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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崭锋芒(三) ...

  •   封寒安抚地拍拍碧虚的肩膀,以为他只是被耍得团团转,从而心烦失控。然而碧虚冷笑着,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尊师真是好手段,又送我们回了这里。”

      封寒惊讶,不解他话中意。

      碧虚沉重地呼吸着,半晌才又开口,“法师,躲躲藏藏的把戏已经耍够了,何不坦诚相见呢?”

      一瞬间,河水如凝固般,乱流平息,河沙落定,而冷意愈甚,向他们挤压而来。封寒将长襟掖起,青剑入匣,这厢亮出一条符纸,竟是空白的。二指轻甩,符纸即燃。

      符纸瞬间燃尽,火苗却如着在油上,刚一落地,就以燎原之势扑满他们脚下所有的沙地。赤焰吞噬着尸骨和黑雾,仿佛要还给河底一个清白的过往。然而,火仍在燃烧,却不知不觉漂浮起来,被水流推挤着,逐渐形成一个火圈,将碧虚和封寒圈在中间。

      封寒知道,他这只是雕虫小技。他狠狠地下了决心,洪亮的声音从喉咙中发出,“师父,你还记得对徒儿说过的话吗?”

      无人回应。

      封寒苦笑一声,“师父,您说过,徒儿是您唯一的亲人。我是孤儿,也一直当您是最敬爱的父亲。既然师父做错了事,徒儿自当为您承担后果。”他边说,边撩起衣摆,介然而坐。正当碧虚诧异之时,只见他双掌坚并,咒语出唇,刹那间,火圈急剧缩成蒲团大小,在他周身,澌澌而盛。火舌横生,已着上他的衣衫。碧虚没想到他会自残,忙施行灭火咒,谁知火仍旧越烧越旺。碧虚气急道:“你这么死了,那个老匹夫就能悔悟!”

      半空里传来一阵惊心动魄的怪笑。并非变态的兴奋,是夹杂着愤怒和不甘的。封寒终于睁开眼睛,望向那里。那黑沉沉的水面底下,劈裂一道光明。扶光现身出来,着一身玄色道袍,外罩霜染的大氅。胡枝子随在其后,少年英武不凡,再不是往日里备受欺凌的可怜模样,唯一不变的是眉眼间蕴蓄的恨意,不减反增。扶光道:“你是老朽唯一的徒儿,为什么总要站到我的对面”胡枝子表情一动,头稍微沉下。

      封寒保持坐定的姿势。“我以为师父不会眼睁睁看着我烧死。”

      扶光冷哼,挥动拂尘,火团星散。“我的徒弟,只能由我来清理门户。”

      碧虚在一旁撇了撇嘴,“扶光,难得你还有一个在乎的人,还是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扶光哈哈大笑,“仙童,你还记得这里。”

      碧虚齿间格格作响。“鱼龙河这个鬼地方,阿胡在这里死了一次,我不会让她再死第二次!”

      “老夫也不舍得她死,只是想留住她。”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你想留,也要先问问阿胡肯不肯!”

      扶光咧开嘴笑,像露着尖齿的独狼。“那就来问问她吧。”

      远远的,自昏蒙之中走来一个娉婷的身影,轻袅袅,笑盈盈。她来到跟前,瞄了碧虚二人一眼,带着讥诮,而后冲着扶光说道:“哼,这两个人又凶又讨厌。”

      碧虚知道她被迷住心智,上前一步。哪知阿胡行动更快,随即飘出丈远。

      “阿胡——”

      阿胡听言,转了转眼珠,神情认真起来。“什么阿胡,我是丛青眉!”

