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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第一一三章 西北(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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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叫了,再叫把人都吵醒了,我这儿晚上的生意怎么办?”鱼儿一把把婉柔拉起来,按到椅子上坐下,自己也找了张凳子坐在她对边。顺手倒了两杯凉茶,递给婉柔一杯。
“你没死?!”婉柔抓起杯子,灌了一大口茶水,瞪着鱼儿问道,“他们说你不是被……”
“你不也好好的坐在这儿?”鱼儿也端起茶杯,悠闲地喝了一口,反问道。
“我这不是……”婉柔说到一半,便已明白过来,不再在这个问题上多言,“早知道你没事,我还要果子要香烛祭个什么劲啊,你也不早点告诉我,害我伤心了好些天。”
从宫中出来那日算起,到今天正好是七天了。先人过世后每七日一祭,至七七四十九日是为断七,婉柔原以为鱼儿真的死在宫里了,便想在今日要些东西祭祀。
鱼儿已从宫中逃出,可今天是邵嬷嬷和芳华的七日祭。宫里的人,应该会去祭拜的吧。不管是出于上头的命令还是鬼神之说的敬畏,只要有人去供奉香火就好……
“你在想什么?”婉柔见鱼儿突然沉默,好奇地问道。
“能祭一祭死去的自己,也是好的。”鱼儿脸上闪过似是嘲讽的冷笑,语气幽幽的,听得婉柔背后一阵寒毛倒竖。
“你的头……你受伤了!”婉柔过了好半晌,才发现鱼儿头上缠着一圈纱巾。
“不碍的,已经结痂了。”鱼儿摇摇头,忽然又觉一阵眩晕,不禁用手扶住脑袋。这伤比她原先预计的要重一些,这几天虽然能下床了,但还时不时地头晕。
“这样不小心,你有伤还出来乱晃。”婉柔忙伸手扶住鱼儿,“这伤在头上,万一留疤可怎么办?”
“真没事儿,歇两天就好了。”鱼儿摆摆手起身。婉柔还是在宫里养成的习惯,看到鱼儿头上的伤,只问伤情不问原因。她甚至没问鱼儿是怎么出来的,这种事情,不知道比知道好。
“你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下去。下人们做不得准的,记得让人先来找我,可别再叫嚷了。”走到门口,鱼儿又轻轻嘱咐道。屋外的雨帘哗哗哗地连成一片,幸而两个院子之间有回廊连接,走回去并无需打伞。
“等一下!”婉柔看鱼儿出门了,急着在后面喊了一句,待鱼儿回头,又见她欲言又止,支吾了好半天才说,“你刚才说晚上的生意,难道……这地方是你开的?”
“当然。”鱼儿莞尔,“若这里不是我的产业,怎么会让你住进来?”
“你……你居然开妓院?”婉柔眼睛瞪得老大,满脸的不可置信,“你就不怕被……被人知道了……”她原是想说要是这事儿被父皇知道,非打断鱼儿的腿不可。但随即想到,父皇已经不在了,现在还真没人能管得了了。
“我这里的人一不偷二不抢,凭本事赚钱吃饭。若是没有这点产业,你我现在吃什么,穿什么?官兵来了又要往哪里躲?公主若是嫌弃,大可将来离了这里不再提就是了,没有人会知道的。”
鱼儿说完转身就走,留下婉柔一个人,垂头丧气地对着雨雾发呆。
其实刚才鱼儿已经猜到婉柔欲言又止时想问什么,不过她不说出来,鱼儿自然不会点破。有些事,还是需要她自己想通。更何况,鱼儿现在要忙的事情太多了,实在是没多少功夫来管婉柔那些小女儿的心思。
西北之行还没开始准备,就遭到了二二的强烈反对。理由自然是鱼儿的伤还没好,难以承受这一路舟车劳顿。鱼儿自己也不敢就此冒然上路,以免落下病根。
然思及外头局势,加之天气炎热,不利伤口愈合,不禁有些着急上火。好在事情多了倒也能忘记伤痛,只二二每天跟在她后面按时换药消疤。
不日穆宫中传来消息,小皇帝拒不封葆郡王为摄政王,而是按照昔日和帝教导,令朝中四位忠心的臣子为辅政大臣。虽不能真正亲政,但也不至皇权旁落。葆郡王未得加封,连日都称病不肯上朝,甚至有其见陛下拒不下跪的消息传出。至于沈荷那边,似是鱼儿的事后就和小皇帝闹翻了,几次求见都未果,小皇帝许是真的生气了,不但没给沈荷加封为太妃,还把她软禁在寝宫不准外出了。
“这孩子,到底还是太小,忒意气用事了。一个封号值当什么,这么一闹过不了几日,那些言官又有话说了。”鱼儿不由叹了口气,恨自己不能陪在小皇帝身边,好歹还能劝着点。
沈荷毕竟是璟王的生母,小皇帝刚刚将自己的生母沈涵追封为太后,与皇帝合葬,同胞兄弟的生母却连个封号也不给,难免让人说苛待庶母。皇帝以孝治天下,就算大家心里都知道这个“孝”字不过是个幌子,但表面上的总得过得去。真是看她不顺眼,直接封作太妃,让后送去庙里给先帝诵经祈福好了,任是谁也挑不出错来。至于那个璟王,没有外戚相援,根本不足为虑。
