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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结发恩情轻抛掷 ...

  •   林深不退不让,劈手挥开薛瑾之的胳膊,冷冷道,“九爷,冤有头债有主。谁惹了九爷,九爷便冲谁要公道去,别一味欺凌弱小。”

      薛瑾之怒极反笑,紧攥着拳冲林深便砸过去,“我欺凌弱小?你是什么身份敢这般同我讲话。难不成我发了癫,自己纵火烧了自己的店铺,害了老人家?你也知我是抵卖了多少物件才开的这家店,如今尽付了一炬,哪日老爷子心血来潮问起来,我的罪责谁替我担去?这般害我的,却又是我的好兄长。如今他正一副子孝媳贤的模样侍奉亲前,我不朝我的好嫂嫂要公道,倒去找哪个?”

      林深躲得快,也觉得耳边一阵拳风扫过,只听“咔嚓”一声,再回头看,见薛瑾之一拳竟将他背后的门板砸了个大窟窿,那门向后重重撞在墙壁上,兀自颤动不已。

      一拳之上蓄了十二分力,可见下手之人是极怒的。

      林浅知此话不能善了,遂当先转身要拄了拐离了此间,薛瑾之见她动,紧跟着便动了,下手攥住她的手腕,厉声道,“你又要逃去哪里?”

      林浅不悦地转身,目光冷静地回视他道,“有话我们别处去说,别惊扰了逝者,也别扰莫大人替未儿续命。”

      薛瑾之胸口起伏,盯着林浅看了半晌,见她目光坦荡无移,这才缓缓松脱了手,只是手指仍垂在林浅腕旁。

      林浅能觉察薛瑾之方才手下用劲之大几乎要生生将自己的手腕握碎,不过近来她常受腿痛折磨,手腕上的痛倒也不是不能忍。听着薛瑾之言外之意,此事想来与他们兄弟争斗脱不了干系,想着卢妃之事到底牵累了薛瑾之,她心下也有愧怍,便想忍了算了。

      她想忍,却有人忍不得。

      林深见林浅咬牙,心疼地不得了,碍于身份却不能对薛瑾之怎样,只能道,“九爷,此事不过是你臆测,尚无实据,便是果真应了是实情,也跟她没甚相干。她不过是个女子,本已如此苦命,并不得宠,能左右自家夫君几何?九爷纵使昨夜亲临了凶险,也不该将火气出在一个弱女子身上。”

      “实据?你要凭证,我便给你凭证,这令牌三嫂需认得?”薛瑾之冷冷一笑,自怀中掏出一件物事,“是我的人,在无心斋的位置发现的。三嫂倒也可以说我栽赃陷害。”

      只听“哐啷”一声,一块巴掌大被烈火炙得乌黑的铁块落在林浅脚下,林深脸色一变便要抢过,只是终不及林浅离得近,他方行近尚未弯腰,林浅已捞了铁牌在手中。

      薛瑾之冷笑两声,退开一步,冷冷审视着林浅的脸色。

      铁牌上的花纹她极熟悉,那名字她也极熟悉,林浅心中冰凉,面色却不变,手中握着令牌,轻描淡写地道,“是硕王府亲卫的令牌不错。只是,一块铁牌而已,对有心之人定不是难事。杜家兄弟行事利落,若是这人命关天的大事,自然不会如此疏忽。倒是这吹针上淬的毒,并不是人人都能制的。昨夜这场祸事的背后主凶,倒可以着落在这毒上。”

      “你何处得来?”薛瑾之狐疑地望着林浅递过来的锦帕,并锦帕中裹着的银针,眉头一皱,还是接了过来。

      “叶奶奶后颈。”林浅停了步子,望着薛瑾之的双眸恳切道,“昨夜雨大风疾,这火能一烧半夜便不合常理。青玉案上下二十余人,唯叶奶奶一人遇难,且非意外,更是令人生疑。你空诩一世聪明,却怎也被这浮华表象迷惑?这分明是谁使的一箭双雕之计,既为你埋了祸患,又嫁祸给他。”

      薛瑾之面上青一阵红一阵,讷讷半晌,方讪笑一声,“果是三嫂聪慧,我倒差点冤枉三哥。”

      林浅不理会他,冲林深做了个止步的手势,自己则一步一步缓慢却稳妥地行至另一间小屋门口,撩了门帘进去。说是间屋,此处房顶却已破了个口子,雨水不停地自窟窿中落下来,倒弄得一地泥泞。

      杜朗正坐在一个尚能遮雨的角落里,手里拿着一块布条,往自己左腿上缠,一旁的地上扔着一根细长的染着血色的木条。

      方才来时他背着林浅,在废墟中摔了一跤,正被这木条刺穿小腿,他强忍着痛送了林浅到灵棚前交给林深,便躲到此地处理伤处。

      见林浅进门,杜朗先是一愣,继而忙放下长衫,单膝跪在泥泞中道,“尊主,可是要回府了?”伤处虽隐隐作痛,但林浅若一声令下,他仍会忍痛背她回马车。虽说林浅如今连侧妃都不是,但即便王爷未曾密令吩咐,在他们杜家兄弟心中,她也永远是他们的正主。

