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7、第27章 ...
-
宁斯然朝叶瀞珽作了一揖,道:“叶大人。”
淡漠的态度,谨慎地维持着彼此间的距离,叶瀞珽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勾着嘴角,转向皇甫灏,问道:“你们怎么会一同泛舟河上?”
“我带虞兄逛逛洛州而已。”似乎对这个问题无甚兴趣,皇甫灏淡淡答了话,心中却是在想,到底怎么才能让宁斯然明白自己的心意,让他愿意坦然面对他们之间的感情。
他知道宁斯然是有些害怕了,自己当年的话他一定记得很牢,一辈子的朋友,他心里必定认为自己对他只有愧疚而已。
可不是的,以前他不了解自己的感情,现在他了解了,他不想和宁斯然做天边的参商二星,更不希望他们之间便如空梦一场。
到了叶瀞珽的府中,下人很快送来了两套衣服,皇甫灏和宁斯然隔着一张屏风换下湿透了的衣服,擦头发的时候,皇甫灏似乎看到宁斯然摘下了面具。
有那么瞬间,极有冲动推倒屏风就这样冲过去,然后装出是自己不小心撞倒了屏风的样子,可转而又想,那样似乎太过于卑鄙了。
“虞兄,先前应该喝了两口水,你还好吧?”便扬声朝着屏风的那头喊了一句,皇甫灏想起在水中时自己曾含着对方的嘴唇,禁不住弯起了嘴角。
屏风的另一头,宁斯然也是想到了那一幕,顿时变得面红耳赤,他像是害怕皇甫灏的目光能穿透屏风一般,转过了身背对着皇甫灏的方向,轻声答道:“没事的,放心吧。”
声音又开始压抑了,皇甫灏听着,微微有些出神,片刻又摇了摇头。
叶瀞珽在这时推开门走了进来,朝着皇甫灏笑道:“正好是用餐时间了,留下来一同吃饭吧。”
皇甫灏瞥他一眼,在他眼中看到满满的揶揄,当即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不用了,我带他去一品居。”
叶瀞珽一听到这句话,当即瞪圆了眼睛,凑到皇甫灏的脖子边悄悄地说:“一品居?哇噻,你可真是下血本啦。”
皇甫灏用脑袋撞了叶瀞珽一下,咬牙低声道:“我警告你,你别给我添乱。”
“哈哈,怎么会呢,我自然是帮着你的。”
“你别多管闲事,就是帮我最大的忙了。”
叶瀞珽被皇甫灏的这句话小小地刺激到了自尊心,当即对天翻了个白眼,一副懒得再理他的样子。
宁斯然从屏风后走出来,看到他们两个凑得极近的脑袋,微微一怔。
叶瀞珽注意到他的目光,便仿佛被人刺了一般,猛地往后跳开一大步,夸张地笑道:“哈哈,虞兄,我们只是说两句悄悄话,你别误会,你别误会。”
宁斯然被他一句话说得有些窘迫,真是答话不好,不答话也不好。
他无奈地看向皇甫灏,又戴上面具的脸上隐约闪过一丝绯红。
皇甫灏抬手指了指门,说:“虞兄,别理他,我们走吧。”
宁斯然也觉得留着有些尴尬,朝叶瀞珽拱手道:“叶大人,就此告辞了,多有打扰,还望见谅。”
“好说,好说,我这叶府的大门随时都可以为虞兄打开的,虞兄……”
叶瀞珽笑嘻嘻的话没说完,皇甫灏已经从他身前走过,暗暗踩了他一脚,随即看着他变青的脸色笑道:“瀞珽,你就别说客套话了,回头记得让你府中的下人把我们的衣服送到八皇子府上去就行了。”
叶瀞珽被他一脚巧力踩得痛到了极致,却偏偏不能发作,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自认倒霉了。
他转眼朝皇甫灏脱下后扔在椅子上的衣服看了一眼,突然叫道:“等一下,灏,这个荷包是什么?不会是装银两的吧?”
说着,他走到衣服边,拿起了一个掌心大小的椭圆形荷包,那荷包绣工很好,白色的织锦上绣着一只竹笛,虽然简单,倒也精致。
荷包很轻,几乎没什么分量,一拿便知道不是放银两的。
皇甫灏猛回过身,一把从叶瀞珽手中将荷包抢了过去,脸上神色古怪。
宁斯然也回过了头,狐疑地看着他们。
皇甫灏似乎十分紧张,打开荷包,朝里头看了一眼,确定东西还在,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叶瀞珽离得他近,看到那荷包中是一束黑发,不禁扯了扯嘴角,皱眉道:“我说,这是谁的头发?你还贴身带着,太夸张了吧?”
