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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差异 ...

  •   “呵,幸亏你及时赶到,不然我真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长出口气,吴邪低下头,将面庞隐藏在蒙昧的昏暗中,感觉胸膛里心跳快如擂鼓,背上也渗出了一层冷汗。这段谎言几乎榨干他全身的力量,他用尽所有毅力,才控制住自己的表现不要崩塌——看着闷油瓶的眼睛,编造关于他本人的谎言,对吴邪而言实在太难了。

      闷油瓶的手放到了他头上,轻轻抚着他的头发,吴邪心里一紧,肩膀顿时绷起,怕被他发现自己言语中的破绽。闷油瓶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温柔抚过他的头顶、后颈和肩头,然后停在他背上,带来让人安心的坚定力量。吴邪慢慢放松,抬起头,心里盘算着怎么岔开话题,打破此刻让人窒息的安静。突然,眼光扫过已被放在桌上的青铜树枝,不由一愣,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回忆起当初情形,几个疑问又在他心里翻滚。

      比如……

      为什么一定要带着青铜树枝去青铜门那里?

      为什么那趟出行要搞得那么诡秘?连手机都藏起来,很明显,这是在防着我,防着我知道你的行程。

      如果只因为危险,似乎不需要做到这个地步。

      闷油瓶的眼光顺他看过去,也盯住了青铜树枝。

      考虑片刻,吴邪轻声问:“小哥……你是不是从这树枝上还感觉到什么别的东西?”

      闷油瓶没有回答,收回投在树枝上的目光,他眼底似乎也正泛着隐隐的青芒。吴邪知道自己猜对了,至少方向对了,于是又问道:“你是否感觉这东西和你自己……有,有什么关系?”

      闷油瓶眼神闪动,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小声说吴邪你很聪明。

      太聪明了……

      吴邪扭开头,微微苦笑。慧极必伤,情深不寿,不过,对象是他,真有什么也认了。

      是你的话,怎样都好。

      他伸出手,盖在闷油瓶手上,用力握住了他的掌心,似乎这样能将自己彻悟之后获取的力量传递给他,不论有怎样惊世骇俗的所谓真相,也能无畏面对,坦然包容的力量。

      “你说吧,我都听着,慢慢来。”

      闷油瓶仰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似乎陷入回忆,过了好一阵,才又慢慢讲出一些事。

      事情是变化的,如同这个世界本身一样,运动和变化才是最根本、最恒久的主题,所有稳定都只是暂时状态,或者说是一种错觉。过去是过去,而现在永远不会是永远——稳定存在本身的意义,就是为了被变化所打破。

      最初,当他第一眼看到青铜树枝时,确实凭直觉认为这是一件危险的古代遗产,就像他发现自己身在吴邪家时,也直觉地认为是失魂症作祟一样。人总会本能地依赖自己的经验和惯性去思维,闷油瓶也不例外。坦白说,当他开始观察这套安静整洁的住所,想从中找出线索时,完全没想到这是吴邪的房子,直到在书房、在卧室,在很多地方发现大量证据,告诉他这里是吴邪家。

      那一瞬间……即使淡然如他,也有一点震惊。

      原来你那么早就翻过我的东西了。翻东西不留痕迹,还能一一归位,让人完全看不出来,对闷油瓶身怀的许多绝活儿来说,这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手段。

      吴邪感觉脸上隐约有点热,有种在他面前赤裸裸暴露隐私的羞赧感。被挚爱的人看到自己独处时的生活状态,和主动接受他进入自己的生活,在感受上还是不同的。

      “你……你都看了什么?”吴邪厚着脸皮问。要知道,书房里收着很多素描本,里面好多本全画着闷油瓶。过去数年里,在稍有空闲的白日,在被思念和牵挂逼得辗转难眠的夜晚,自己常就着有限的几张照片,就着永不褪色的回忆,在本子上描摹他的形象,各种各样的,他的样子……

      “很多。”似乎知道他的尴尬,闷油瓶也不一一列举,避重就轻地说:“像吴老狗的笔记。”

      爷爷的笔记……说起来,一切都可算从那本笔记开始,如果自己不从小钻研爷爷的笔记,就不会对倒斗这事有那么浓的兴趣,在三叔那里时也就不会闹着要跟去鲁王宫。而不去鲁王宫,就不会有后面无数的冒险,跟他……兴许也就此再无交集了。

