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兰）你所不知道的那些事》德仓

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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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学后，两个人一起回到学校。以前老是被百里屠苏强迫去图书馆陪上自习还要看杂书的方兰生，一反常态地开始主动泡图书馆，开始着手准备出国考试。
　　连续看了两个小时书的百里屠苏趴在桌上，将头埋在臂弯里小睡片刻。十分钟后，他悄悄睁开眼睛，凝视着右边正在专心致志背红宝的方兰生的侧颜。
　　已经到下午六点多了。他们所在的这间阅览室靠近学校几大操场之一。阅览室窗户半开着，操场上踢球的学生们的嘈杂喧闹声就这么飘了进来，模模糊糊，恍若隔世。这间阅览室比较偏僻，平常人就不多，现在到了吃饭点，也就只有他们俩。暖橘色的夕阳余光斜照进来，笼在方兰生身上，映在屠苏眼里，不知为何有些许朦胧。
　　即使从前，方兰生不说话时，也总是给人温润如玉翩翩佳公子的错觉。当方兰生难得安静时，沉静祥和的眉眼和气质仿佛一幅最有意境的飘逸山水画，但是仅限于他不开口不瞪眼不撇嘴，而后者才是他面对百里屠苏的常态。
　　现在，表面上，在别人面前，兰生还是一样活泼聒噪，但是在屠苏面前，他沉默的时间却变多了。只有屠苏发现了，那个曾经有着纯净泉水般清澈笑容的少年，已经遗失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屠苏静静地看着兰生专注的侧脸，内心突然泛过一丝心痛。
　　很轻微的心痛。
　　仿佛一只蝴蝶在他心间轻轻扇动了一下翅膀。

　　他突然生出一种渴望，渴望触碰一下身边这个沉浸于红宝仿佛与喧嚣的世界彻底割裂联系的男孩的脸。
　　这是百里屠苏极其陌生的渴望。他几乎用尽全部理智才能压制下去，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觉紧紧握成了拳。
　　百里屠苏装作刚睡醒的样子，从桌上爬了起来，盯着兰生的侧脸几秒，开了口：
　　“你决定出国了？”
　　“嗯，希望还来得及。”
　　“你……”他想问他，他真的放弃曾经的梦想了吗，却问不出口。
　　兰生却仿佛感应到了屠苏的心声。他放下手头的红宝，眼睛却还是盯着那一页，只是不看身边的人。额前细碎的头发随着他略微抬头的动作轻晃了一下。
　　“我想了很多……我不能辜负二姐对我的期待……二姐说得对，这就是我的责任、我的义务。从今以后，我应该多想想再做决策。我不能干任何丢方家脸损坏方家名声的事。方家的特例，爸爸一个就够了。方家需要我。我过去的想法……的确太不负责了……爸爸爷爷去世的时候，我还太小，没有太多感触。但是二姐……二姐和他们不一样……如果连二姐的心愿都满足不了……我的人生就真的没有意义了……”
　　方兰生的声音在微微发抖，虽然百里屠苏可以听出来，他在努力维持让自己听上去平静无波。屠苏知道，这是方兰生想了很久做出的最终决定。他早已料到方兰生会下定这样的决心，只是听到好友亲口说出来，他的心里还是莫名难受了起来。
　　有什么改变了。
　　百里屠苏不知道那是什么，或者说，内心深处有什么在抑制那个真正的答案出现。他只是盯着方兰生的侧脸，盯着那个微低着头视线落在面前摊开的□□的男孩，心底有个声音在说：
　　看着我。

　　大三下，百里屠苏加入了一个实验室探究计划，和他同组的实验搭档居然是登山社社员风晴雪。因为参观实验室、商讨实验方案和做实验，两个人经常见面，一起出现在公众面前的频率大幅提高。由于百里屠苏要做实验，方兰生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自习的时间也比以前多了。渐渐地，开始有了流言，说是百里屠苏在和风晴雪交往。毕竟，除了百里屠苏的义妹芙蕖和直系师姐红玉，过去从来没有看到过百里屠苏和哪个女生走得如此近。而且有几次，目击证人纷纷表示，百里冰山的脸上居然出现了被他们疑为幻觉的温柔笑意。
　　这些满天飞赫然成为校内BBS十大热点的流言，身为当事人之一的百里屠苏也略有耳闻。凭心而论，他的确不讨厌风晴雪。甚至可以说，他是有些欣赏这个女孩子的，尤其欣赏她敏捷新颖的实验思路和做实验时果决利落的手脚。但是这份欣赏还没有到喜欢的地步。
　　虽然在专心准备出国考试，但是方兰生到底也不是过着山顶洞人苦行僧的生活，这些日常八卦他也是有听闻的。某天两个人在图书馆里自习时，仿佛不经意的，方兰生就问出了口：
　　“木头脸，风晴雪是你女朋友？”
　　听到这个问题，百里屠苏愣了一下，扭头看向右手边的男孩。对方还是盯着手里的红宝，好像只是随口问了一句“木头脸你觉得今天中午的红烧五花肉好吃吗”一类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起半点波澜。
　　百里屠苏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瞪着对方留给自己的侧脸，心里突然莫名升上一股恼意。他开了口，自己却没有注意到，语气冷冰冰地，全然不像是面对自己最好的哥们，倒比较像是面对来呛声的情敌：
　　“你觉得呢？”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这不是你和风晴雪之间的事吗？”
　　出乎百里屠苏意料，方兰生居然放下了手里的红宝，转过脸来看着他，脸上一副极其不屑的表情，倒是有了些过去的影子：
　　“本少爷是想，你这块木头早点有主，也不知道可以造福多少本校学子。我就想不通了，你除了长得好点、身材高点，到底有什么好的——”
　　“你还喜欢襄铃吗？”
　　百里屠苏突然开口打断方兰生例行数落，一双墨眸只是牢牢地盯着对方的脸，就像鹰类瞄准自己的猎物般专注，不错过对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方兰生住了嘴，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就连刚刚的不屑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只是很平静地回望着百里屠苏，承接着对方的目光。
　　百里屠苏第一次觉得有些慌。他居然读不懂方兰生的表情了。过去，兰生的心理活动都会写在脸上，即使他不说话，透过他的表情，屠苏也可以猜出他在想什么。兰生的表情如此丰富，屠苏还曾经在心里想，世界上怎么会有兰生这么有趣的人，脸和嘴一起说话，都不觉得累吗。
　　可是现在，他却读不懂他了。方兰生只是那么淡然地回视着他。什么表情也没有。
　　他们俩都看着对方，谁也没有移开视线。仿佛谁先移开谁就输了。
　　时间流逝得特别缓慢。就在百里屠苏以为方兰生不会回答时，方兰生先移开了目光，重新看向自己的红宝：
　　“嗯。”
　　很轻微，又很沉重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