“是以前有人用来跟我换东西的。”皇甫灏低声咕哝了一句。
宁斯然一听,浑身一震,猛然想起六年之前,自己曾经用一束头发换了皇甫灏的竹笛,可他不曾想到,皇甫灏保存至今,还随身带着。
叶瀞珽扬起眉梢,片刻后似乎明白了,不禁低笑道:“真想不到,你是个痴情种子。”
皇甫灏佯装愤怒地瞪了他一眼,转头看到宁斯然正看着他,面上流露一丝苦笑,将荷包小心地放入怀中,讪笑道:“让虞兄见笑了,我们走吧。”
说完,他带头走出了屋子,宁斯然微怔了片刻,跟上了他的脚步。
一品居是洛州最有名的酒楼,据说在背后给它撑腰的是皇家,所以里面的菜色都极尽奢侈,甚至可以比拟宫廷御膳。
而菜色如此高档的代价,便是在这里头吃一顿饭,可以花去一个五品官员半年的俸禄。
所以出入一品居的人,不是位居高位的王公大臣,便是当地的名流富商,总之一句话,都是极有钱的人。
“两位爷,要坐大堂还是雅间?”皇甫灏带着宁斯然前脚刚踏入一品居,店小二便热情地迎了上来。
叶瀞珽给他们的衣服颇显贵气,所以店小二虽然觉得他们面生得紧,但也知道他们非常有钱,招待起来便也特别卖力。
此时尚未到午饭的时间,一品居里人很少,但其实不管是大堂还是雅间,环境都是极好的。
皇甫灏的目光在酒楼中转了一圈,道:“二楼找个雅间吧。”
“好嘞,两位请跟我来。”店小二答了话,转身便带着两人上了楼。
二楼总共有十来个雅间,店小二带着他们进了最里面比较小的一间,取下挂在肩上的布巾擦了擦桌子,随即招呼两人坐下。
皇甫灏之前跟着叶瀞珽和容烨来这里吃过一次饭,所以便根据记忆点了几道一品居的招牌菜,想给宁斯然尝尝。
店小二记下了菜名后让他们稍等,快步下了楼。
没一会儿,几道小菜便被端了上来,皇甫灏另外叫了一壶花雕酒,给自己和宁斯然都斟上,举杯道:“虞兄,今日害你落水,是我的不是,这一杯,算是赔罪。”
宁斯然也端起酒杯,微微一笑,“若非皇甫将军所救,子青恐怕今日会溺死于水中,这一杯,该子青敬将军才是。”
当时皇甫灏在洛河上那一句失控叫出的“斯然”他并没有听到,所以此刻他仍能安然地假扮虞子青。
皇甫灏也知道这一点,不禁便在心中思量,若当时他听到了自己叫他“斯然”,是否还能这般镇静。
两人手中的酒杯轻碰了一下,也不再细究这一杯到底是为了什么,只头一仰,便将各自的酒喝了下去。
一杯酒下肚,之前落水的寒意便被驱散了,皇甫灏正要和宁斯然说什么,却猛然听到外头响起一阵放轻了的脚步声。
直觉让他立刻停下了要说出口的话,就连宁斯然也察觉到了,目光瞥向了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来人似乎有三个,进了他们隔壁的雅间,店小二好像并没有跟上来,没有听到任何招呼的声音。
便听到其中一人低声道:“殿下,叶瀞珽那小子最近和三皇子、八皇子走得很近,他在兵部的权势渐大,我看还是趁早除掉他的好。”
一听到这话,皇甫灏眼眸倏地一缩,原本要放下酒杯的手停在了空中,不再发出一丝动静。
宁斯然面具后的眸子也微微睁大,隔壁又有人道:“殿下,我也这般认为,皇上似乎有意让他接掌兵部,再不动手,等他当了兵部尚书,便来不及了。”
这个说话的人声音有些耳熟,宁斯然微皱了下眉,很快反应了过来。
那竟然是郑泽,三年前被皇上革职的原北方驻军总统领!
想不到他被革职后来了洛州,而且还混进了权力场。
隔壁的雅间中沉默了一会,随后,那被两人称为“殿下”的人淡淡开了口:“太子之位的争夺岂会如此简单,现在还不是杀叶瀞珽的时候。”
那人说话语气极淡,但是不怒自威,言语中透出明显的威仪,显然是个厉害的角色。
皇甫灏脸上的神色已然变了,好友的性命被人捏在掌心,他却不知道叶瀞珽究竟是否已经知道这件事。
如今在位的天子年过五十,却始终未确立太子,皇甫灏之前便知道宫中的皇子们都在为太子之位明争暗斗,但是他并未想到,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此事他得尽快通知叶瀞珽!
思及此,他朝宁斯然使了个眼色,两人准备偷偷地离开。
却在这时,一道匆忙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那人跑得很急,似乎是直奔隔壁的雅间。
皇甫灏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一把拉起宁斯然的手,打开了身后雅间的窗户,拉着他便往外跳。
好在他们这间雅间临街,窗户就对着底下的街道,两人功夫又都不错,跃下后稳稳落在地上,对视了一眼后,便都往前跑了起来。
身后,一品居二楼又打开了一扇窗,正是他们之前所在雅间的隔壁。
一道颀长挺拔的人影出现在窗边,如鹰一般的目光笔直地落在逐渐跑远的皇甫灏和宁斯然的身上。
“混账,你是怎么办事的,此事之前为何不说!”郑泽火大得一巴掌扇在了一品居掌柜的脸上,愤怒地吼道。
那掌柜捂着脸,万分委屈地道:“小人该死,那两位客人是店里的小二带上来的,小人先前出去买酒,并不知情。因为殿下来此地的事对小二保了密,所以他们也不知道不能把客人带上二楼。”
“你混账,这种事……”
郑泽还想再骂,那屹立在窗边的人却淡淡开了口:“郑泽,够了。”
他的声音很轻,可却十分清晰地直直传入人耳中,掷地有声,非常沉重。
郑泽闭了嘴,转头道:“殿下,那两人……”
“去查一查,近日出现在洛州的戴银色面具的人是谁,查到他后,应该就能知道另一个人的身份。”
“是,殿下,查到之后……”
“杀。”
轻描淡写地吐出了一个字,那人随手将窗关上,又走回桌边落了座,他的动作十分随意,若非亲耳所听,恐怕无法想象他刚刚下了一个无比冷酷的命令。
郑泽觉得自己的额头冒出了一丝冷汗,他低头领了命,随即和他的同僚对视了一眼,两人一同向那人行了礼,同时退出了雅间。
掌柜也跟在两人身后逃也似地下了楼,雅间内,那人面无表情地端起桌上的粉彩花卉酒杯,浅浅地酌了一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