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王]红心K》芷音璃

4、第三章：共进退

　　在一片黑暗中急速下坠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举个例子来说，大概就和电梯运行到一半，突然遇到故障的感觉类似。不过这两者之间最大的差别就是，坐在电梯里的人还可以等待救援，而此刻的艾格与罗却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直面黑暗的尽头。
　　——谁也不知道，在那里等待着他们的究竟是什么。

　　艾格能够感觉到耳畔急速窜过的呼呼风声，那声音听上去像极了是谁的啜泣低鸣，在一片黑暗中显得诡谲异常。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下坠了多久，仿佛时间流逝的速度被极尽拉长，变得无比缓慢。
　　事实上，整个过程只持续了短暂的几秒。
　　在快要跌落地面之前，艾格只觉得有一股力道拉了自己一把，失重感随之消失，预想中的疼痛也并没有降临。

　　两人的落脚点似乎是在一个斜坡上，甫一落地，艾格还没来得及站稳，身体便已经开始下滑。
　　斜坡并不长，但不知为何，地面上十分湿滑，双脚无法借力，只能顺着坡度一直向下。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人猝不及防，直到安然无恙地落在平地上，艾格一直紧绷着的身体才稍稍放松下来。

　　掉下来之前的画面在艾格的脑中一闪而逝，回味了一遍伊连恩的表现之后，艾格得出了一个肯定的结论：伊连恩早就知道牢房里有这样的机关暗道存在，而他又没有试图利用这些来逃走这一点就说明——这条路的尽头，至少不会是离开这座岛的捷径。
　　最坏的可能性是，伊连恩这么做是想置他们于死地。
　　毕竟他是这个国家的英雄，是正义的伙伴，站在海贼对立面的他不论做什么都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
　　……

　　“特拉法尔加先生？”
　　“……”
　　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了一段路，艾格再也无法忍受那样的静谧。
　　四周无差别的单一色彩能够轻易地激起人内心的恐惧感，不知从何时开始，艾格察觉到这条甬道内的气息开始变得沉重而压抑，连带着空气都仿佛带有生命，她甚至能够感觉到它们的呼吸萦绕在她的耳畔——这种惊悚的感觉简直就像在闹鬼。
　　明明在黑暗中双眼无法视物，但艾格却能够看到眼前水波晕染开的弧度，一圈又一圈，令人晕眩。

　　幸好她不是一个人。
　　艾格狠狠地闭了闭眼，稳住自己颤巍巍的身体，试图抵抗那股莫名其妙从四肢百骸窜出来的恐惧感。
　　有位身价六千五百万的高手在身边，每每想到特拉法尔加•罗，艾格就会像打了镇定剂一样，莫名地安心下来。
　　可惜的是，某位船长根本没有理会她。

　　“你在的吧？特拉法尔加先生？”艾格不确定地又问了一次。
　　“……”
　　本该走在她身旁的人依旧没有回答。

　　这下艾格终于慌了神。
　　她意识到特拉法尔加•罗非常有可能就此丢下她，毕竟她既不是他的船员，也不是即将成为他船员的人。
　　作为船长，更作为海贼，他根本没有必要对她负责。
　　而关于“在这座岛上保护她的安全”那样的约定，只是她单方面提出的，对方根本就没有答应。就算是答应了，作为海贼的罗也完全有可能不兑现承诺。
　　在帮他解开镣铐之后，她就再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罗很可能抱着这样的想法，毫不犹豫地抛下她这个累赘。

　　这样的猜忌来得太过突兀，艾格甚至都没有时间思考其中的不自然，内心就已经先一步认定了这样的事实。
　　但她仍旧不愿死心，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有误，艾格伸出双手，对着两边的空气乱抓一气。
　　她以为自己至少能够抓住罗的衣角。
　　可事实却恰好相反，不管再怎么努力想去抓住些什么，她依然两手空空。

