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8、独立 ...
-
柜子打开了,门拉开到一半,从这角度只看到里边黑沉沉的一片,却看不到是否少了什么东西。吴邪一惊,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第一个念头就是有贼,但是,这……怎么可能?闷油瓶就睡在自己房里,还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拿东西?
一想到闷油瓶,吴邪下意识地回头看躺在身边的人,同时伸手去拉他,没想到却碰了个空,床铺的另一半空空如也,闷油瓶不见了。吴邪一愣,摸摸床单,一点余温也没留下,这人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去哪儿了?既然他不在,那基本可以断定打开保险柜的人就是他,他开了柜子要拿什么?
吴邪心里突然揪紧,这人……这人难道又要闹失踪?!他跳下床,两步冲到柜子旁,果然,青铜树枝没了,鬼玺倒是还在。吴邪骂了一句,打开卧室门就想往外冲,却发现书房里亮着灯,过去一看,见闷油瓶坐在书房沙发上,正翻看什么东西,他手边不远处,放着那根青铜树枝。
“小哥?”吴邪松口气,他没走,还好,自己太紧张了……
“嗯。”闷油瓶回头看了他一眼,脸上一派平静。
“看什么呢,怎么不睡?”吴邪走过去,看到他睡衣领口里露出来的白皙肌肤,那上面还留着睡前自己制造出来的吻痕,心里突来一跳,忍不住搂住他肩膀,紧挨他坐下,又在他脸上亲了亲,说半夜不睡跑这儿来,一醒来不见你,保险柜又开的,吓我一跳。
“看你的笔记。”闷油瓶说。
吴邪瞟他手里的东西,是那本自己从西藏带回来的笔记,里面记载着闷油瓶雪山那十年的记忆。这本并不是原先那一本,而是自己回来后凭记忆和抄录资料复原的一本,原来那本已经太陈旧了,又因为之后的一些经历而遭到损伤,无法再保存,现在自己房里这本,才算是最完整保留下相关资料的东西。
“都是你自己留下的记录,记不清了吗?”吴邪问。
“大多记得,有些细节忘了。”闷油瓶摇摇头,说:“那样记东西很累。”
“嗯,我知道。”吴邪抚着他的头发,目光滑向扔在一旁的青铜树枝,猜测闷油瓶将这两样东西放在一起的用意。跟着,又去看笔记上他摊开的那一页,发现那是蛇王国的故事。
在东方,有一个蛇的王国。蛇的王国里住着各种各样的蛇,它们觉得特别寒冷,所有的蛇都渴望温暖。但蛇的王国里有一个特别的规定,这个规定所有蛇都无法逾越,那就是:它们都不能去碰蛇王国中最温暖的东西。那是一块奇怪的石头,它十分温暖,就在蛇王国的中心地点。
没有蛇知道这个规矩是从哪儿来的,似乎从这个蛇王国存在伊始这块石头和这个规定就存在了。终于有一天,一条渴望温暖的蛇触碰了这块石头。
然后,所有的蛇都忘记了它,看不到它,它所有存在的痕迹都消失了。这条获得了温暖的蛇变成了一种不是蛇的东西。它活着,想告诉别人这个消息,但是谁也听不到。
这条蛇很害怕,但是它想,它至少拥有了温暖。然后,它发现,在它的世界里,它再也找不到那块石头了。蛇王国继续存在着,所有蛇还是处在一个寒冷的地方,特别渴望温暖。那块石头也继续存在着。那条蛇忽然意识到,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没有蛇敢触碰这块石头,其实一定有很多蛇触碰了这块石头,但都从蛇的王国消失了,他们的一切痕迹都消失了。所以,蛇王国的蛇们并不能发现什么异常。
那条蛇继续孤独地生活着,然后死去。蛇王国继续存在着,它有了一个奇怪的规矩,就是所有的蛇都不能看到光。是的,同样没有蛇意识到规则改变了,似乎是从光开始出现起,这条规则就出现了。
这是一个晦涩而恐怖的故事。从看到它的第一眼起,吴邪就知道这不是一个无意义的童话,而是个恐怖的谜题。尽管现在自己还不能破译它,但就像人对危险和死亡有着发自本能的回避力一样,从吴邪内心深处,他知道自己害怕这故事背后隐藏的真相。
每个人都会害怕它。
盯着笔记本,吴邪感觉心里一点一点凉起来,小哥为什么要在深夜专门来看这本笔记,包括这个故事?
