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视界之光》许安然

1、第 1 章

　　［梦境］

　　世界突然坠入了一片昏暗，视界之中不断溢出洁白的天光，无数模糊的光点闪动着。耳边还萦绕着轻柔的呢喃和焦急的呼喊。
　　目光所及之处开始变为一片茫茫的纯白，从天空落下的光芒不断摄入眼眸。没有了焦距的眸，只有一个朦胧的身影由远至近直至清晰放大至眼前。仍是那个熟悉的清秀的笑颜，蓬松银发下几乎弯成一条缝的眼满是宠溺。他嘴角勾到固定的弧度，慢慢俯身过来。这个少年，慢慢与记忆中的影像重合。他仍是一语不发，身上散发出的甜腻浓厚的糖果气息弥漫到空气中的每一寸。似乎每一寸璀璨的光芒都透过他，直直打在身上。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他才轻轻拥我入怀，唤了一声——
　　“禾子”

　　［晨昏的分割线］
　　阳光透过诺大的落地窗轻柔的落在屋内的地板上，洁白的病床上也染上了一层淡黄的光晕。一束束光线和着细小的尘埃慢慢旋转上浮。依旧是那种不变的糖果气味弥漫不停，却化不去伫立在窗前的少年脸上细微的哀伤。

　　一个栗发少女安静的躺在床上，似乎是睡着了。气息很微弱，几乎感受不到她存在的迹象。柔和的光斑均匀的散落在她手臂上，却没有扯出一丝的阴影，如同阳光穿透玻璃一般。

　　银发静静望着窗外的清空碧落，不肯回头看床上的女孩，紫色的眸中几乎是附上了一层薄薄的雾霭。天空很蓝很蓝，没有一丝瑕疵的纯净，均匀的铺满阳光细碎的光线。树叶簌簌的抖动，抖落了少年心中的所有思绪。
　　少女突然发出了一串急促的呼吸声，洁白的脸颊也泛起一丝潮红，柳眉微微皱起，仿若在平静的水面落下一片羽毛，浮动起串串涟漪。
　　少年急急的回过头，仿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步履艰难的挪到床边，握住少女有了些许温度的手，似乎才肯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小心翼翼的握紧少女的手，不停地唤她。

　　“禾子，禾子。”

　　声音似乎突然从遥远的天际传来，慢慢转入耳畔。禾子碧色的双目缓慢开启，满是模糊的光晕。少年模糊的面庞在逆光中看不真切，有几分熟悉的痕迹。
　　少年的欣喜一瞬间跃上眼眸，手中的力度加大了几分，生怕她再次从自己身边走开。

　　禾子的反应却十分反常，双眸中似乎有着无法言喻的恐惧和陌生。

　　少年没有注意许多，禾子的醒来已经让他惊喜不已，他的笑靥突然如花般绽放开来，急切的语调中一如既往的甜腻：“禾子，你终于醒了……”

　　似乎有许多话想说，但又不知从何开口。千言万语汇聚到嘴边，终了化为一句“你醒了”
　　包含了无数的喜悦和惊讶，又有了一丝委屈的意味。
　　你终于醒了，我好担心你，我好担心你离开我。

　　禾子的瞳孔因惊恐而微微放大，绿得如同宝石般的眸子此时只有陌生。
　　“你是谁？！”

　　如同一把利刃，直插少年的心房。脸上的笑容僵住无法动弹。房中一片寂静，禾子的话似乎还在回荡。

　　“你是谁……”
　　“你是谁……”
　　“你是谁……”

