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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访天平(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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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寒过于着急,平日又疏于修炼,这时经脉阻滞,真气逆行,只得暂且放弃。他被胡枝子惊到,再看阿胡,心头忽地一跳,眼前似眼熟又陌生的莫非是——“小狐狸,是你?”
阿胡被扔得打了个滚儿,无限委屈,冲胡枝子道:“你只会怪人,难道你不要你家法师活了?”
胡枝子道:“都是你家仙君使的坏,给我什么玉牌。我真是瞎了眼,害了法师!”
阿胡叹气,顺便看了封寒一眼,冷静地说道:“你帮我把他拉开。”
封寒奇怪一只小狐狸敢向他发号施令,道:“人命关天,不是你一兽类能解决的,快下山去吧。”
“难道你能救他?胡枝子,你呢?你们不晓得内情,这时候恐怕只有我才能把他从痴迷中拯救回来!”
胡枝子见她赖着不走,竟起身作法。只见,一道纱帘自大殿半空直落于地,将阿胡隔绝在外。阿胡并不着急,爪子轻按地砖。一股细风贴地而起,卷起纱帘足有栏杆般高。阿胡嗖地钻了过去,对着胡枝子得意地摇尾巴。
“定尘风!”胡枝子恼怒地皱起眉头。
“正你隔山障的破解之法。”
原来刚才那道纱帘看似薄透易破,其实能扩寸地成千里。有俗语谓:“望山走死马”,看着纱帘很近,却怎么也走不到跟前去。而定尘风却能定住地面,让隔山障瞬间失灵。
胡枝子在法术上又输给阿胡,气得发疯,手边遇到什么东西便扔过去,直砸得阿胡嗷嗷乱逃。阿胡就地一滚,躲到立柱后面,化身成人。她也生了气:“你再无礼,我就不客气了!”说完也扔了一颗果子过去。
封寒见这两个孩子闹得不可开交,又好气又好笑。但焦虑仍挂在脸上。他见扶光忽将身体撑直,二目瞪裂,瞳孔烧红,正渐缩欲无,不由吼道:“住口!”
胡枝子自知有愧,却仍不肯放松防备,存心阻拦阿胡。阿胡遥见法师手心一点红光,大叫一声:“不好!”登时,破指出血。又见胡枝子上来阻拦,挥袖放出几只灵蝶去与他纠缠。她将血珠一按而入法师手心,红光立灭,再观眼瞳,仍聚如针尖,但已淡去火色。封寒问道:“这是怎么——”
“心火燃身,须以冷血灭之。法师邪思太深,其中缘由只有我才洞悉,所以你们先避到一边去。”阿胡又将法师扶起,双手并起二指,横于他太阳穴处。
封寒这才注意到阿胡已然凝霜的手指,再见她脸孔稚嫩,眸光却坚定,暗自放下心去,道:“不若我替你护法。”他怕阿胡道行尚浅,心有余而力不足;又怕师父突然醒来,对阿胡再下黑手。阿胡点点头,对他一笑。他望着她,依稀间瞥见净月的风神。她并非阿胡这般友善,时而冷笑,时而发怒,时而温柔如柳莺,吃吃笑他傻瓜。她也对他好,与别不同。她拯他于危难,却告诉他:“我爱你这个人,许你做任何事,只有一件,就是不许自苦。自苦的人,都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他曾不服气,认为吃苦是修行的必要。她却笑出眼泪,说:“回去问问你家法师,深夜时有几回安眠?”他忽然想起这件事来,不由向阿胡问道:“家师之病,是因为心结太深?”
阿胡点点头。“那是一场噩梦。噩梦未醒,人便不能解脱。”
封寒叹道:“没想到真是如此。我常见师父夜半出去降妖,也不带我,还以为他为捉妖废寝忘食。我真是太疏忽了。”
阿胡道:“他是道行高深的法师,都无法看破,何况是你?你——”
见她语塞,封寒想她大概也想起了净月,那是深埋于他们心中的一根刺,动辄心伤。“家师意外失去亲人,其情可悯。而我,却是做了罪人。”
阿胡本来蓄积了一口怨气,见他悔悟,情真语切,颇能感人。她又想起净月临去时痛苦地诀别,于是堵在喉咙,说不出来。
法师瞪裂的双眼已和缓地闭合,身体也松弛下来。阿胡则渗了一额头冷汗,对于她来说,施法救人确实超出能力之外,恐怕再难支撑。她又想到法师或恐还在梦境中,正巧自己也初习得入梦之法,便端正身体,默念引灵之咒。只见二人周身渐生雾光,似乎是要形成独立结界。法师昏睡的身体感触到阿胡的灵识,即刻沉入平静,似乎是在期待什么。
这时,却出了岔子。
胡枝子不知何时摆脱了灵蝶的纠缠,本来心中就业火烧旺,又见法师表情狰狞,料想阿胡在动什么歪手脚。说时迟那时快,绕过封寒,一径来到阿胡身后,挥拳便砸。只听咕咚一声,阿胡倒地,了无声息。
封寒吓得魂飞魄散,上前揪住他,“你要害死她吗!”
胡枝子却推开他,大骂他“为虎作伥”。封寒怒不可遏,动起手来。胡枝子哪里是他的对手,无论是武力还是法术,不一会儿便毫无反手之力。他施咒捆住胡枝子,吼道:“你若害她,将来就是和我一样的罪人!”
胡枝子恨道:“难道法师出事,你就不是罪人!”
封寒含着冷泪,一字一句,铿锵说道:“师父出事,非我所愿,你不能因净月就对我产生偏见。偏见,当初不也差些害了你?”
胡枝子明白他的意思,“法师能悬崖勒马,不比你执迷不悟。”
封寒道:“你太冲动,只是一味相信眼睛,却不知人心有七窍,谁也无法洞明。我想和净月相携相守,却要克制欲念,转而出手害她。你若当场见到,岂不会以为我已荡涤邪情?我只是在逃避罢了。人人表里不一,所以产生痛苦。你尚不知何为人情,还是收敛愤怒,免得将来后悔!”说完,他急忙去扶阿胡,一捉脉搏,二探鼻息,顿觉凉气瀑布般覆顶而下。他解咒放开胡枝子,喝道:“过来!”
胡枝子不情不愿,“她有仙家师父,道行高得很——”但他一触到阿胡脉息,咯噔住了口。
“快为她输真气!”封寒边说,边坐到法师身旁,一样运起功来。四人相对而坐,结成一个真气连环。霎时,大殿内奇光流动,如海市蜃楼,逐渐燃成一片火海,极有耐心地将四人吞没。
这是一处黑洞,无分上下,难望边际。黑洞并非无物,随处“嗤”声起火,火焰并不热烈,近看一束一束像开着的花。有瓣无蕊,有花无叶。阿胡被胡枝子击中一掌,便像船锚坠入这里,又如天灯升空,飘飘悠悠,不知将往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