即好似有一些嘈杂的声音在耳边环绕,之后,她便没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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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中,钮奚儿隐约看见炫握着她的手,端坐在床榻边,焦急地望着她。她的手指微微动弹了一下。如同触了电一般,炫立即俯下身子,在她的耳边轻语:“我们有孩子了!哈哈,我是父亲,而你呢,是母亲!”
孩子?!太好了!钮奚儿的心跳得很快,她将手从炫的掌心抽出,又握住他的手,将其放到自己的腹部,抚摸着。她感到体内一个幼小的新生命正同她一样,为了它的降世而兴奋不已,同她一起允吸着新鲜空气,同她一块流淌着沸腾的血液。她侧过头,朝着炫,苍白的面孔稍稍起了颜色,干裂的嘴唇慢慢开启。她有千言万语想对炫说,却瞥见了一旁的阿塔木,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她甩开炫的手,冷冷道:“是臣妾不好,打搅了二位的洞房花烛夜!臣妾已无大碍,太子、太子妃请回吧。”
阿塔木端过茶水,声音依然清脆:“姐姐……”
“请太子妃注意身份!您是妻,我只是个小妾罢了。日后该我叫您姐姐才是。”
“姐姐,莫要再生气了。要怪就怪阿塔木吧。其实,在你们离开吐蕃国之后,父皇猜出了我的心思,才飞书到京城提出和亲的要求。炫哥哥之前并不知情……”
“好了,阿塔木,别说了。先回房歇息吧。我在这儿逗留一会儿。”炫打断了阿塔木的话。
阿塔木离去之后,炫凝视着钮奚儿,许久才开口:“我认识的奚儿不该是这样不明事理、不辨是非的。”
“呵,何为明事理?又何为辨是非?”钮奚儿咽了口口水,“明事理就是容许别的女人光明正大的夺走我的所爱,辨是非就是赞同我的丈夫在我昏迷的时候逍遥快乐地去迎娶新的爱人吗?”
“奚儿,你太不了解我了。我是太子,不是庶民。我代表的不是个人,而是国家。和亲一事在所难免,即使今日不娶阿塔木,明日还会有其他人来替代。况且,我见当日在汩蕃国,你与阿塔木感情甚好,情同姐妹。我娶她,对你来说又何尝不是件好事呢?”
炫的话儿语重心长,钮奚儿静静地听着,默不作声。
突然,远处灯火摇摇晃晃,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屋子。不一会儿,便从远处传来了呼喊声:“太子——不好啦!太子——”
炫急忙冲出屋子,道:“是你?出何事了?”
尖尖的嗓子响起,带着焦急的语调与含糊的嗓音:“太子,大事不好了!皇上……皇上他病危了!请太子立即赶往圣灵殿!”
“父皇他……?!快,备车!”炫急忙转身对钮奚儿道了声别,便匆匆离去了。
钮奚儿仍然躺着,静静地。皇上的病危并未给她带来多少痛楚。在她看来,这个被她称之为父皇的人与她毫无关系,入宫这么多年,她也不过只是在重要节日见过他。也许是以前电视看多了,她能了解皇上的病危必将引来宫中轩然大波,又将会有许多俟机的阴谋家们浮出水面。但她没法子深入体会,只当是大多宫廷剧中必然发生的情节罢了。倒是炫与阿塔木成婚以及肚子里的孩子让钮奚儿更受震惊。
她愣愣地凝望着远处直到天亮,没有再寻到一处灯火的影子。就是这样一个安静的夜晚,她想通了一些事儿。她确实应该抛弃一些新时代的观念了。在古代,女人生来就命贱,男人娶个三妻四妾的本是平常事,更何况身处帝王家,哪能事事都由着自个儿的性子呢?只要炫待她仍如同当初,她便足够了。如今,她即将成为母亲,也许生活又会变得不一样……
她又想到了阿塔木,她觉得自己待她很不公平。阿塔木虽然幸运地嫁给了自己爱慕的男人,但她最美好的春宵一夜却被钮奚儿亲手毁了,那个对男人来说不稀奇却是对女人很重要的一个夜晚,每个女人一生至多只会有这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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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皇上晏驾了。这消息传得极快,不过半个时辰,整个皇宫上上下下便全知晓了。皇上成了先帝,炫成了皇帝,皇后成了太后,阿塔木成了皇后,钮奚儿成了贵妃。一夜之间,却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只是先帝走得实在突然,让周遭所有的人都有些措手不及。听说,先帝这病儿来势凶猛,只在短短的两个时辰内,便夺走了他的性命,连宫中最好的御医也束手无策。其实,之前先帝身子向来不错,在位这么些年,从未得过大病。在炫大婚之日,先帝曾提过有些头晕,但并无大碍。
有传言说,先帝并非自然的生理死亡,而是妖孽作祟。听闻,前些日子,有个僧人曾远道而来向先帝进言,他道:“近日旺木西行直逼圣灵殿,而皇上您印堂发紫,乃是土弱之象。土弱逢木, 必为倾陷,怕是凶兆。大事不宜呐。”先帝向来刚愎自负,相信天之骄子并非凡人,岂能按常理断事,一怒之下将僧人诛杀。
僧人的预言最终是兑现了。然而这直逼圣灵殿的旺木又是何方妖孽呢?一时间,这个问题成了宫中最热门的话题,每个人都人心惶惶,唯恐大祸降至自己的身上。
钮奚儿虽不信邪,却仍被搅得心神不定,她毕竟是穿越过来的,因此她也相信世间必定存在着某些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奇异现象。现在她已有了身孕,就更祈求风平浪静了。“茗儿,你信邪吗?”
