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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不情之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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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酒后失态,端容已然如数家珍的想起来了,这固然使她觉得没脸去见顾三,但心里,实在非常的想见他。最后翻来覆去,还是决定去见他,就当是为了昨天的事向他赔罪致歉意。然而很快失望了,陈妈说顾三一早起来便走了:“老爷叫少爷回家去了,大约有几天不会回来住。”
端容转身要走的时候,屋里门却推开了,有人走出来,未语先笑:“沈小姐,怎么不进来坐?”
这声音实在耳熟,端容转脸去看,一怔,这人竟是安敏渐。青年眉目有一种兵器的冷剔,但目光很柔和,他已走到门前:“快请进来!”
端容迟疑的时候,人已被强拉进院子里去,只好勉为其难地寒暄:“安先生!”
安敏渐非常热情,亲手拿抹布把椅子擦了又擦,请端容坐,又吩咐陈妈去沏茶。完全不给端容推拒和客气的余地。
“我才想去拜访的,不想沈小姐就过来了。”
这当然是客气话,端容听着一笑。同时她注意到他不寻常的脸色,一种病气的白,她记起来顾三说他这位小舅舅身体自小不好,但她每次见安敏渐都只觉得他过分的热情,又爱玩笑,又爱动,她倒有点怀疑那不过是顾三的托词,现在看来这事情是真的,只是安敏渐用自己的热情和好动,很好的掩饰了自己的病弱,不相识的人,谁会注意到。
但无论他如何的热情,端容只觉得窘迫,不知如何应对,她实在和他无话可说,完全不知所谓,他们的交集本身也只能算是偶然。
安敏渐很后知后觉,仿佛一点没觉察端容的不安,把茶推给她:“明前龙井,虽说不上多么贵重和稀罕,也是很难得的,沈小姐一定要尝尝。”
可惜端容于茶之一道,没什么研究,当然也没有这种学习和品味的机会。
她意思的尝一口,没觉得很特别,就放下了。
安敏渐看得直皱眉:“你一定是喝不惯,现在女孩子都不爱这个,都爱喝汽水,我叫阵妈去买些……”他完全是使唤自家老妈子的气势。
显然于一旁东扫扫西扫扫的陈妈听得很不愤,但她不敢反驳。
端容也不敢接这个口,马上说:“不,这个很好了,真的,不用麻烦!”
安敏渐也就从善流,不再纠缠这事,又问她找顾三什么事。
“也没有特别的事。”这意思是推搪,不愿意多说。安敏渐好像完全听不出来,又问:“急不急?不然我送你过去找他?”
“不不不,我一点不急的!”端容觉得疲于应对,汗都出来了,“就一点小事。”为了不再受安敏渐的逼迫,调开他思路,她马上反问,“安先生又有什么事?”
她不过随口一问,完全没想过他会回答,哪想安敏渐特别干脆:“我是来告诉他,他被公司录用了。”
端容倒一怔:“是安先生的公司?”不然安敏渐怎么亲自过来通知呢。
“沈小姐这话有点不准确,是我任职的公司,倒不是我的公司!”他笑,笑起来像只温顺的动物,眉眼间的犀利刹时烟消云散,像是猫,又有点像狗。
端容马上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是什么职务?”她真是不该问的,这好像是她特意要打听顾三私隐似的,但是忍不住,不及思量,这话已脱口而出了。
她有点脸红。
安敏渐倒没多想:“先开始当然做书记,慢慢学着做。”
学做事,也是学做人,年轻人只要有拼劲儿,职务低一点也没关系,只要肯努力,又的确有能力,总能脱颖而出。
安敏渐当然相信自己外甥是优秀的,所以一点也不担心。
端容也不好说什么,就一笑。安敏渐看一看表:“哦呀,都这时候了。”
听这意思是要走了,端容不由地松一口气,脸上尽是笑,笑得真心开怀:“安先生要回去了?”
“嗯,也不是很急!”他垂头一番踌躇,“沈小姐可不可以帮我个忙?”
端容有点惊奇,她有什么本事,他倒需要她帮忙,顺嘴问:“什么事?”
“安绮的事,也许你已经听说了,她被我大哥禁了足,出不来,所以我想买礼物回去送她,使她开心点儿,但又不知道女孩子喜欢什么,所以想请沈小姐帮忙挑选。”
安绮对端容的讨厌,安敏渐不能不知道,既知道,就不难猜出来,她沈端容对安绮也并不买账,也很讨厌,他倒怎么来请她帮这个忙?
安敏渐显然不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请一定帮帮忙。”
他这样请求,端容不好拒绝,但安绮不是一般的女孩子,一个大家小姐的心思与喜好,她一个小小的穷苦学生怎么能够体量和明白。
她心里忽一动,有点恶意地笑:“安先生这样说,我当然要尽力!”
两人便驱车到百货公司,因为这里面的商品,都很高档,价格非常硬挺,一般的,平常的百姓,不敢轻易来此大手大脚消费,来的不外都是高级中国人和外国人。
端容径直走到化妆品柜台,帮安敏渐挑了一盒特别白的茉莉粉,大红唇膏,紫红胭脂,浓华馥郁的香水。
“女孩子都喜欢这些。”
安敏渐看也不看,照单全收。
最后为了表示感谢,他又多买一瓶香水送端容,端容表示不要,无功不受禄,安敏渐很坚持:“你帮了我这么大忙,不能不收,我一点小心意!”
端容苦笑,心想等他把这些东西拿给安绮,不知安绮要怎么闹脾气呢,那时候他不要恨死她么,这谢礼她当真受之有愧。更何况这味道太刺激了,她受用不起,于是更卖力推拒:“真的,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然而安敏渐不容分说,强把香水瓶按在她掌心里,转身就走了。
她只能哭笑不得。
出了商店,安敏渐与他的车当然都不见了,她是要走回去,索性她是走惯了的,而且这里离家也算不得远。却忽有辆人力车凑上来:“沈端容小姐吗?”
她一惊:“是。”
“请上车!”
“我不坐,我不坐。”虽然人力车已很便宜,她当然是能省则省。但奇怪怎么这人知道自己名字,也并不打算追究,觉得无关紧要。
车夫笑得很机灵:“小姐,这车已付过钱了,就是和你一起进商店的那位先生付的。”
谁想到安敏渐会体贴周到至此,她愈发觉得自己实在对他不住,觉得内疚。
自然想想也就算了,无力补救。
车夫一再的催:“小姐请上车吧……”
她也就坐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