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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一章:佛骨宝鼎(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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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怀中的康翎身子瞬间僵冷,康竞择剑眉深蹙,修长手指扳起她的脸,看到的是她仿佛冻结了所有情绪般的空洞木然。
幽积的怒潮伴随着暴虐的情(和谐)欲(和谐)汹涌而来,他单手掐固着她的后颈,如野兽般狠狠地啃噬着她的双唇,撕咬着她的舌尖,血腥而狠烈的吻势要夺去她的呼吸。
康翎不顾一切地推拒,却无法撼动眼前的男人分毫,激怒之间她从大腿皮扣上取下手枪,死死地抵上康竞择的脖子。
本能促使康竞择猛地甩开康翎,他震惊地看着她把枪对准自己的胸口以及被她重新握于掌中的羊脂玉函。
“放了他。”康翎冷冷地与面前满脸不可置信的男人对视,清漠的表情透着绝骨的寒。
一旁目睹康翎在被康竞择推离短短几秒之内,将原本搁在矮机之上的羊脂玉函带入手中的康晋,为她敏捷身手惊诧之余也暗暗地生出了戒备,此时,看她目色冰寒手执利器对着自家少主,更是不由得起了霍然的杀意。
子弹出膛时特有的铮鸣将康竞择仅剩的理智彻底轰灭,夹杂着火药气味的灼热气流从他的背后窜出,一道又一道,扑向那道纤细地有些过分的身影。
整面玻璃幕墙在越发耀眼的初阳下化作一地晶莹,康翎在一片碎裂声中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血顺着她形状姣好的唇线缓缓地往下淌。
“好痛啊……”她耗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弹片在心房炸开的剧痛,细弱如幼猫般的轻吟,让康竞择顷刻间如坠冰窟。看着她艰难地直起腰身,血液随着她的动作从那些伤口汩汩地冒出来,不断地滴落在她脚下汇聚成一摊刺目的血洼,他的心脏仿佛被生生地挖去一角。
康翎的目光扫过仍维持着射击动作的康晋和他身后那一排黑洞洞的枪口,最后落在挣扎着想要过来的爱人身上,眼眸深处是秋水般温柔的波光:“魏涛,对不起,我恐怕要食言了。”
“阿翎……阿翎……”被唤作魏涛的男子惨白着脸颓然地挣动,一声声叫着她的名字,像是哭泣的声音徒劳地回荡在偌大的房间里。
康翎咳出一大口血,剧烈的疼痛几乎使她站立不住,康竞择疾步上前搀扶,却被她后退着躲开,她白皙的脸庞全是血痕,却倔强地不肯看他一眼,无声地拒绝让他再无靠近的勇气,只能无力地看着她一直退到没有任何阻挡的楼层边缘。
“翎……”康竞择觉得自己的嗓子沙哑得快要发不出声音,他想告诉她,他的后悔,他的心痛,他的不舍,却只能苦涩地叫出她的名字。
终于,她抬眸看向他,染血的唇角娓娓上扬带出一丝浅浅的笑容,平静得仿佛没有受到枪伤的任何影响,却让康竞择窒息般的一阵心悸,似乎预见到了什么,他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向她奔去,却只来得及触及她冰冷的指尖。
眼睁睁地看着她从百余米的高楼上跌下去,唯美得像是在赶赴一场期待已久的盛宴,晨风呼啸着将她的长发吹成散乱的一团,明媚的阳光里,她的表情却逐渐变得透明而虚幻,他听见她说:“我说过的,‘再也不见’ 。”
“翎!——”是谁在撕心裂肺的呼号,是谁在声嘶力竭的哭喊,康竞择统统听不见,他保持着手臂向前伸出的姿势僵立在窗前,任刺骨的冷风一寸寸吞噬自己痛到麻木的灵魂。
康晋永远忘不了那一天,康翎笑中带血的凄艳模样,更加忘不了一向狂傲不羁的少主静如死水般的寂灭表情,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如同死去一般。