“信!这宫里邪门的事儿多着呢。不瞒娘娘说……”茗儿突然凑到钮奚儿的耳根,压低嗓音:“茗儿曾在一个雷雨天见过茹妃的阴魂。只见她七孔流血,嘴里一直念着,死得冤枉呐……”
“别说了!”钮奚儿脸色有些发白,手心都冒汗了,“去做事吧。”
“是,娘娘。”
“茗儿!”茗儿走到门口,却又被钮奚儿喊住了,“你给我说说,近日外头都有些什么传闻?”
“娘娘您是说……?”
“这屋内没别人。你说吧。”
“那茗儿可说啦。若言语有不妥之处,娘娘可别怪罪茗儿呐……茗儿听说,先帝死的样子很可怕,面色青肿,表情怪异。还听说,先帝的那双眼睛至死都没闭上。娘娘您猜,他的眼睛瞪着谁?……是太——子——妃——哦,不,现今该称皇后了。那眼神可怕极了,好似充满了仇恨。莫非皇后便是……”
“越说越离谱了,下去吧。”钮奚儿故作对此流言毫无兴趣,心底一丝不祥的预感却染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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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下葬,又逢阴雨连绵,好似也在为先帝的突然死亡而如泣如诉。整个都城的大街两旁挤满了男女老少。他们探着脑袋,掂着脚尖,目送着一代天子的遗体。此番情景到让钮奚儿想起了《十里长街送总理》。确实有“向东望不见头,向西望不见尾”的磅礴场面,可悲是,先帝的灵车并未牵动千万百姓的心。他们只是如同看西洋镜一般,嘻嘻哈哈,评头论足,并未流入出半点哀痛缅怀之情。
钮奚儿望着,又将目光转向了同样磅礴的送行队伍,忽然她侧过脸,问道:“为何不见皇太后?”
“母后已经来了,正跟在父皇后头呢。”炫的嘴角抽动了一记,无声的冷笑浮上脸面。
顺着炫的眼神望去,钮奚儿的心忽而一绷。跟在先帝后头的分明亦是一具冷冰冰的棺材。“太后她……”
“父皇身前待母后情深意重。朕见母后因父皇晏驾而整日茶饭不思、郁郁寡欢,特赐她三尺白凌,随了她从一而终的心愿。父皇在泉下也好有个伴儿。就算是朕作为子女尽的最后一次孝道吧。唉……”
炫的那声叹息特别长,像是在感叹人世变化无常,但那刻意的拖长尾音,却如同丝丝寒意沁入钮奚儿的心肺。她意识到,如今的炫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曾与她嬉笑怒骂的小男孩。不知何时,他那俊俏的脸庞已爬上了几分冷峻无情。这是帝王应有的气质,亦是最令钮奚儿感到危险的气质。其实她早该料到,炫如此爱母,又岂肯轻易放过杀害他母亲的凶手,也许在炫看来,他确实仁至义尽了,他的恻隐之心让他最终赐予了太后最体面的惩罚。
至巳时,先帝入土。小卒们将两具棺材下放至早已备好的土坑中。正当小卒们打算填土之时,一道闪电横空劈过,伴随着一阵惊雷,将载着先帝的那具棺材劈成了两半。顷刻,盲风暴雨,震荡川□□虐的狂风好似千军万马不羁的咆哮,席卷着整片皇陵。一排排大树摇摇摆摆,树枝咯咯扭曲截断。黄土卷起旋转的漩涡,宛如一条无比巨大的沙龙,在陵中狂舞,蒙住了钮奚儿的视线。叫嚣的骤雨犹如千万支箭矢激射长空,无情地打落在马背上、马车顶上,撕裂的叫声与啪啪的响声浑然一体,令人发指。终于,风还是挟着雨朝着马车内涌来,仿佛是一位巨人正端着泛滥的黄河水往他们身上仰倒。
钮奚儿紧闭双眼。双手交叉环抱在腹部,生怕伤到了腹中的胎儿。她感到马车在剧烈地摇晃。忽而,她撞上了炫的身子,好似一堵墙,温暖而坚实地替她抵挡着所有的袭击。像是寻到了救命稻草,她顺势抚摸着他的身子,欲将它紧紧扣住,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她惊恐地张开眼睛。
那只手不是别人的,正是阿塔木的。只见她早已摔下马车,正奋力地寻求一线生机。钮奚儿忙推开炫,毛足了劲儿叫道:“炫!阿塔木!救阿塔木!”风声太大了,连她自个儿都听不见自己说什么。不过很快,炫便明白了,他协助钮奚儿一同将阿塔木拉了上来……
