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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哗啦啦 ...

  •   1.
      夏日的风吹拂着绚烂花海,花的香气在阵阵蝉鸣里荡漾开来。

      少年陆良辰站在花的波浪里,日影树影映在他脸上,像暗色的刺青。

      最近他终于获准出门,总算不用每天呆在回荡着妖怪哀怨叹息的房子里了。

      “外面的世界太美好了,真想离家出走呀!”他深吸了一口近郊还算清爽的空气,心想这才是人间该有的味道。

      一直负责料理他生活的许叔叔端着一个小瓷碗走到他身边,笑眯眯的说,“今天是你回学校的第一天,叔叔特地熬了注入爱的力量的汤哟。”

      “爱的力量怎么会有这么浓的药味?”陆良辰接过瓷碗,碗里盛着深褐色的液体,他经常做噩梦被这种液体变成的怪兽追着到处跑。

      许叔叔装傻,“爱和药一样,听起来很美,吃起来很苦。”

      他无奈点头,一边默默送许叔叔的背影远去,一边皱眉吞下碗里的药。

      “阿拉拉拉啦,绷带怪人!”突然,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下一刻,他猛地的转过身,一只碗不偏不倚的扣在时隙的脸上。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已经走到门口的许叔叔诧异的回头像陆良辰望去,他“咕嘟”一声把嘴里满满的药咽下去,然后一脸满足的对许叔叔笑了笑。

      “刚刚好像听到什么声音……”

      “是我在复习今天自我介绍的台词。”

      “变得太受欢迎,叔叔我可会非常非常嫉妒的。”

      “我会尽量掩饰自己金闪闪的本质的!”

      许叔叔和上了门,陆良辰终于松了口气。好在他并不是除妖师,虽然能细微的感觉到妖怪,但灵感不足以看到这个妖怪与人类共生的奇异世界。

      他移开碗,望着从屋前的树上倒挂下来的时隙。她表情僵硬的脸上还留着碗口一样圆又圆的一圈药的痕迹。

      “不好了,变成小圆脸了。”他忍住笑,“看着友善多了。”

      时隙本想吓唬陆良辰,现在反被逆袭,心里很不爽,她从树上一跃而下,挡住了陆良辰的去路。她才刚被解除封印没有多久,妖力尚未恢复,为了能积蓄体力再去兴风作浪,她一直都在屋子旁的大树上休养生息。她用妖术把绿叶幻化成衣裳,群褶之间都有叶子的清新的气味。

      “你身上的绷带是怎么回事?那下面的咒文又是什么?”时隙对陆良辰充满好奇。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被咒文释放出的力量弹出很远。妖怪的本能告诉她那必定是古老而邪恶的符咒,而这种神秘的力量背后往往是伤人伤已的代价。后来虚弱的陆良辰要离开藏妖阁时,她发现他的缠着绷带的右手和右腿都无法自如活动。一轻一重的脚步伴着木质地板的“吱呀”声回荡在小小的阁楼里。她记得他回过头,不好意思的冲她笑着说,“能帮我保密吗?暂时还不想被你的妖怪朋友知道我是这么没用的除妖师。”

      听了时隙的质问陆良辰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皱着眉,眉眼间的温和变成了细微的疏离感。

      时隙心惊的后退半步,她有些内疚问出这个问题。想必问题的答案连接着不悦的记忆,她意识到自己就像邪恶的矿工,一铲子挖到了不得了的地方。

      她刚想说“不说也无所谓啦”,就见他捂着肚子弯下腰,痛苦的说道,“许叔叔的爱心早餐真的可以吃死人……”

      “哎?”原来不是因为她得问题才那么痛苦而么,“你没事吧?”看见他难受的样子,她已经忘了最初的疑问了。

      她正无措的时候,耳边响起他闷闷的笑声。

      “妖怪要是都像你一样既笨又善良,我就能做个快乐的中学生了。”他撑着膝盖直起身,一脸狡黠的歪头避过时隙来势汹汹的“气急败坏拳”,然后用可以自由活动的左手轻轻压住她的发丝凌乱的头顶。时隙作为人的形态是个悲哀的小不点,这点让她忽然很尴尬。

      他们保持着一臂的距离站了几秒,送陆良辰上学的车子就到了。

      陆家住在近郊,平日采购出行都是爱穿卡通衬衫长得很像□□熊的司机大叔负责。陆良辰对记名字不很在行,所以从小到大都叫他□□叔。

      “我去学校了,你也小心不要被夫人和许叔叔发现。你得好好活着才能吃掉我。”他语重心长的说道。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善良”和“笨”是对她这个自负的大妖怪的莫大羞辱,她怒视着渐行渐远的车子,逐渐积聚的妖气将树叶和花瓣卷挟而起,她要用这阵散发着夏天清爽香味的风把载着陆良辰的车掀到山沟沟里去!