      幸好……幸好和你一路走到了今天。

      看着闷油瓶无表情的脸,吴邪在心里感叹。

      察觉到青铜树枝除了危险之外的不寻常,并非一日之功,像慢慢加热一杯温水,不是从开始就让你握不住,而是一步步、一点点展露它灼人的烈度。亲自保管青铜树枝后,闷油瓶偶尔能感到它潜藏于危险之下的东西,像深海中游弋的怪物,你只能看到波涛的起伏,却无法窥知底下究竟隐藏着怎样庞大而凶险的未知——正是这种让人无法捉摸的未知带来了危险。这份力量不同寻常,但又说不出明显的异常之处,或许正因它太可怕,压根没有可与之类比的东西,才更显得无从提起。

      吴邪所讲述的老痒经历证明,这种力量是不该存在于当世任何已知理论之内的。对此,闷油瓶也曾感到困惑,他历经无数寻找,破解过很多秘密,但在这根小小的青铜树枝面前,那些跌宕起伏、波澜万丈的经历,似乎什么也不是。

      在这根青铜树枝面前,一切都被改写了,变得像沙土一样毫无价值——它才是创造者本身,没有任何东西能与它媲美。

      终极。

      他下意识的联想起那个存在,被他们称作终极的东西。它被禁锢在长白山下,被神秘而强大的力量封存。但如今,他却在这东西上隐约察觉到熟悉的脉动。

      好几个深夜,闷油瓶都没有休息,而是凝视着这根青铜树枝,静静感悟它所蕴藏的巨大能量。他所能感受到的东西磅礴而迷离,难以确定到底是什么。

      “……什么意思?”吴邪皱眉,握紧他的手追问。

      闷油瓶陷入长久的沉默,似乎在思索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吴邪没有打岔,静等他开口。直到东方发白,才听他低声说:“偶尔,树枝上传过的力量跟我在青铜门那里感受到的很像。”

      很像?吴邪一愣,这个答案出乎他意料,但……似乎又顺理成章。

      他突然想到自己在青铜门前最后看到的东西:那些奔涌的青光组合在一起,于门上构筑出巨大的青铜神树形象,它颤抖着、伸展着,巨门在它的召唤下轰然鸣动,仿佛远古众神的吟唱。这幅画面像被烙铁烙在了吴邪记忆深处,一想起当时既宏伟又恐怖,让人神魂俱裂的情景,吴邪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个瞬间,就在那一刻,精神崩溃的自己似乎无意中窥到了神灵的秘密,触碰到绝不能触碰的东西。

      “曾经有一条蛇,它无意中知道了一个大秘密,然后它就消失了,其他蛇再也看不见它了。”

      吴邪心头狂跳,他突然想起在西藏时,自己从小哥当年笔记本上看到的故事。这个充满隐喻和自嘲的故事,初看起来只是几句无逻辑的话,但是……难道它还有什么别样的深意?连闷油瓶自己都不知道的深意?这些话并不一定是他自己的感悟,更可能是家族里代代相传的告诫?

      蛇……为什么是蛇。

      吴邪突然感到刻骨的恐惧,他不敢继续往深里想,收回思绪,专注在闷油瓶身上。说实话,如果闷油瓶刚刚不那么说,他还不敢完全肯定自己记忆中的东西。恢复记忆之初,他怀疑过,是否自己当时受刺激太大,看错了,甚至那根本就是幻觉而已,青铜门上怎么可能出现青铜神树的形象呢?不论怎么想,这也是两件全不相干的东西,怎么会凑到一起呢?

      但是,吴邪相信闷油瓶的直觉,更相信他作为张起灵,于张家守护终极的漫长使命中,必定知道了许多自己不知道的事。对于这些事,他不需要全部讲出来,只要不说谎、不扭曲,那他的感受必定就是真的,自己所见的情景也变得可靠——在青光奔腾的高峰时刻,青铜门上真的出现了青铜神树的身影。

      这是为什么呢?

      吴邪身上阵阵发抖,他隐约觉得自己似乎触碰到人力不可接触的关键,隐匿在漫长时间背后的真相,超脱所有理论之外的东西,所谓神的创造力。

      秦岭的青铜树,长白山下的青铜门,传说中让人孜孜以求的长生……

      闷油瓶静静看着他,手压在他手背上,温热触感中蕴藏着坚定的力量。

      长叹口气,吴邪决定暂时不想了,这些庞杂的秘密不是光凭推测就能定论的,还需要做许多许多的工作。一步步,一点点揭开真相,直面破灭或新生。

      而不管结局是哪一样,他都已决定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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