      “你的腰牌可带在身上?”林浅扫了一眼地上的木棍,狠下心别过头去,只冷着脸伸手管杜朗要腰牌。

      杜朗虽不明所以,却对林浅的吩咐向来遵从,还是将自己的腰牌解下双手奉上,且回禀道,“尊主可是忘了?我兄弟几个向来是令不离身的。”

      一模一样的花纹,一模一样的材质,只是一个腰牌上刻着“朗”字,一个腰牌上刻着“凤”字。

      杜家八兄弟人人都有这样的一个铁牌,分别刻着“凤”、“翱”、“鹤”、“翔”、“温”、“善”、“疏”、“朗”,乃是硕郡王府八大亲卫的独一无二的标识。

      林浅细细看了一遍,面上布满怒意,反手将手中的腰牌冲杜朗砸过去,厉声道,“你倒是有个好大哥,枉我敬他侠义,谁料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我的命也不尊贵,不需你护着,你给我滚回王府去,跟你那些好哥哥作伴去,我是死了生了都是我的造化,不需你们操心。”

      “夫人,不知大哥有何错处,惹夫人生如此大气?爷反复交代过小的们,夫人的病势凶险,需安心静养,切忌神识涌动。夫人万不可跟小的们生气。大哥若做错了事,小的这便回府叫他来向夫人赔罪,由夫人责罚。”杜朗还不知是何事惹得林浅如此大怒,只隐约看见她手中还拿着一块铁牌,因忧心林浅的身子,忙磕头道。

      林浅只觉一阵气血上涌,想开口说话,却觉口中腥甜,“哇”的一声吐了出来,眼前已是一片昏黑,却不理会林深的惊呼,扶着墙壁站稳,将手中的另一块令牌也递了过去,“你无需叫他来,将他的令牌带回去方是正理。你七哥已不幸殉了职,是我对他不住,杜凤的事我也便不再追究了。便让他的罪过同叶奶奶一起深埋地下吧。”

      杜朗也不愚笨,听了这话在自己心中盘旋了两三回,便知林浅话中何意,登时脸色惨白,连连叩首道,“尊主明察,此事断非大哥所为,求尊主明察。大哥同七哥一样,也是宁为主上陨命的,断……断断不会做错天诛地灭之事。”

      “他倒是个忠孝节义的人,只是到底忠心为上。只怨他碰上了一个好主子。我只着落你一件事,给你那位好主子带句话,他府上既容不下我,我走就是。不过是个小小夫人的名头,我哪里稀罕。便让他请旨和离吧。”林浅觉自己立不稳,摸索着墙壁倚了过去,喘息着道。

      杜朗只顾叩首,满面都糊上了泥泞,嘶声道,“尊主……,尊主息怒,尊主怎么罚咱们兄弟都好,只是此话……属下万万不敢传。”

      林浅不理他,他便如偶人一般叩首个不停。还是林深走上前去用了蛮力扶起他,叹道,“你若果真忠心,还是回府去送个信吧。这般大事她既说得出口,岂是你劝得住的。解铃还须系铃人。”

      林浅见杜朗万般无奈地退了出去,方才强撑的一口气泄去,这才觉得浑身无力,茫然地抬首问林深道,“你可也想拦我?”

      林深沉着脸色握了她的手,说道,“这般大事,你怎也不与相爷商量?却是鲁莽。不过事已至此,话已说出,我自是随你心意。只要你定了心思就好,日后可莫要后悔。”说着转头看了看刚刚走进来却坐在一旁垂首不言语的薛瑾之。

      薛瑾之面上虽沉静如水,心中却涌起了骇浪,想看看林浅此时的模样,却又不敢抬头。他担心杜朗见了他多生事端,方才并未跟着林浅进来,却隐身在半堵土墙之后,将林浅同杜朗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林深见他不说话,也住了声,不敢多说,轻轻松开握着林浅的手,立到一旁。

      林浅方才吐了血有些疲乏,微合着双目养神。

      一时,三人之间的气氛异常沉闷。林浅觉胸口窒闷,轻轻揉了揉胃中翻滚,张口又吐出一大口黑血来。

      薛瑾之不知林浅方才已吐过血,这回瞧得真了,心下慌了神,也顾不得思量其他,一边厉声催了林深去莫府叫莫皎田,一边缓步上前,看着林浅憔悴了许多的容颜,在心中默念,她的日子过得并不好,老三待她并不好,我怎么还能往她心口上戳一刀。

      “你的身子怎么这般不好了?这几个月他究竟是怎么照顾你的?”薛瑾之立在林浅面前,一手轻轻扶着她的肩,另一手探到怀中取帕子,却见手中握着的巾帕一片脏污,愣了一下,手中一空,帕子已被林浅拿了去,轻轻拭了拭唇角的血迹。

      他无心一句话,她不经意一举手,两人心中的隔阂便在这瞬间尽去了。

      这口血吐出,胸中的浊气似也跟着吐尽,林浅虚弱地抬头对薛瑾之勉强笑道,“这么大人了,这么不禁吓。没事的,你放心,不过是蛇毒未清的缘故,这些时日一向如此,倒于性命无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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