      2.
      安静的车子里,□□叔透过后视镜看着陆良辰。

      他正低头翻着堆在车里的杂志。这些都是许叔叔祝福□□叔准备的,陆良辰长期在家休养,几乎没有机会和同龄人相处,现在只能靠恶补点流行话题让自己不至于太孤立。

      他一边看杂志一边对时不时从后视镜里观察自己的□□叔说,“□□叔,你是害怕我突然变成妖怪么?”

      □□叔感到不好意思,“你要变成妖魔鬼怪我倒不怕,我是怕你像以前一样想跳车逃跑。”他驶过一个水洼,接着说道,“那时候可吓死我了,一回头人没了,再一看,在地上咕噜咕噜的滚……”惊险一幕从□□叔嘴里说出来有种奇怪的诙谐感。

      坐在驾驶座后面的陆良辰听他这样说,安慰似的拍了拍□□叔的肩膀,“我学乖了,再也不会做那种事吓你了。”

      □□叔叔欣慰的点点头,加深踩油门的力度。

      “下次我考虑跳别人的车。”

      “……”

      陆良辰被□□叔无可奈何的表情逗笑了。这个全身看起来都很有弹性的大叔曾经被妖怪纠缠,不但生意失败还差点落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好在后来陆家出手相救,他才保全了自己和家人。后来的某一天,他跑来陆家说想要报答救命之恩,再后来,陆良辰就被身为凡人的球状大叔开车载了好多年。

      车外的风景从田园变成林立的高楼,陆良辰翻了翻脚边的一只口袋。

      “老许让我准备的东西都在里面。”

      陆良辰从袋子里拿出医院用来给骨折的病人吊手臂的带子套在脖子上,然后用左手抬起无力的右手穿过带子,做出一副手臂受伤的样子。

      “□□叔,没忘记你的台词吧?”他一边问,一边用嘴巴撕下创可贴外面的薄包装。以前他觉得只用一只手一定会活的狼狈不堪,现在看来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车子已经驶入了一个环境清雅的校区,陆良辰也把创可贴贴到了左脸颊上。

      □□叔停下车整理了一下衣服,抬眼望着教学楼说,“小侄前阵子被车撞伤了,现在还没完全恢复,但是强烈的求知欲让他带伤坚持上学!我们才搬到这里不久,还请老师多多照顾。”

      “感觉我还挺伟大的。”陆良辰望着窗外说,操场上几个少年在踢球,空门都射不进。

      “装受伤虽然可以避免无聊的解释,不过时间长了被发现就不好了……”□□叔其实并不了解陆良辰真实的情况,但回想起来自己扭伤了脚的时候,一旦被人问道“啊,你是怎么了?”就会迫不及待的回答,“没事没事,小伤而已!”。

      急切的证明自己是正常的,害怕被人同情,这是理所当然的情感。

      陆良辰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说,“反正也不会呆太久。等他们觉得奇怪的时候,我们不是已经到下一个地方了么?”

      □□叔不能否认。他们总是从一个地方到下一个地方,有时候停留的时间长一点,有时候停的短一点。他跟家人说找了一份经常出差的工作,这个工作让他慢慢失去了归属感。他有时也会好奇陆良辰对于这种生活的感受,也想以长辈的姿态问问这小子有没有在什么地方扎根的打算,但最终还是放弃了,陆良辰眼里的世界和他从来都是不同的。

      他会突然把目光投向虚无的空气,脸上却是一副看到奇怪的东西的表情。有时候他走着走着路会蓦然停下来,仿佛前面有什么挡住了他的去路。他就这样常常会出常人难以理解的举动,因为他看得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这些事他不能向别人解释,所以不在一个地方住的太久反而能让他过得更舒服一点。

      3.