　　做着无用功的艾格终于在几度尝试几度失败之后，选择了放弃。
　　她停下脚步，四周的黑暗仿佛感应到了她情绪的波动，无形的压力逐渐涌来，几近将她淹没。

　　“你愣在那干什么？”
　　前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艾格一惊，顿时感觉从刚才开始一直包裹着她的沉重感，连同不知为何阴郁下来的情绪一起就这样消失了。
　　她本能地抬头看去，却只是看到一片黑暗。
　　“特拉法尔加先生？”有些惊喜的叫着他的名字，艾格完全不顾自己在黑暗中无法视物，径直朝那道声音的源头跑去，然后伸手一抓，就抓到了一条结实的手臂。“我还以为你已经先走了。”
　　被紧紧抓住的罗怔了怔，非但没有挣脱，反倒出乎意料的做出了解释：“如果你们两个人能活着离开这座岛——这是我和伊连恩之间的约定。”
　　他是为了他未来的船员，才勉强暂时带上她一起走的。
　　——虽然罗明确表达出了这样的意思，但艾格却毫不在意。
　　不得不承认，罗刚才救了她一命。

　　……
　　……

　　一想到伊连恩，艾格就会连带想起这个国家的国王。
　　从一开始，她就是为了见国王才在这座岛上滞留的。她对国王本身的在意程度远大于这个国家背后掩藏的一切，可国王又是连接这个国家辛秘的重要一环，是通晓真相之路的重要纽带。
　　现在她所知道的，无疑只是历史中的冰山一角，不论是伊连恩还是欧尼斯特，必然都有所隐瞒。
　　伊连恩之前的说法太过含糊其辞，国王的死或许并不若他所说的那样简单。

　　此时的艾格就如同在一团迷雾中寻找方向，能够作为提示的信息太少，相反，疑点却一个接着一个浮出水面。
　　就拿这条甬道来说，既然伊连恩知道它的存在，那他为何不加以利用，反而乖乖的呆在牢房里，依照欧尼斯特的计划扮演着阶下囚的角色呢？

　　唯一毫无疑问可以确信的是，在“lie island”这个舞台上，所有人都在为了自身的利益尽职地扮演着剧本里所需要的角色。
　　这个岛的名字，恐怕是名至实归。

　　而艾格所在意的除了生死未卜的国王以外，剩下的关键就在于，如今伊连恩的角色，到底是“国家的英雄”，还是“未来红心海贼船上的船员”。
　　伊连恩所站的立场，直接可能影响到这整件事情的走向。

　　思及此，艾格便忍不住佩服起罗来。
　　海贼船船长和国家的英雄本该是对立的存在，而罗却在与伊连恩见面不过数小时的情况下，向他发出了邀请，并且面不改色的接受了这极有可能是陷阱的挑战。
　　与印象中的海贼截然不同，罗显然是位有勇有谋的船长。
　　这样一个男人如果有朝一日羽翼丰满，那他必将成为海军所头疼的敌人，为世界所畏惧的存在。

　　“有一个问题我一直很在意。”黑暗中的艾格战战兢兢地开口，她知道自己接下来所说的话在此时此刻有着挑拨离间的嫌疑，不过她仍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出了口：“特拉法尔加先生，你为什么会想让伊连恩上你的船呢？国家的英雄和海贼本应该是敌人吧？”
　　“那又如何？”罗对此表现得毫不在意，“只要他上了我的船，就是我的船员。”
　　——亦是同伴。与过去无关。
　　他甚至能对伊连恩的试探一笑置之，尽管现在看来对方的试探或许会威胁到他的性命。
　　没再等艾格提问，罗径自解释起来，“我之前在伟大航路里听过伊连恩的传言，在那之后就一直很想见见那样被传的神乎其神的男人，呵，他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听着他明显意有所指的话，艾格略有不解，却又隐隐感觉到了些蛛丝马迹。