“泽王那边还是没动静吗?”鱼儿感叹完了,又问道。
“芳玉在军营外的泽王临时府邸被秘密召见,之后泽王便在府里闭门不出整整三天,然后就搬到大营里去和将士同吃同住了。据报,这段日子西北大营内泽王亲兵操练地格外猛。至于那个芳玉一直待在府邸没出来。”泽王现在是没日没夜玩命似的操练,明显就是典型的感情受伤的表现,他大概是真的以为鱼儿已经死了吧。不过这话……夜魅没敢说出来。
“军营里不准女子进入,芳玉本就是泽王的人,除了留在府邸,也没别的地方可去。”鱼儿点头道。
“对了,原先跟着主子的那两个人,貌似接了新的指令,在四处查找芳泽她们的下落。因为听说有一个大宫女是头上有伤,京城和周边大大小小的医官,他们是挨个打听。”
“他们在找三个人还是四个人?”夜魅口中的那两个人,就是当初兴帝派到鱼儿身边保护加监视的两名暗卫,两人实际上又是泽王部下,只是不知他们现在找人是奉了哪边的命令。
芳华替了鱼儿的事情,除夜魅组织高层和芳菲芳泽并去了的邵嬷嬷外,并无其他人知晓,因而外人都以为宫中已将鱼儿身边的四芳悉数放出。若是找四人,便是兴帝那边想要知道穆宫之中的情形。毕竟和亲来的两个嫡出的帝姬居然接连殒命,启国人必不肯咽下这口气。但若是只找三人,那就是泽王了。
“找的是芳泽芳菲和芳华,就是不知泽王要找她们做甚?”夜魅也有些摸不透熊小喵的意思,他想知道的事情芳玉只怕早说了,还要再找其他人干嘛?
“你管他想做什么,只要我们的人手脚利落点都清理干净了,不让他们找到这里就是了。”鱼儿不甚在意的笑笑,“实在不行……”
修长白皙的手指在颈间轻轻掠过,鱼儿做了个杀的手势,“这样两面三刀的人留着也没什么意思,这些年他们可是从我这里替我父皇还有那位泽王殿下弄了不少消息,也该歇歇了。”
经过这一遭,没了帝姬身份的束缚,鱼儿对身边敢背叛她的人,实在是不想再容忍。
夜魅神色一凛,正要领命而去,忽听院中有“咕咕”叫声。开窗,果然是传信的鸽子回来了。不待鱼儿吩咐,夜魅已经敏捷地上前抓住鸽子,从腿上将封有信笺的小竹筒取下。
飞鸽传书是用密码写的,其实就是某一本书,某页某行第几个字,翻书便可将内容译出。隔几个月便换一本书,就不怕中途传信的鸽子被人劫了。
“主子,是启国那边的消息。”夜魅很快就将密文译出,“八皇子被立为太子,前太子……失踪了!”
兴帝对前太子早已失望至极,改立同样嫡出的八皇子这也在意料之中,但是前太子居然从被圈禁的地方失踪……这是死了还是跑了?
两人不及多说什么,便有丫头来报,隔壁婉柔请鱼儿晚上过去吃饭。此时各处刚刚掌灯,屋内多有烛火烟气,夜魅在人进来时已经将密文并译文一并销毁,倒也没人注意。
晚间鱼儿到了婉柔那里,但见婉柔头戴银饰,身上穿的仍是素色衣衫,桌上七八样精致小菜,也都是素的。
“今天就不请你喝酒了,这是新鲜的果子露。”婉柔拿起桌上的小壶,屏退众人,亲自斟了两杯。
“拿我的东西请我吃饭,你也好意思说。”鱼儿坐下,以果子露代酒,和婉柔先干了一杯。
婉柔还在孝中,不能恣意饮酒作乐,这些日子厨房给她送的也都是素菜。再说鱼儿头上还有伤,现在也不能喝酒。
“我要走了。”婉柔替鱼儿夹了几样菜,突然说道,“谢谢你这些日子的收留和款待。”
鱼儿把婉柔给她夹的菜丢就嘴里吃了,一点也没有惊讶的意思,“盘缠够吗?”
“和你这人说话真是越来越没趣了,你怎么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连我去哪都不问。”婉柔嘟囔着,见鱼儿不接腔,随即自己接着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在那个地方关了那么多年,就是想出去看看。想看看我娘常和我提起的草原,还想看看你长大的地方,听人说启国的江南水乡美得很。”
“是挺美的,就是冬天冻得难受。”鱼儿闻言忍不住点点头,复又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你就这么着急赶我走?”
“不是想要赶你走,是我最近也打算出门,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同我一道去?”
“去哪?”婉柔眼神立刻亮了起来,脱了皇宫那个牢笼,她现在只想到处走走看看。
“西北大营”,鱼儿神色严肃,继续说道,“我要去见泽王殿下!”
“你要去见我二叔?”婉柔的眼睛瞪得老大,“你们……你们不会是想要私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