      “你在这一带混的很熟吗?是老大吗?怎么看都是不入流的小妖怪嘛!别用那种眼神盯着我,我是理直气壮的瞧不起你好吗?!”时隙坐在树枝上晃荡着双腿,不屑的瞟着在身边飞来飞去的白头鹎说。

      白头鹎挥动着翅膀,眼梢至后枕的白色羽毛泛着淡淡的光泽。

      “对救命恩人的态度不能这么坏啊。不是我的话你刚刚一定被陆家人发现的。”

      在除妖师家的大门口用妖术的妖怪不是强到逆天就是基本无脑。

      时隙别过脸,不想承认自己刚才太过冲动。要不是这只白头鹎及时出现把她衔到树上,那个被陆良辰叫作“许叔叔”的人也许就会发现她。

      “说一声谢谢说不定妖力会增强哦。”时隙感觉身旁的树枝多了一份重量,她转过头,被旁边的身影吓了一跳。

      扑腾着翅膀讨人厌的白头鹎变成了黑发白衣的美青年。若不是周身萦绕的淡淡妖气时隙就会以为是这个看似纯良的男青年把白头鹎吃掉了然后坐到自己身边。

      “有两下子呀,但是和我比绝对是低等的妖怪。”时隙嘴硬,眼前的人笑容异常温柔,像是好欺负的样子。

      “知道了,知道了,能救你这种级别的大妖怪我很荣幸。”他说话的时候,一阵风坠落了几片绿叶。

      时隙歪头望着他,问道,“离除妖师的家这么近,你不害怕么?”

      “除妖师不是慈善家,他们只会除客人委托的妖怪。当然了,也会封印特别凶恶残暴的那一种。”他耐心的解释着。

      “那就是说你可以划分到不凶恶也不残暴的那个阵营咯?!”假使那只小小的白头鹎就是他的本来面目,那他倒不值得放在眼里。

      他没有反对,“差不多吧。”眼睛盯着树下的花圃。

      不多一会儿,夏天特有的太阳雨就“霹雳啪啦”的落下来,时隙不但没有抱怨还兴奋的跃下树梢,在雨里幸福的打起转转。长久的封印让她忘记了大自然所带来的原始的快乐,凉爽的雨水浸润了绵长的生命。

      惯性的作用下,她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头顶滑落。

      她停下之前的动作然后把已经滑到发梢的小东西取了下来。

      是一枚淡粉色的小发卡。她还来不及看清发卡上的花纹,掌心里的发卡就“噗”的一声变成了一朵木槿花。

      粉白的花被雨水打的没了精神,之前在它身上施展的法术也被雨水破解。

      她恍然想起早上用手按着自己脑袋的陆良辰。

      他才没有这么好心呢。她心想,一边抬头望了望专心欣赏雨中风景的白头鹎,不,是白头鹎变作的男青年。

      也许是他呢?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她还分得清什么是妖术。

      她忽然灵光一闪,“啊!我知道了!陆良辰那个小子肯定是在这个发卡里施了咒语要害我的!”她对自己的聪明才智很满意,不禁会心一笑。

      4.

      “阿嚏!”讲台上的陆良辰不负众望的打了一个喷嚏。他意识到按照一般定律是有人在说他的坏话。合理推断应该就是那个脾气冒失的小女妖了。

      讲台下的中学生们好像对转校生很有兴趣。永远上不完的课,没完没了的练习题,枯燥的校园生活里需要“迷之转校生”这种小调剂。听到有转校生要来的时候总是很兴奋的猜测他的性别和样子,来了之后又会迅速用目光扫描以确定要不要把他拉入自己的小圈子。

      “大家安静一下,陆良辰同学是新来的转校生。他前阵子出了车祸,伤还没有好,所以同学们要多照顾他。”眼镜女老师程式化的把陆良辰介绍给讲台下的同学。

      陆良辰也换上一副爽朗笑容。笑是比语言更通用的沟通方式。

      “我是陆良辰,擅长的事很多,不擅长的…暂时是弹钢琴和踢足球。”他这样介绍自己,并且从下面的各色目光里读到了不同的反应。

      眼镜女老师忙着赶课程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安排陆良辰先到教室最后一排的空位坐着。从讲台到教室的最后一排是一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距离,他用不稳的脚步慢慢走到座位,一路催眠自己,“我只是受伤了,很快会好的,很快会好的,会好的……”但立刻他就察觉到这种想法可笑又悲哀。

      坐定,翻开书,教科书的纸页味居然也有久违了的感觉。

      眼镜女老师缺乏情绪起伏的讲课声里,他环顾着气氛沉闷的教室,夏蝉的鸣叫声里,他望见埋头不停的在本子上画着什么的少年。

      陆良辰默然的看着少年略微神经质的脸,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张合照。

      照片上是那个低头图画着的少年和一个微笑的少妇。

      少妇是少年的妈妈,也是这次的委托人。

      太阳雨停了,雨后的天空蓝的通透,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云彩上悠闲的仙人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哗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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