　　少年猛然退后一步，眼中的疼痛已无法掩住。他们之间立即漏下一片温润的光芒，像是一个透明的薄膜，就此将他们分隔。

　　你是谁？我是白兰啊。
　　是你说过的，你最爱的白兰啊。

　　少年微微颔首，脸颊被覆盖在一片阴影中，蓬乱松软的银发几乎要遮住那块显眼的紫色王冠标致。禾子的话如同透过层层雾气，清冽的麻痹了白兰的心脏。

　　禾子努力捕捉着脑海中的记忆线索，最后每次都如同读取出错一般，找不到关于眼前少年的信息。她记起自己叫星野禾子，记起自己童年，记起阳光温暖的味道。

　　却唯独过滤掉了少年的影像，过滤掉了近来的记忆。

　　是怎么了呢？为什么那些零碎的记忆片段总有一个无法识别的身影？为什么心似乎被掏空了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禾子的声音甜美腻人，在白兰看来却是一种折磨。
　　白兰听到了什么四分五裂的声音，然后疼痛感直达四肢百骸。

　　“白兰”
　　清冷的声线穿透胸腔，顺着心脏划溢流转。

　　她，真的是不记得了呢？

　　这样也好，让她不要再看到丑恶的世界。
　　白兰的的嘴角牵强的勾出一个浅浅的弧度，透着无限的落寞。

　　初秋的光线很柔和，将白兰的侧脸柔化成一片美好的光影。
　　星野禾子碧色瞳眸中无限空洞，似是没有反射的光线。

　　［五年］
　　浅雪惊梦。
　　寒气丝丝缕缕透过单薄的衣衫，穿透了禾子的皮肤。
　　白皙而凄凉。

　　禾子自己也不知为何，自己无法在阳光下的雪地上烙下一点阴影。
　　并非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她每次问白兰时，白兰总是支吾的掩饰，紫色的眼满是穿透时间的伤痛。怎么会看不出呢

　　那痛遍布下无数的时光，沟壑了无数年月，漏下的不知是怎样的刻骨铭心。

　　只是白兰一直在藏着而已。他的随性，他终年不变的笑容，又是怎样的掩饰。

　　禾子拉紧衣衫，收回发散已久的思绪。半透明如薄纱的身体在冬日的寒阳下微微颤抖着。

　　大片的天光倾斜而下，落在禾子的脚下，终是没能牵出一点影子。无数的倥棂之气旋转升腾如空，逆流而下的，是有着玻璃般晶莹质感的雪花。

　　天空是瓷器的釉色，微微的散着光亮。不远处，一束炙人的目光望着禾子孤落的背影。

　　五年。
　　原来已经五年。就这样看了她五年。
　　有些话不知从何说出口，毕竟她记忆不复存在。

　　那些她爱他的时光已经不复存在。
　　而如今，冷淡如她。他始终无法靠近

　　白兰苦笑，也许只有对着她，才能露出苦笑。因为看到她，才能真正的安心。
　　在她面前，他才能够真正无所顾忌。

　　白兰缓缓渡步过去,拥住那一抹单薄瘦弱的身影。“禾子……”他口中轻轻呢喃着。
　　禾子愣住了，并未像平常那般反抗，任由他抱着。两人在漫漫雪地上熔为白色的一滴，穿过茫茫的透骨的寒气。

　　白兰紫色瞳眸在那一瞬跃出了许多欣喜，却竭力的掩饰着不被禾子发现。他揉着禾子的细发，缓慢的在脸上展开笑意。

　　“呐，禾子。”白兰抿了抿薄唇，似积压了很久的情绪。
　　“什么？”禾子转回身去，正对上白兰幽深的眼眸。
　　“禾子，如果我创造另一个世界，你会开心吗？”
　　“……不会。”

　　白兰突然间就有些怒了，两手紧紧捏着禾子的肩，微微的眯起了眼，声音也沉了下来，一种危险的气息直袭禾子，几乎将她吞没。

　　“你会开心的对不对？”白兰忽又开口，似乎凭空生出了许多的悲哀。

　　禾子愣住了，看着伫立在雪地中的银发少年，身影纤长，紫眸悠转。细碎的雪从苍穹中飘落而下，缓缓笼住了禾子的视线。大把的风从这片苍茫的平原上穿越而过，几分寒冷，几分凄凉。

