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大非偶》越宝

44、错觉

　　顾晓白替我约了郑启鹏见面，晚八点。
　　我身心俱疲，却无处可去。
　　家，早已经不是我的家。莫小凡那里，我更不能去，自从因为我让莫小凡丢了工作又离家出走以后，那里就已经是我的禁区。
　　终于在医院附近的酒店开好房间，洗完澡刚把自己扔在床上，手机就又响了起来。
　　我接起来，易家明在电话那边吼起来，“夏承欢，你什么意思？”
　　我苦笑，昨天晚上我还为他喝酒喝到凌晨，这一刻却已经将他忘在了脑后。
　　多讽刺，自以为伤心伤肺的少年情事如今拿来和险恶世事一比，顿时变得不值一提。
　　“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很累，有什么事能不能改天说。”我努力放平声音。
　　这个时候，我的精力没办法拿来用在和他解释争吵上。
　　“你这算什么？打电话不接，短消息不回，夏承欢，你不要总这么自以为是。”
　　我什么都还没说，他就又开始倒打一耙。
　　“挂了，我有很多事要做。”他说的没错，我不能再这么自以为是了，我需要振奋精神，不知道有多少事情等着我去做。
　　换好衣服，我等在约好的饭店，时间还早，我忍不住招手喊服务生过来，让他帮我拿包烟。
　　抽烟这件事，是和顾晓白莫小凡一起学会的，幼稚的三个人打赌谁能先学会吐烟圈，我因此整整学了三个星期，吸掉了两条烟。
　　这个时候，我需要用它来镇定情绪。
　　郑启鹏十分准时，八点整出现在饭店门口，我站起来迎过去。
　　他看见我，神情激动，紧紧抓住我的手，喊了我的名字，“承欢……”就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了。
　　他大学毕业进入长青公司，从小职员做起，一直到总经理。和父亲共事这么多年，父亲一直对赞赏有加。
　　他此刻真情流露，我更加伤感。
　　松开我的手，他从口袋里掏纸巾出来，取下眼镜擦着眼角。
　　“你为什么离开？”他是自己人，我没必要客套。
　　“有人挪用公款，苏佑慧说我监管不力、玩忽职守，隔天一纸调令，要调我去长远做物流总监，第三天已经有人来接我的工作，我一气之下，递了辞职报告……”
　　“我爸他没挽留你？”再糊涂，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
　　“辞职报告递上去，第二天就批了下来，董事长签的字，苏佑慧派人来看着我收拾东西，请我离开。”
　　一切都早有预谋。
　　“我本来是赌气，以为董事长看到辞职报告一定会过问，没想到——事已至此，再闹也没什么意思，就只能离开。后来我打电话给董事长，是苏佑慧接的，她冷嘲热讽，我一气之下，和她吵了几句，更没办法回头了。”
　　还有什么不明白？这根本就是早已布好的局，一步步走到现在。

　　我回酒店，莫小凡等在房间里。
　　我不能再让她为我担心，于是什么都不说只一头倒在床上睡死过去。
　　睡醒已是第二天中午，睁开眼睛，有刺眼的太阳光直射进来，有那么一刻，我有种错觉，什么都没发生，我不过是做了场梦，现在梦醒了，一切都恢复原状。
　　可惜，错觉终究是错觉，人总要清醒过来。
　　躺在床上想到发生这么多事，居然还能睡得着觉，自己也佩服自己！
　　醒了，烦恼也就来了。
　　要做什么？能做什么？我一点底也没有。
　　如果一切都是苏佑慧刻意而为，那么她想要什么？长青集团？
　　从法律角度上来讲，她和我都是父亲财产的继承人，现在父亲和我已经断绝父女关系，想来想去，做了这么多，都只因为她对长青集团势在必得。
　　长青集团，究竟算什么？
　　如果拱手让出后可以换回父亲的健康，我绝不犹豫。
　　可是，现在有人为了得到长青集团，不择手段，伤害到我的亲人，我自然不能放过她。
　　赶到医院，顾晓白和莫小凡一早已经在这里，帮父亲办了手续，转到加护病房，主治医生告诉我父亲病情已稳定，只是需家属24小时陪护，因病人随时有醒过来的可能。
　　我喜极而泣。
　　苏佑慧打电话喊我去见她，见面开门见山，喊我去公司上班，直言说公司有我的一半，所以需要我去学习。
　　“那我爸爸要怎么办？他需要24小时看护？”我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她是为了我好。
　　“白天我让家里的阿姨来照顾他，下班你就来看他，晚上可以请个看护。反正你一个人也不可能24小时都守在这里。”她都替我想好了。
　　“家里的阿姨，是陈姨吗？”我明知故问。
　　“陈姨回家带孙子去了，现在家里另外请了一个小保姆，很听话也很能干。”
　　“本来这样挺好，可是你现在也快生了，让小保姆来照顾你我觉得更合适，父亲那边，我会另外找人，你好好养胎，这些事就不要费心了。至于去公司上班，我再考虑一下。”
　　我从苏佑慧病房离开的时候，她的脸色很难看。
　　她忘了，人是会长大的，我早已经不是她所知道的那个夏承欢。
　　看护人是莫小凡帮我找的，父亲转到加护病房，她已经替我想到了。我回到加护病房的时候，护士正在教她看监测器。
　　等护士走了，莫小凡支她出去买东西，关上门拉我坐在沙发上，“承欢，我昨天想了一个晚上，总觉得事情发生的太奇怪，那个苏佑慧，你恐怕要小心点，夏叔叔出事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现在还不能太早下定论。”
　　原来，连她也已经想到。
　　这天晚上，我守在父亲的病床前，歉疚伤心自责……说不清的心情，只要想到是因为自己的任性妄为，而让父亲一个人孤苦无依，心就堵的喘不上气来。
　　不敢想自己走后发生过什么？
　　一直以为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个人，现在才知道，是我把自己唯一的亲人置之于不顾。
　　父亲的手很冷，我想起十岁那年的冬天，他带我出去玩，半路上下起雪来，我一直叫手冷，他停下来，把我的手合在他的手心直到暖热。
　　从小到大，他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终于泣不成声。

作者有话说

　　更晚了，别嫌弃。明天继续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