　　伊连恩既然是站在国王那一边的，为何又会突然答应罗的邀请？
　　这条甬道是谁建的？又是为什么而建？
　　伊连恩乖乖呆在牢狱中，引而不发，到底有什么目的？
　　欧尼斯特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杀了伊连恩？难道真的如伊连恩所言，只是碍于伊连恩在国民中的声望？
　　……若说声望的话，欧尼斯特不是已经杀了声望更高的国王了吗？
　　一个又一个疑点涌现出来，谎言和真实交织在一起，让人分辨不出真假。
　　艾格压下心中的疑虑，没有再问。
　　不管事实究竟如何，只要他们平安走出这条甬道，想必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艾格像是拽着救命稻草一样拉着罗的手臂，跟着他一步一步地在黑暗中前行。
　　或许是照顾到艾格，罗的速度并不快，她刚好能够跟上。
　　不知道走了多久，艾格终于听到了除两人呼吸声以外的其他声音。
　　哗啦哗啦——
　　由远及近的传来。

　　走在艾格不远处的罗自然也听到了那不自然的声音，他停下脚步，沉默了数秒，随即开口道：“是海水。”
　　与罗的镇定不同，艾格显得有些惊慌，“海水？倒灌进来想把我们淹死在这里？！”
　　黑暗中的罗点了点头，在这紧要关头，他竟还煞有介事地分析起来，“之前走过的斜坡之所以那么滑，恐怕是因为海水冲刷的关系。”
　　艾格眉头一挑，问道：“你会有办法的吧？”
　　“现在自杀或许会死的比较轻松。”罗若无其事地说着，光听他的语气完全感觉不到此刻的状况已经生死攸关，艾格能够想象得出他脸上的表情该是何等的风轻云淡。
　　“这种时候就不要再开玩笑了吧……”
　　“没有，我很严肃。”罗轻笑。
　　他略显低沉的笑声在静谧的甬道里被放大，有节奏的回声从远处传来，响彻心扉。

　　……你很严肃的想和我一起去死吗？！
　　艾格无力地叹了口气，对眼前这个男人不再抱有任何希望。她实在是猜不透他的想法，对他的性格也不置可否。
　　他总是能够在别人焦急的时候淡定以对，甚至还会雪上加霜。
　　这个世界上，有这样一种人，偏偏喜欢走钢丝的刺激感以及在种种不确定中征服一场场灾难的愉悦感，罗显然就是这种人，并且他有着能够一路披荆斩棘走向顶端的自信和实力。
　　艾格想，这个男人从某种角度来说，确实非常适合当海贼，因为他喜欢冒险和刺激的精神非一般人所能及。

　　不过，海水是恶魔果实能力者唯一的死穴，遇到了海水，即使是罗，也只能空有一身实力而无法施展。想到这里，艾格忍不住伸手扯了扯罗的衣袖，“我们还是先退回斜坡那里吧？位置站得高一点比较好吧？”
　　“没用的。”黑暗中艾格无法看清罗的表情，但他的语气十分镇定，依旧充斥着能够令她安心的魔力，“这条甬道恐怕是欧尼斯特用来引伊连恩入虎口的，他不可能会给我们留条退路。”
　　罗话音刚落，不知从何处灌进来的海水就已经蔓延到了他们脚下。
　　“什么意思？”艾格下意识地问出口，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她的好奇心已经被挑起。关于欧尼斯特和伊连恩之间的种种明争暗斗，她也开始想要一探究竟，但转念一想，现在并不是关心这种事的时候，比起事情的真相，还是自己的命比较重要，“不，重点是我们现在怎么办？”

　　海水的流速非常快，不消一会儿，艾格腰部以下就已经浸在了水里。
　　罗沉吟片刻，随后淡淡地吐出三个字，“游出去。”
　　艾格被他游刃有余的态度唬得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你不是能力者吗？谈什么游泳！”
　　罗闻言，低声一笑，在一片黑暗中抬手揉了揉艾格的头发，轻声安抚似的说道：“不用着急，总会有办法的。”

　　——随后，那双手便已无力地垂下。
　　艾格忙不迭地抓住罗的手臂，认命地长叹了一声。

　　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知晓lie island的真相；
　　为了看看伊连恩最终会不会上你的海贼船；
　　作为你之前救我一命的报答……
　　看在你没有丢下我一个人先跑的份上……
　　我就带你出去吧。
　　——原来想要救一个人，甚至是救一个海贼，也可以有这么多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