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的春天》anan

20、锦官驿

　　进入漠北后的第一家驿站，锦官驿。

　　京城也有一家锦官驿，坐北朝南，有楼四阁，有全国最好的厢房，有全国最地道的
　　京菜，更有全国最艳名远播的舞妓芙蓉姑娘。

　　然而这里离京城隔了十万八千里远，自然此驿非彼驿。

　　厢房是有的，没有檀木的清香，代之以干燥的黄土气息；佳肴上桌，是散发着浓浓
　　羊骚味的肉串和羊奶，据说纤细灵巧得可以在荷叶上跳舞的芙蓉姑娘，此刻正
　　裹着一身绿布，卖力扭动着粗壮的腰肢，在熙攘的酒桌间穿梭自如，像一条在田间
　　游动漫步的菜青虫。

　　“姐姐，这边来，给咱们扭上一段！！”

　　“姐姐，这边，先后有序，该轮到我们了！”

　　“姐姐！！”

　　“。。。”

　　漠北芙蓉在这漠北锦官驿居然颇受欢迎，酒桌上打扮各异，说着不同口音的客人纷
　　纷向芙蓉邀舞。

　　芙蓉摇着丰臀走到中间一桌客人面前，摆了个姿势，跟在她身后的鼓手开始奏乐，
　　芙蓉开始左摇右摆，刚开始看起来没有半点舞姿，实在滑稽，谁知道鼓声奏出旋律
　　后，芙蓉忽然拉开裹在身上的绿布，露出里面只有半截的短衣，以及短衣下面半截
　　雪白的肚皮来。。。

　　店小二端茶送水到大堂角落这桌，不偏不倚再次正好挡住酒桌上客人的视线，确切
　　说是桌上右手边那位女客观赏漠北芙蓉的视线。

　　此小二虽然身宽体壮，却不仅手脚利索，更是态度殷勤。

　　在这锦官驿干了三年，工钱虽低，每天的小费可不低，那自然是因为看人的眼光不
　　低。

　　好比面前这桌，三男一女，两个灰衣，一个黑衣，一个绿衣。漠北出名的沙尘暴肆，
　　别说鞋底，即便是脸上，也可以很轻易的扑满尘灰。两个灰衣看似衣着寻常，桌下
　　的鞋边却隐隐泛白，仿佛半新，这样的人他曾经遇到过，是轻功好得可以足不沾地
　　的练家子。再说那绿衣，虽然跟大部分漠北女人一样，半张脸裹在面纱里，面纱外
　　的皮肤却白皙细嫩，黑眸灵动异常，在美女像水一样珍贵的漠北，这样的女人没有
　　点背景是不会轻易出现的，而美女的靠山，如果他没看错，就是旁边那个像得了软
　　骨症一样靠在桌边的黑衣。

　　寻常书生打扮，不过仔细看，那种黑得不带一点杂色，仔细看仿佛在阳光下会发光
　　的布料，印象中，他这辈子没看第二个人穿过，黑衣里面露出的半截雪白衣领，以
　　及束在颈后的乌黑长发，若非那副高大的身架，被说成是女人也不为过。虽然黑衣
　　脑勺对着他毫无坐相的趴在桌边，他还是坚信，不用看，黑衣一定是这帮人的头。

　　“你叫什么？”

　　正在倒茶的小二手上茶壶一晃，恍惚间虽然以为自己听错了，但那声音虽不大，却隐
　　隐迫人，小二下意识恭敬道：“回客倌，大家都叫小人沙希利。”

　　说完了，赶紧放下茶壶，打扫桌面，从当店小二以来，把茶倒在客人饭桌上，还是
　　头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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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希利，”黑衣转过脸来，“你做夥计多少年了？”

　　措手不及跟黑衣的视线交接，只觉这人虽然眼角带着笑意，目光却淡漠得让人胆寒。
　　沙希利赶紧本能低下头，不敢直视，“回客官，三年。”

　　黑衣笑，“三年了，你还不懂非礼勿视？”

　　沙希利心头害怕，头脑却还反应迅速，急忙道：“实在是公子一行气度非凡，小人
　　没见过世面，冒犯处请各位见谅。”