　　怎么，好像不认识这人了？

　　禾子鼻子忽的一酸，挣脱了白兰的手，往基地跑去。任凭冷风从她体内穿过，没有一点寒冷。
　　这次白兰终是没有阻止她，放开的手似一张欲飞的羽翼，有无数的东西从心中呼啸而出。

　　禾子，知道吗。如果创造了新世界，你就不会离开我了。

　　禾子在雪地上越跑越远，身后留下了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她停下来，大口的喘着气，蹲了下来。泪水滴落在雪上，划成一个晶莹的小冰球。

　　[梦境]
　　“禾子，呐，禾子。”
　　“怎么了？”
　　我忽地转过头去，看到一幕让我诧异的景象。

　　那是五年前的白兰。白衣紫眸，懒散的笑容，浑身散发着糖果的味道。

　　但他似乎不是在对我说话，而是另一个女孩。我回头望去，更加诧异。
　　那是五年前的我！

　　那个栗发少女碧眸中慵懒，缓缓向白兰靠去。白兰嘴角微扬，颇为无奈的扶着少女。

　　“禾子，现在不可以睡的。”
　　“为什么？”
　　“因为啊……今天是你的生日。”白兰缓缓低头，唇瓣轻触少女的额。

　　少女脸上泛起了红，娇嗔的推开白兰。白兰满眼的宠溺都落在少女的脸上，浅紫眸中发出微凉的光。

　　画面忽的转换了。

　　少女身着白衣躺在一片墨绿色大理石上，四周一片死寂。我努力发出声音，却只是空洞的空气流动的声音。少女似乎已是没有了气息。

　　白兰匆急的脚步声快速划过耳畔，他的面庞越来越近，满是焦急。眸中收敛了所有慵懒，似乎是从未看到过的难过。他抱起少女，少女如融入空气的微尘般难以捕捉，白兰敛起眸，嘴角勾出一抹近乎残忍的微笑。

　　“没有人可以伤害禾子。”
　　他的声音透过流动的透明介质一次次在耳廓中反复放大，心中蓦然一恸。

　　两人的身体慢慢被白光所包裹，一点点漫溢而出的耀目的光，似乎在昭示着什么。同时也一点点的唤起失落的记忆。

　　白兰他，他难道要用能力维持我的生命？

　　［魇］
　　禾子蓦地从梦中惊醒。碧色眸中不断有透明液体涌溢而出，栗色长发贴在脸上，湿了一片。

　　终是想起了一切。
　　禾子急忙起身想去找白兰。

　　没有一人，诺大的基地只剩下她自己空洞的回声。禾子抓住头发，急剧的疼痛让她无法支持住，地面一阵冰冷。

　　禾子强撑着站了起来，努力捕捉每一个有关的信息。泪水不断划过脸颊，急剧的不停歇。
　　森林深处传来一声声爆裂，禾子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向那边跑去。不断激起的灰尘穿透禾子的皮肤，缓缓升入苍穹。

　　身体渐渐失去了色彩，苍白的像是被阳光照射了太久。声嘶力竭的喊叫声被逐渐泯没在战斗的声音中。太晚了，已经……太晚了。

　　最终还是亲眼看到了那一幕。泪水透过苍白刺骨的阳光，溅起空气中点点涟漪。
　　来不及了。

　　一片耀眼的火光中，白兰回眸对禾子清浅一笑，清甜的笑容如同他身上一如既往的糖果气味慢慢消散于空气中。

　　这一次，救不了你了。
　　抱歉啊，禾子。

　　禾子的眼泪瞬间停住，金色的阳光镂空她透明的身体，随着灵魂升华至苍远的天空。回忆愈发清晰通透。

　　——呐，禾子，我创造新世界你会开心吗？
　　——当然。
　　——嗯？为什么？
　　——因为白兰开心我就会开心啊。

　　如果有明天，如果还会有明天。
　　白兰，我定会告诉你。
　　Ｔｉ　Ａｍｏ

　　——Ｅｎ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