阿育王宝鼎失窃的消息占据了全球各大媒体的头版,一些有心人士甚至爆料该事件与商界巨鳄康氏集团有关,有相关报道指出康氏集团背地里靠走私文物敛财,旗下文物搜盗及暗杀组织遍布世界,还附有大量可以作为证据的清晰照片,一时间谴责声讨之声甚嚣于尘,作为康氏集团当主的康竞择更是被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一大群记者蜂拥至康家大宅大门前,要求采访康竞择。康晋见形势难以控制,便硬着头皮前去请康竞择出面。
推开二楼尽头卧室的房门,康竞择和三天前一样毫无反应地坐在沙发里,僵硬的姿势,空茫的眼神,虚白的脸色,几乎没有任何改变。
康翎就躺在不远处的大床上,眉目如生,神情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那天找到她时,她血肉模糊的尸体让人不忍直视,康竞择抱着她瘫软的身体直接驾车回了康家大宅,他亲手帮她清洗满身的血污,帮她换上干净的衣物,然后将她安置在卧室里,不分白天黑夜地守着。
康晋内心焦急却又无从劝解,现在外面乱作一团,康氏集团也面临不小的危机,可康竞择却什么也不管,只专注于陪伴康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长久的陪伴,似要耗尽所有心力。
“少主,外面来了很多记者。”受满室悲恻气氛的感染,康晋的声音不自觉地低哑哀伤起来。
冰冷沉默的时间过去很久,就在康晋以为不会得到回复的时候,那个仿佛被抽空了灵魂的男人才恍然地开口,长时间不曾发声的嗓音不复往日的磁性,只是撕扯着声带般的暗哑干涩:“阿晋,你说她是不是很恨我。”
“少主……”康晋忽然觉得有什么堵在了喉头,他一直以为做事强势果决的少主够狠,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动摇他的心智与决断,可没想到为了一个从来都不曾把他放在心上的女人,他竟可以颓废至此。
“你出去吧。”康竞择的视线依然定格在康翎的身上,低沉的声线里透露出极致的疲惫。这些天他反反复复地回忆着与她在一起的细节,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她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恨不得拆成音节一个个地琢磨。十五年前见她的第一眼,就注定了日后身不由己地沦陷。那时候人偶般精致的小人,脸上身上都是尚未结痂的伤口,站在一群哭号不止的同龄人中间,嘴唇抿得那么紧,明明对自己未知的命运充满恐惧,却固执得不肯发出一点声音。十五年的时光里,她熬过了地狱般的训练场,十五年的岁月里,她从一次次险象环生的任务中死里逃生,她像开放在岩缝中的小花,瘦弱的身体中仿佛蕴藏着无穷的力量,挣扎着奋力求生的姿态让他每每记忆犹新之时,亦然情不自主地喜爱怜惜。想要将她捧在手心里尽心呵疼,却因第一次情难自控的爱(和谐)欲缠绵将她整个人整颗心推向永远够不着的彼岸,开始了他与她不知对错的爱恨纠缠,明明是刻骨的深爱着,为什么还会是这样的结局?
“……”康晋不知该如何劝慰眼前完全被无望的悲伤浸没的男人,踟躇半晌,他选择无声地退出房间,关门的瞬间,他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尽管房间里只有幽微如萤芒般的光亮,可康晋还是看到了,一行泪从男人的眼角倏然掠过隐没于鬓发之间,他以为永远不会在男人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却没想到真正看到的时候竟是如此的透骨锥心,直到此时,康晋才有了后悔的感觉,也许,自己不该开枪。
是夜,康家大宅二楼尽头原属于康翎的房间烟雾弥漫,冲天的火光将半个沪宁的天空都映照得格外明亮。有人看见,康家少主拥着一个女子坐在一片血艳的火海中,任大火将他们一点点包围,直至完全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