这突如其来的灾难犹如先帝突如其来的死亡一般,令人匪夷所思,更加令人焦促不安。磅礴的队伍如今已成了一盘散沙,所有的人都为了保住自个儿的小命落荒而逃。皇陵中只留下先帝先后的两具遗体以及被打烂的棺材和散落的陪葬品。也许,还有几个趁乱打劫的贪财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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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后的日子里,这盲风暴雨虽势头不如那日凶猛,却仍未曾停止过,有些地方已经发了大水。于是乎,关于妖孽存于宫中一说成了解释这一切怪象的唯一原因,也是朝中每日早朝必定商议的要事。通过几日的商讨,大臣们最终将矛头指向了阿塔木,这个登上皇后宝座还不到两个月的善良女子。
半夜,数十名官员携文武百官联名书柬在圣灵殿正堂请求面见圣上。炫不得不起床接见。钮奚儿亦躲在后堂窥听。
“皇上,皇后八字木旺,至今年,恰逢年有一十六,申子辰三会水局,泄庚金之势而生旺木,木旺呈强,旺木克土,必有祸灾。况且,皇后字中双木,乃是旺上加旺,祸国之孽。先是先帝骤然驾崩,再是暴风骤雨危及百姓,国家危在旦夕啊!”
“圣上,妖女已在宫中,若不尽快斩草除根,后果不堪设想呐。请圣上废后,并处以腰斩示众!”
腰斩?!那是多么可怕的酷刑,钮奚儿曾亲眼见过,刽子手从犯人腰部将其砍作两截,犯人不会立即死亡,却要忍受三四个时辰的艰熬,才会慢慢死去,极其痛苦。她面色大变,不顾礼数地冲了出去:“不!皇上,您与皇后相识多年,难道您还不了解皇后的为人吗?她善良单纯,她只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又岂能殃及国家呢?请皇上明鉴,莫要相信那些无稽之谈!”
“自古红颜多祸水。娘娘难道您未曾听说夏桀时的妹喜、商纣王时的妲己、周幽王时的褒姒吗?若非这些祸国殃民的妖女,王朝又岂会灭亡?!皇上万不能被此妖孽的外表所迷惑,将我朝几百年的基业毁于一旦呀!”
“丞相一派胡言乱语!皇上乃是一代明君,又怎会垂怜于美色?请皇上下圣旨,将此妖女即刻腰斩!”
“皇上三思!臣妾不信什么红颜祸水,臣妾只知,红颜若要祸水,那必定是男人犯贱造的孽!”
“萍妃娘娘,您贵为贵妃,请注意自己的言行!”
“好了!朕自有分寸。此事事关国家社稷安危,亦关乎到我国与汩蕃国的外交,朕必须慎重考虑。各位爱卿,请回吧。”
……
所谓“命里有时终须有”,阿塔木被免去了皇后的头衔,贬为庶民,下放到柳州农家,世世代代不得回京。同时,朝廷与汩蕃国的关系就此彻底破裂。两国战火交锋,历时几个月,终于汩蕃国因国小人少,兵力单薄而战败。那片曾经美丽的大草原变成了烟熏火燎的焚尸场。
然而,这场灾难似的暴风雨并没有因此而停息,仍旧那般肆意放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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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苍蝇忙于考试招聘,还经常头痛。。5555。。所以更新得有些慢,不过苍蝇会抽空更新,充分利用凌晨时间~
大约上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会稳定下来,到时候会加快速度~
甘大大一至三卷的长评写得非常不错,将本文前三卷的主旨思想分析得十分透彻。到像是苍蝇肚子里的蛔虫了。哈哈~感谢甘大大~
本章终于写完了,让各位大大等得辛苦,不好意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