      整个河底都回荡着扶光的大笑,像一双绞住心脏的手,逼出人内心最深的恐惧。碧虚急红了眼,死死牵住阿胡,大声喊她的名字。胡枝子俯视着这一切,也皱起眉,不知为何有些心痛。他也想留住的阿胡,不是下面的那一个。

      封寒从未见过师父这种肆无忌惮的表情。积羽沉舟,心中泛起的从未有过的巨痛,淬炼出更为坚决的眼神。

      阿胡被碧虚纠缠,不胜烦恼,抬手便发一掌。碧虚不防,只觉胸口一阵灼热,鲜血几欲从中迸出。他连退几步,努力站定。阿胡经过仙君的教导,功力已不可小觑。方才这一掌,只用了五分绵劲,却已让他五内撕裂。他几乎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如果仙君在,岂会让她陷入如此境地到底还是自己无用。

      封寒向前两步,说道:“丛青眉早已经死了!”是对阿胡说的,继而转向扶光,“师父,这就是你要的阖家团聚吗?你又要到哪里去找一个妻子的替身!”

      话音未落,他已经被那道拂尘死死缠住脖子。手持拂尘的,他的师父,面孔扭曲。

      “假的,都是假的!师父,你看看!她的样子,不是;她的灵魂,更加不是!”

      拂尘愈缠愈紧,誓要拧断他的脖子。碧虚扑上来,对着拂尘砍下一剑,那是他随身的一柄断剑。剑刃击出火花。他退后几步,振了振袖子,只见拂尘瞬间被截断。

      封寒一边拼命呼吸,一边惊讶地看向他的袖子。“是一根藕丝。”碧虚道。想必来历不凡。

      “阿胡!”扶光气急败坏,弃掉拂尘,“不,眉儿,我的眉儿,快到爹这里来!”

      阿胡愣住,“你也叫我阿胡。”

      “不,你是眉儿!”

      封寒抓住机会:“你好好想一想,你究竟是谁”

      扶光已怒不可遏,“胡枝子,去杀了他们!”

      胡枝子早已蓄势待发,落至地面,首要是将阿胡裹挟至远处。封寒见他脚下颇有章法,当即剑尖点地,一道火光嗞嗞燃至胡枝子脚下。他不免抬脚躲避,这便露出空档,碧虚刹时出现,将阿胡拦腰带出。胡枝子瞪直眼睛,心中暗叹碧虚的疾踪之术。不过,他手腕一收,便形成三人连枝之势,僵持起来。

      连接三人的是自阿胡腹中生出的一道卷须。一端在胡枝子手中,一端则悄然缠上碧虚的手臂。碧虚虽惯识花草,却不懂这草须是什么异类。封寒捉住他要轻举妄动的手说,“师父果然动了邪物。”

      胡枝子故意抽紧卷须。阿胡并无痛感,只是惊骇。碧虚则觉卷须的触角猛然刺透衣衫,在肌肤上蠢蠢欲动。封寒道:“莫非是山洞里那些花草”碧虚则忧心忡忡,“阿胡,你不要怕——”

      谁知,话未说完,就见卷须迅疾缩成一团焦末,被水流推散。碧虚、封寒,甚至胡枝子都惊讶地望向阿胡,只见她掌心中端着一缕极纯的蓝火。她收起火,退后数步,一副戒备的表情。

      “是冥火。”碧虚道,“是仙君送你的,阿胡,想想——”

      话音未落,一道青茎迎面劈来。碧虚躲闪未及,挨了个正着。他身子一晃,跌在地上。封寒正在碧虚背后,挥剑便砍。青茎断为两截。胡枝子一招失利,再出一招。只见自河沙底下钻出数只泥手,死死攀上二人腿脚。更多的卷须也如乱麻般冒出,钻进他们难以动弹的血肉里。鲜血黑泥淋漓而下,令人悚然。封寒但有一息之力,就挥剑乱砍。但是砍落的卷须顿时扎根,生长愈加繁茂。不消片刻已淹没他们半身。碧虚恼恨不已,从卷须中夺回笛子,石破天惊地吹了一声。正在这时,上方传来扶光雷霆般的怒吼:“青眉!”霎时只见人影掠过,笛子脱手。继而,笛声再起,出自阿胡唇中。

      河底下,水潮激荡。笛孔逸出的劲风,推着水流,与自远及近逐渐凝结的一切相抗着。地上的三人身在其中,几乎要被卷走。风每进一寸,笛声则衰弱一分。碧虚见阿胡双颊通红,不禁为之剖心:“徵为火,羽为水,水火互激,灭于相融。指按徵声,却奏羽声,快!”

      阿胡止住笛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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