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嫁》阿修罗飞天舞

20、第十九章 灰雪奴

　　晋国是有外妇的。
　　那是一种游离于律法上下的存在。
　　情况有两类。
　　一类是：男女在未婚状态下，无媒无聘，私下野合。还有一类则是男子在居官之地或行商之所娶妾。
　　这两类产生的女性的那一方，就被称为外妇。不过一般来说，前一类被称为外妇的更多；后一类由于是正式纳娶的关系，且若是男方颇有权势，则女方更常被称为小妻。

　　我当然不是要做第二类。
　　做小妻我还不如做正妻，小妻面对大妇等同婢女，亦即是主仆身份。我脑子被驴踢了才有主子不做做奴婢。
　　故此，我说的只是第一种情况罢了。
　　说对了，就是野合！相当于中国现代的一夜情？！好吧，我实际上是在邀请祁志ONS OR 诚邀他加入炮友行列，囧rz这听起来是挺糟糕的。如果我老爸——大名鼎鼎的杭高本部训导主任简老师在这里，他一定会抡起我娘收藏的Wusthof菜刀一刀砍死我。
　　还好，他不在。令我逃过一劫。
　　真是谢天谢地，谢谢耶稣基督和佛祖菩萨们。

　　我觉得，祁志和我无冤无仇，姑且相信他对我只是好色罢，姑且相信他对我没有把我卖去鬼市的打算罢。
　　归根结底，他只是得不到。倘若一朝得了，也就了了愿了。

　　人的执念无非缘于求不得。
　　好，给你。再省却你的一应麻烦，岂不是好得不得了？！
　　如此，夫复何求？
　　你想要的东西，什么人啊财啊统统都给你，这样，你还想要求什么？你祁志又不像是贪得无厌的人。

　　在我提议之后，祁志又开始长久的沉默。

　　我的心一阵阵地敲壮族同胞们的边鼓：这个少年总是这样，每当在权衡利弊的时刻，他会面无表情地思考许久，最终选择一个最符合利益的方案。

　　在我和他相对无言的沉寂中，他的脚轻轻地踢了踢地上一个物事。
　　这个举动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忍不住侧目看去，立刻瞧见祁志脚边那个白白的、死去多时的母兔。

　　这母兔，对了，他刚才确实拎在手里的……那么，是他刚才逼近我时候随手丢在一旁的吧？

　　那，之前的两只小兔呢？他手上被我扒去两只，还剩下两只……不见了！还有，我自己手上的那两只呢？！
　　慌乱之际，竟是不知去了哪里么？

　　我握了握拳，低下头悄悄观察四周：之前突然下了一阵子的小雪早已停了；此刻放眼望去，依然遍地白皑；常人很难分清附近是否有活物走动。尤其这四只奶兔恰好是白色的。

　　大抵是终于受不了我一再地分散注意力，正经事情都心不在焉的游离状态，祁志打断了我的行动；他尚撘在我下巴处的手指再一次用力，将我偏转的脑袋扳正，很认真地回答我说：“可。”

　　他说可。
　　哦也，他总算是同意了！
　　麻烦消灭，任务达成。

　　我在大大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开始十分犯贱地产生一山望着那山高的失落心情：
　　哎，哎！他居然就这样同意了，都没再争取一下。
　　看来他也不是很热切地想要我做他的正妻嘛；看来他也不是很尊重我，或者以小言的口吻来说，他也不是很把我放在心尖尖上，也没怎么爱我爱得死去活来嘛！电视剧和小说都是骗人的！！

　　（修罗：=.= 嗨，简单同学，要真那样不觉得可怕吗？人祁志和你认识才多久啊？这几个月的功夫就要忘记家族覆灭的悲惨遭遇，把你放在心尖尖上，爱得感天动地……这事儿真的有点……那个难……咱九嫁不是还珠格格啊！就算是金庸古龙剧，某朱和某峰、某音和某欢……等等人的爱情产生得也十分之诡异啊……）

　　我承认老爸说得很对，从心理学上来说，每个人都永远不由自主地挣扎在犯贱与不犯贱之间。

　　带着如此反常的犯抽情结，我有点呆怔地由着祁志把我一把拉起；看着他从襕衫襟怀中将几团毛茸茸的小圆球掏出来，极利落地塞入我的双手内；他自己则弯身拾起那死去多时的大兔子，复又拉起我往一个方向大步行去。

　　在被拖拽着前进的过程中，我瞪大眼睛对着自己的手掌心数了又数：四个！真是四个！阿志他什么时候把几只兔子都收到怀里的？！
　　白白的、团团的四个小兔。一只闭着眼，一只半睁半开地看四周，两只则骨碌碌地转着乌溜溜的大眼珠好奇地打量我。偶尔颤颤地动一动白白的绒毛，软软的让人觉得不敢用一点点力道，生怕伤了如许弱小的它们。

　　嗯，都毫发无损，精神颇好。
　　这几个，那么小的个头，甚至比大个儿的鹅蛋还要小那么一分。还滚来滚去的，实在是……萌死了！

　　正快乐地花痴着奶兔的我，瞬间就乐极生悲了：四个兔兔中的一个一口咬住了我的手指头……
　　有，那么一点点疼啊。

　　握着我胳膊的祁志听到细微动静即刻回头，就看到我呲牙咧嘴地被该死的熊奶兔娃子咬住的情形。
　　他没有说话；但是他那高高挑起的眉、微微抽动的嘴角、轻轻皱起的鼻翼，一览无余地展现了他对我无需言说的鄙夷之情。

