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情》静歌

1、上

　　姑姑提了一磅柠檬回来，显然，她又杀人了。
　　姑姑其实不是姑姑，严格来说，我应该称她为“老师”。她不允许我这样称呼，因为她说她教给我的并不是什么好本事，可我并不赞同。
　　我以肉眼不易察觉的速度抖出袖中的匕首，将每颗柠檬割成均匀的四瓣，依次排列在方盘中。照例留下一颗烹饪用，其余端给姑姑。
　　我敲了敲浴室的钛合金拉门，在得到姑姑允许后进入。浴室内蒸汽弥漫，一片昏暗。
　　姑姑不喜欢打开浴霸的灯暖，她说那种强度的灯光会灼伤视网膜，难道以后玩“盲狙”？其实姑姑也会讲冷笑话。
　　姑姑知道我走近，关掉了花洒，像往常一样伸开双臂，我则默契地为其擦拭。
　　其实姑姑身上半分尸臭的味道都没有，可是她却偏执地命令我为她仔细擦拭每一寸肌肤。
　　月牙形状的柠檬瓣轻轻滑过她的手掌，然后游遍每个指缝，双手清理完毕，已经有三瓣柠檬由弦月变为娥眉月。我喜欢姑姑的手，特别是散发着柠檬香的手。
　　我的双手各自夹起一瓣柠檬，平展开双臂，恰好触碰至姑姑的手腕，瞧，我们多么搭配。如果我手臂再长些，姑姑会不会变成受难的耶稣？啊哦，不可以胡思乱想。
　　即便是隔着柠檬，我也能感受到姑姑手臂肌肉的韧性。每次看到姑姑那轮廓明显的肱二头肌和肱三头肌我都会不由自主地呼吸急促，脸颊通红。后者由于光线原因姑姑看不到，可是前者便躲不过姑姑敏锐的听觉。
　　“爱，蒸汽太重，缺氧了？”
　　我心虚地应了一声。
　　姑姑打开排气扇，吐出几个字后继续伸展双臂让我服侍。
　　我讨厌游泳，讨厌那种漂浮的感觉，站不稳，抓不住，没有依托便没有安全感。可是，游泳无疑是锻炼肺活量的好办法，也许肺活量增加了我便能调整好呼吸，不再让姑姑听出端倪。这样，貌似不错。
　　姑姑的背部新添了三道长短相近的划痕，没有流血，只是将将破了一层皮。这是什么兵器所致？
　　我小心地绕过它们，并附赠给那个被姑姑解决的混蛋一次恶毒的诅咒。伤我姑姑，罪无可恕。
　　将姑姑的脚踝涂抹完，我准备转战正面。意外地，姑姑阻止了我，这次她自己来。
　　我很伤心，姑姑不再信任我了么？
　　“爱，不是你想的那样，姑姑今天不累，可以自己擦。”
　　姑姑背对着我，即使不看我的眼睛，姑姑也能猜到我的情绪。
　　我沮丧地走出浴室。God damn it！It's really a bad day today！我恨恨地抱怨道。看不到姑姑迷人的锁骨，看不到姑姑完美的玉峰，看不到姑姑平润的小腹，看不到姑姑神秘的森林，最最糟糕的是得不到姑姑的天使之吻。我的额头在抗议，在抗议，在抗议。
　　“爱，FN57的套筒外覆材料是高强度工程塑料，并且经过了磷化处理。我保证你不会擦出火花的。你要是磨刀可以换一柄金属的，从经济实惠角度建议你选择国产的。”姑姑一边擦她酒红色的短发，一边打趣我。
　　我无地自容了，气鼓鼓地将手枪塞回茶几底层的暗槽。
　　我要报复，一会的柠檬鸡翅我一定多多地淋柠檬汁，酸死姑姑！呃，似乎我只留了一颗，怒！
　　“姑姑，我快要出任务了吧。”
　　已经消灭了四只翅中的姑姑手下一顿，低低“嗯”了一声。
　　“姑姑，我，会死么？”
　　“不会的，姑姑保证。”
　　“姑姑，比起死，我更怕和你分开。”
　　“爱，不许胡思乱想，一切有姑姑呢。”