　　黑衣挑挑眉头，旁边的灰衣放了锭银子在桌上，对沙希利道：“请把银子交给那边
　　的芙蓉姑娘，就说我家老爷欣赏她的舞姿，有机会希望她能过来献上一段。”

　　“客官稍等，小人这就去。”沙希利一阵点头哈腰，拿了银子往芙蓉那边去了。

　　沙希利一走，桌上重新恢复安静。两个灰衣继续自斟自饮，黑衣刚摆好姿势要往桌
　　上趴，旁边的女人开腔道，“左，原来你喜欢芙蓉这样的女子，品味实在与众不同。”

　　左眼皮也没抬一下，“中意芙蓉的是缇主，不是我。”

　　女人瞟了眼身旁黑衣的后脑勺，拿起筷子忿忿的往盘子里的羊腿插去，嘴里自言自
　　语道：“想来这芙蓉姑娘也是中了什么让人感兴趣的毒，比如重水之类的，否则也
　　定然是块蒙尘良玉，只待有心人慢慢雕琢。”说完，撕下块羊肉就往嘴里送。

　　肉还没入口，就忽然筷子一偏，落到碗里。黑衣男人面无表情道：“该知道自己碰
　　不得荤。”

　　“是啊，就你碰得，我碰不得。”

　　两个灰衣同时开口了，“缇主，我们先出去走动一下。”

　　黑衣挥挥手。

　　大堂那边鼓声摇曳，喝彩声震天，更显得这边桌上的冷清。

　　黑衣坐直了，“安小凤，好端端的怎么又开始折腾？“

　　“我折腾什么了？”

　　“说了不能吃肉，你居然当着我的面大喇喇的明知故犯！”

　　“我又不是尼姑，为什么不能吃肉！”

　　“说了无数遍，你体内还有些余毒，暂时不能碰荤菜。”

　　“我不懂，身体里的毒不是在那时候。。。我们。。。那时候，就已经没有了吗。。。”
　　安小凤越说声音越低。。。

　　男人甚至能想像到那张面纱下面脸皮上的薄红。黑衣心口微疼，语气缓了几分，
　　“安小凤，再忍耐些，给我三个月时间，三个月后，你一定是世上最健康的人，别
　　说羊肉，即便龙肉我也想方设法给你找来！”桌下一只大手轻轻握住女人的手。

　　“缇素。。。”安小凤低着头道：“其实，我们来到漠北，除了轻水花，是不是还
　　有别的原因？”

　　缇素看了安小凤半晌：“别把事情想得太复杂，我来这里，一来为了轻水花，二来
　　就是要亲手杀了阿土巴，仅此而已。”

　　“骗人，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什么？”

　　安小凤抬起头，拉下面纱，对着缇素嫣然一笑，“芙蓉姑娘！”

　　“。。。”

　　“看你被她勾得魂不守舍的，又是赏银子又是请人家献舞的，你这饥不择食的色鬼！”

　　“我从头到尾连往那边瞧上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你有。。。你后脑勺长了眼睛。。。”

　　两个灰衣重新回来的时候，桌上的菜早凉了，空气里却重新弥漫上一道暖意。

　　在这平常的一天，出现在这家锦官驿的四个不寻常人物，自然是久违的缇素，安小
　　凤，以及永远随侍在身的左右。

　　在安小凤的二十年挂名父亲安飞斧带齐人马旋风般杀到缇素面前之前，缇素已经安
　　排好，先将安小凤送回萨丁，然后再杀回漠北挑动阿德兰一众策反，灭该灭的，抢
　　该抢的，重组漠北，以绝后患。然而，安飞斧的出现，一粒突如其来的黑子，让整
　　个棋盘不得不重新布局，原来安小凤身上的轻水毒，始终只有阿土巴能解。

　　于是，即便如何凶险，萨丁的三人行一路上不得不多了一位红颜。

　　墙角的那张蜘蛛网，缇素已经看了很久。那是张织得颇费心思的网，静候在那里，
　　只等着他们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