　　我大概可以猜到他的潜台词：易筋经？过于常人数十倍的功力？

　　气急败坏之下，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地做着补救：“此乃意外。君须知擅泳者溺于水，柔能克刚，故此，咳。”

　　祁志继续挑他的眉，抽他的嘴，皱他的鼻子。

　　我一鼓作气，亡羊补牢：“此兔对我使骄兵之计，避而骄之，引而劳之，攻我不备，出我不意，故不慎败。”

　　听毕我滔滔引的《孙膑兵法》中“威王问”篇，少年当即不给面子地笑场。最拆台的是，他居然还笑得前仰后合，开心万分，只差没有击节而歌了。

　　我一恼，当然要羞愤成怒。
　　当下，我一撸袖子，反手在腰后鞓带挂钩处解下带来的大荷囊，将几个小兔塞入这棉布口袋里。
　　然后一甩胳膊，摔开犹在作笑的祁志的手，气恨说道：“君有去，自诣往去处去。我适归还矣。”

　　你有要去的地方，自个儿去该去的地方罢。我可要回家去了。

　　祁志听了我的气话，却依然大笑。
　　声音嘎嘎作响，好像鸭子受惊大叫，一如既往的难听。
　　T_T

　　这样闹腾了一番，最后当天也终究没有去抓雪奴——鸽子了。

　　不过第二天辰正（注1），我刚从被窝里把自己艰难地挖出来；祁志已经外出又回来，并带回十数只雪奴。
　　于是，在看到雪奴的那一刻，我又暴走了。

　　雪奴！
　　这名字听着都应该是雪白雪白的吧？
　　可为毛！为毛这雪奴是灰不拉几的？！这摆明了是灰鸽子嘛！！这哪里对得起雪鸠的这个雪字啊？！
　　好吧，它肚子是白色的。可是所有的鸽子的肚子不都是白色的吗？！好吧，它的脖子这里有一圈白色的。可是戴了白围巾就算雪奴了？！
　　口胡，掀桌啊！

　　我哀怨地、幽怨地、愤怒以及悲愤地深深望着带来“雪白纯洁”鸠鸟的祁志，表示自己正处于脉脉不得语的状态。

　　祁志大约也吃不消我的眼神，乖乖缴械投降，十分配合地问我：“姬有言，可说。”

　　正等着你这句话呢！有人送上门板，我当即店铺开张。
　　“雪奴何以色不白？”
　　我一拍窗前的条案，指着院子里一只只被仆从拴好、不能再振翅高飞只好于天井里走来走去的雪奴，横声问祁志。

　　“闻崇国公府的简氏盼娘，眼盲耳聋口不能言。今日得见，亦是闻名不如见面。”祁志微笑着回答，“天下事，名不符实者多矣。雪奴有领、腹为白色，与阿盼相比，相符多多。”

　　哇呀呀呀呀呀！坟蛋！谁许你叫我阿盼了？！谁让你讽刺我的？！真是不发火，老虎当病猫么？！
　　不过，爸爸妈妈和老师都告诉过我们，要讲文明礼貌。
　　所以，我还是把一干不雅的心音压入肚子深处，嘿嘿干笑两声，不再说话。

　　从迦巴念青峰回苏城后，祁志没问我什么时候和他私通。Orz我也很鸵鸟地当做不记得，只热火朝天地继续我的过年大业。
　　这会子，就算他不以武力威压，我也不晓得他会不会因为被我激怒而翻脸，要我兑现外妇的承诺。
　　因此，还是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好。
　　其实，雪奴是不是白色有什么关系呢？最多我把它涂成白色就是了。

　　染白需要用绢云母的粉末。
　　互市不开，我却是怎么也买不到。

　　云母是一种矿石。多于矿床上有云母岩，可得云母。矿、石、岩……这不活生生地就指向那紫团山么？！再上山一次？我心里嘀咕着。

　　已经腊月二十七了。
　　今年的十二月恰逢大月，有年三十。这么说从明天开始就要斋戒沐浴了。要去紫团山找云母石，也就今天一天的日子。

　　今天又是一个大晴天。
　　太阳虽明丽，却不热烈。雪化得并不多。
　　我用完朝食后，就懒洋洋地趴在天井里的石桌石凳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地上丢黍米粒；那十多只雪奴咕咕地跑来抢吃。
　　好好数一数，倒正显得祁志周到细致，不多不少刚好十八只。是九的倍数呢。这么说是挺圆满的兆头。
　　大清早地跑去山里抓雪鸽，还真有心。

　　身侧走过潘三，他慌慌张张地朝我躬了躬身，向着倒座南屋跑去。那里是厨房，他着什么急？！

　　潘三是祁志买来的仆人中的一个。苏晋两国以幽陵县为界，所以苏国互市上卖的人奴一般都是潘姓居多。潘三没名字，家里排行三，邻人多唤他阿三小三；被阿志买来后，阿志和我也都没给他取名，依旧叫他潘三。

　　“潘三。”
　　我唤住他。
　　顿时，潘三的脸色立刻变得比锅底还黑。

　　注1：辰正是八点钟。女主╮(╯▽╰)╭冬天起得要比夏天晚啊，同志们，踹她屁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