　　晚上，姑姑破例批准我可以与她同床，我很兴奋。要知道，自从她教会我扣动扳机手刃我的仇人后便让我独自一个房间。
　　直到凌晨我也无法入眠，我的身边是姑姑，姑姑的身边是我，多么完美的世界。
　　姑姑最近很忙，但是没有提柠檬回家，所以，她并不是在执行任务。
　　姑姑让我多游泳，我每天都有练，而且很拼命的练。
　　我渐渐不再反感游泳，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姑姑。姑姑说，长大了，人会变的。
　　我喜欢游泳并不是我喜欢它，而是我突然发现游泳的时候别人不会发现我在哭。
　　犹豫了三天，我告诉了姑姑一件事。
　　组织布置了我一项任务。
　　姑姑问我内容。
　　我说我要杀江玉岸，天润集团的江玉岸。
　　她要我放弃。
　　我怎么可能答应。
　　姑姑生气了，从没这样生气过。
　　她说过我是食神转世，我烹饪的每样宝贝她都会吃得一干二净。而现在，这些宝贝被扫到地面散落得到处都是。
　　“姑姑，我的愿望就是和你在一起。如果我不完成任务就必须离开组织离开你。你看，我的着装，我的发型都是在模仿你，因为我觉得这样可以更接近姑姑。”
　　我放肆地拥住了姑姑，我急切地表达我的感情。
　　姑姑推开了我，我倒在了杯盘狼藉的地面上，我的手指被划破了。
　　“爱，你还小，什么都不懂。”姑姑终究还是心疼我的，她处理了我的伤口，还将她带了多年的尾戒套在了我受伤的手指上。她说她的尾戒有魔力，可以让我快快好起来，我甜甜地笑了，姑姑还是最爱我的，不是么。
　　我重新为姑姑烹饪了一桌她眼中的宝贝，她吃得很开心。
　　我将姑姑扶到床上，脱下她的外衣，细心地掖好被角。
　　我取下了她颈间的项链，有着她提问的项链瞬间给予了我能量。
　　我乔装进了天润集团名下的一个会所，在卫生间武装好自己，待到天色擦黑的时候谨慎地接近江玉岸的专属房间。
　　解决了五个保镖和一个女佣，我用餐车上的冰块冷却着消音器。
　　姑姑真的很厉害，这是我刚刚确认的。二十七分钟悄无声息地杀死六人，五人受过专业训练，我对这个成绩很满意。
　　我正准备起身突然出现了一种强烈的直觉，我没做犹豫就势向一边滚去。
　　一排弹孔出现在了我之前的位置。
　　糟糕，还是暴露了。
　　我躲过了子弹的扫射却躲不过对方的守株待兔。
　　我身形还未稳对方的腿便已经劈了下来。我双臂扬起交叉格挡，勉勉强强阻止了攻势，不料此刻下盘大开，另一名对手飞速横扫过来。我被这一脚落叶腿踢翻在地。
　　好在跟他们拉开了距离，我得空立即起身。
　　腰部生生作痛，我在喉间尝到了血腥味。
　　以一敌二，我劣势非常明显。刚摆脱了一名，另一名欺身而上紧紧箍住了我。
　　等得便是这一刻，我以肉眼难以觉察的速度抖出匕首，在其腕上快速一划，对方吃痛松手。在趁着这个空隙蹬地转身，直刺颈动脉。
　　这一招姑姑让我练习了不下万遍，今天真的凑效了。
　　我挥臂刺完便错开了身位，所以他喷溅的鲜血不可避免地淋了另一位保镖一身。
　　我抓住机会飞身跃起，直插心脏，他的匆忙防御没有效果，我切断了两根手指还是准确无误地刺进胸口。
　　拽起这具新出炉的尸体挡着子弹，我慢慢退过拐角。
　　我刚准备拔枪，脑后便抵上了冰凉的物件。
　　我不敢妄动，这时其他人也围了上来。
　　我被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