“你当时记载下这个故事,是想说明什么呢?”想了想,他问闷油瓶。
“不知道。”闷油瓶沉默片刻,说这故事不是我的创造,而是家族里流传很久的,他只是将它记载下来。在那个时候,他需要将自己记忆里所有可能相关的东西都事无巨细地保留下来,而不仅仅记载那十年中的见闻。
难怪自己阅读笔记时,常有凌乱的感觉,甚至觉得逻辑上有不通的地方。吴邪想,如果这里边的东西不仅是闷油瓶个人的记忆,也包括他家族里流传的一些说法,是来自于不同时间,不同人之间的感悟和告诫,那么,这种感觉就很好解释了。
“张家长辈们没说明这故事的意义吗?”
“没有。”
吴邪沉默下来,他感觉脑子还有点乱,一方面,他清晰记得刚才梦境中的每一个细节,甚至想如果能把蛇王国的故事讲给那个最初的张起灵听,他或许立刻就能告诉自己这故事背后隐藏的真意。但另一方面,他明白那仅仅是一个梦境,也许因为自己这段时间太过于执着追求真相,才导致在梦中有这么玄妙但看似合理的遭遇。此外,也不能低估了青铜树枝的影响力,那东西太不可思议了,虽说它被锁在保险柜里,但自己刚做梦的时候,闷油瓶打开了柜子,将它拿了出来。况且,按照那个张起灵的说法,张家祖辈们用密不透风的石盒都不能隔绝这力量,何况普通的保险柜呢?
啧,胡思乱想什么呢……吴邪在自己头上用力拍了两下,怎么又绕到那梦上去了。
“嗯?”闷油瓶拉住他的手,眼睛里流露出关切神色,吴邪有点尴尬,赶紧说没事,头有点疼而已。闷油瓶搂他靠在自己肩上,手抚着他有些乱的头发,说头疼就去睡。吴邪嘀咕睡不着了,心里斟酌是否要告诉闷油瓶自己刚才的梦境,想了又想,决定还是不说。
在没有明确证据和把握的时候,有些话还是不要贸然说出口的好,小哥已承担太多,背负太多,也失去过太多,自己这里就不要再给他添乱了。他对于张家祖上的种种肯定比自己更上心,寻求真相的毅力和魄力更胜自己,如果这只是一个无稽的梦境,何必让他知晓呢?说出这种事,似乎对他奇特而苦难的家族也是一种冒犯。
那个张起灵说,事情已在他那里终结了,张家的后辈们不会知道他们与神树的关系,如果他们真的有某种关联,甚至就像那里所昭示的……
“吴邪。”突然,闷油瓶打断他纷乱的思索,说:“你家催你结婚的时候,为什么不跟他们说你在等我?”
“啊?”吴邪一怔,从闷油瓶肩上抬起头来,看着他平静的表情,不知怎么回答。闷油瓶的神色一如既往,吴邪却觉得心里渐渐跳得快了,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想了想,说这事儿和你无关。
闷油瓶也看着他,静等他下文。吴邪又想片刻,说小哥这个事情是我自己的事,我必须自己处理它。
“家里催我结婚,但我心里有了你,自然不可能再去找别人。”吴邪笑笑,“可是,不管我怎么喜欢你也好,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需要为此承担任何责任和压力。如果我告诉家里因为你我才不想结婚的,他们也许会对你有不满,虽说你完全不在意,但在我的立场上,我还是不愿意看到这种事发生。”
闷油瓶的眼神微微闪动,轻轻点了点头,吴邪握住他的手,又说:“既然是我自己的选择,那就自己扛到底。哪怕你再回不来了,或者忘记我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家里那边……自个儿的爹妈当然自己去搞定,要告诉他们因为喜欢着你才不怎样,那不是把责任往你身上推吗?我可做不出这种事,咱们吴家都是爷们儿,从不逃避什么,更别说终身大事了,我不乐意结婚,那就不结婚,管我是为什么呢。家里的压力我有能力扛下来,你别担心。咱俩现在一起了,我自然更坚持,你再怎么厉害,也是个无亲无故的人,我好歹有盘口有生意,多少也算事业有成,以后还得多护着你。你放心,小哥,谁要敢废话一个字,吴家小三爷直接废了他。”
“嗯。”闷油瓶点点头,仰头靠在沙发椅背上,似乎长出了一口气。没人说话,房间里突然显得特别静,吴邪轻轻抚开他垂落的刘海,看他淡然中带着沧桑的神色,直觉他似乎还有话要说,忍不住问:“小哥,你是不是要跟我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