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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比兄弟更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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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节的墓园拥挤异常,两个人都没有更多地停留,出了墓园,两人搭了同一班返回市区的公交车。
高继南有些奇怪周斌为什么会没有开车,记得当年还在读大学的时候,这厮就时常开着他的Volvo进出,低调的奢侈,副座上通常都载着某美女。
当然,他也仅仅是在心里悄悄奇怪一下,而已。
下车的时候,周斌突然对高继南说:“咱们能聊聊天不?”
高继南心说咱们有什么好聊的?然而鬼使神差地,他居然点了点头。
江边。
两个人坐在滨江步道外的台阶上。
举起手里的啤酒罐,跟高继南碰了碰:“为了老同学。”
“为了老同学。”高继南轻轻的附和了一句。
正是阳春三月桃花汛,水面上涨了一些,淹没了枯水的冬季裸|露出的大片滩涂,江上大小船只驶过,一片繁忙,一切都充满了春日的活力。水却并不像汛期那样浑浊,午后的阳光洒在江面上,一片晃动的波光。
周斌大喝了一口,然后他转过头,看见高继南抱着啤酒罐,有些呆呆地看着江面。
“你怎么了?有心事?”
高继南晃晃脑袋:“没事……没想到,你会跟我来江边喝啤酒,呵。”
“怎么了,为什么我不能来江边喝啤酒?”
高继南心说跑到江边来吹风看船喝啤酒,这都是白天没啥鸟事晚上鸟没啥事的吊丝才干的事情,像你这种高帅富难道不是白天忙送花晚上啪啪啪么?
高继南没说话,瞥了周斌一眼,眼里不以为然的神色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抓不住。
不过,周斌当然不会错过——而且,即使错过,他也能清楚知道高继南在想什么。曾经,那是他们两人提到周斌时共同的反应:属于吊丝特有的对高帅富们的故作淡定的羡慕嫉妒恨。
他在心里苦笑,自己就这样被高继南“打入另册”了,他不再是他的哥儿们,而是曾经他们口中的“那些人”。
周斌有些郁闷地又狠狠喝了一口,今天的酒不好,冰冷的液体流过喉咙,有些酸涩。
高继南忽然轻轻地说:“以前,我们,我是说和老穷,我们经常来这里。”
周斌当然知道这一切。
他没做声,只是静静地听着高继南近乎自言自语的回忆。
当年读书的时候,他和高继南两人经常在天气好的时候来江边,就坐在这台阶上,喝酒,胡侃,抒发一下对于某高帅富的羡慕嫉妒恨以及不齿,以及对于自身不断吊丝化的自嘲,诸如此类;偶尔,高继南会带来一包劣质香烟,于是两个根本不会吸烟的乖孩子会笨拙地点燃一支,一人吸一口,然后呛得咳嗽连连;再后来,他们工作了,不再有那些空闲,却也会在汲汲营营的间隙,来这里坐坐,只是这么并排坐着,看着江面上船来船往,水面涨落,清浊交替,记忆里,阳光似乎总是像今天这样明亮……
周斌突然有种流泪的冲动,为了那些再也回不去的从前。
高继南突然举起手中的啤酒罐,对着江面喊了一句:“穷矮丑,你混蛋!”然后他仰头,将罐中的液体一饮而尽,喝得急了,一些酒液从唇角溢出,流下来,浸湿了衣领和前襟。
然后他将空掉的罐子狠狠捏扁,丢在一旁,猛地埋下头,额头抵上了膝盖,好半天才又抬起头来,周斌清楚地看见高继南裤子的膝盖处两块湿掉的痕迹。
高继南有些狼狈地抹了一把脸:“对不起,我有点失控。”
周斌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无法告诉高继南,裘艾宙其实没死,他是周斌,也是裘艾宙。
高继南站了起来,将扁掉的易拉罐扔进不远处的垃圾箱,然后自顾自地转身走掉了,背对着周斌一挥手臂:“真是的,我怎么跟你说这些,像你这种高帅富,怎么会懂得我们这些穷挫丑的生活。”
周斌坐在台阶上,看着高继南披着阳光的的宽阔背影。
高继南今天穿了一件短款的灰色夹克,那还是去年自己送给他的生日礼物,配上小裤脚版的牛仔裤,高继南180cm的个子,显得健壮却又修长。
说起来,当初自己刚开始强押着高继南开始锻炼的时候,那家伙还完全不是现在的样子。那时的他宅太多,脸色有些不健康的苍白,个子虽高却过于纤瘦,偏偏却有一个略微隆起的小肚腩。
已经都记不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好像是不经意间,高继南就把自己练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比他裘艾宙看起来更挺拔。
突然发现,在自己的记忆里,居然全是有关高继南的片段,逐渐串联起来,贯串了过去到现在的记忆,悄然盖过了他曾经以为自己爱得最深的那个女人,甚至,上辈子自己失去意识前最后想起的人,也是高继南,而属于周斌的记忆,则更加只能被挤到了角落里去。
高继南之于自己,到底是什么?
朋友?不,他们是兄弟。
可是自己的心深处,真的只当他是兄弟吗?
或许,比兄弟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