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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一个怪人。

      吞佛知道他对自己的评价时略笑了笑,说:“吾不是人,是魔。”

      “魔是什么?”

      “善于欺骗而偏执的生物。”

      听到他的解释,那人沉默了好一会儿,问:“为什么?”

      嚣狂的魔将轻捋过垂在胸前的发丝:“就好像汝问为什么一样,欺骗与偏执乃魔之本性。”

      “那么……你会骗我吗?”

      *************************************

      吞佛躺在雪地上,他的长发凌乱地散在纯白的雪上,有红色的液体顺着红色的发滴下,惊心动魄的美丽。

      他的伤不轻。

      吞佛似是满不在乎地想着,捂上了被利刃划开的胸膛。或许因为寒冷的缘故,血流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魔,竟有着和人一般红色的血液。有些可笑。

      吞佛扭过头去,望着出现在自己视线中面无表情而又带些天真稚气的脸庞。

      “魔的血也是红色的吗?”

      “魔的血也是红色的,人类。”

      “我不是人类。”

      “嗯?”

      “我的父亲说我是黑暗的造物,杀戳的武器。”

      “哈,魔亦是生活在黑暗中的生物。汝与吾有缘。”

      少年沉默地看着他,半晌没有开口。

      “宵……”

      “嗯?”

      “汝再不为吾疗伤,吾恐怕要失血过多而亡了。”

      吞佛再度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胸前的伤口被草草处理过了。他身上披着深紫色的披风,披风的主人正趴在身边睡觉。

      吞佛摸摸自己胸口绑着的布条,忍不住吐槽:“真是差劲的包扎手法。”他开始怀疑自己来到傲峰找宵是不是正确的选择。正想着,却见手边的少年突然坐起了身子,以一种极为清醒冷静又有些坚涩的声音说:“你醒了。”

      吞佛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汝没睡?”

      宵摇头:“睡得不熟,刚刚醒来。”

      吞佛按按胸口:“多谢汝为吾包扎。”宵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回话。

      “汝去拾些干燥的稻草及柴火来。”他顿了一顿,猜测宵可能会不明白,解释道:“用来保暖。”

      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站了起来。他还是不太明白何谓“保暖”,但他仍是出了山洞,雪枭在他头上盘旋一阵,落在了他的肩头。

      吞佛呼了口气,觉得胸口仍是疼,他扯了扯胸前的布条,试着将它解下来。

      “为什么要保暖?”

      听到这种问题的吞佛头也开始疼了起来,他盯着胸前渗血的伤口:“人没有温暖,易感到寂寞。”

      “那么魔呢?”

      “哈,汝眼前的魔如果再没有温暖就要冻死了。”

      当宵捧着一大堆柴回到山洞的时候,吞佛正脱了外衣在给自己上药。魔物天生异常苍白的肌肤上纵横着无数疤痕,胸口的剑痕更是横贯前胸,露出森森白骨。宵好奇地坐在他面前,伸出食指——戳。

      吞佛忍不住倒抽了口气。

      “疼吗?”

      “汝何不来试试?”因为疼痛,魔者的口气也差了起来。

      宵睁大眼睛看着突然怒气冲天的魔物:“为何没有受伤也会疼?”

      吞佛冷眼扫去:汝哪只眼睛看到吾没有受伤?

      “这里,”宵指指自己的胸口:“为何姥无艳死时,这里明明没有受伤,却也会痛?”

      吞佛没有回答宵的问题,宵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在他简单的认知里似乎也在回避着这个问题的答案。吞佛指点宵生火,又用干草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才终于在垫得软绵绵的干草堆里躺了下来。

      吞佛一边打了个哈欠,一边烤着火,才感觉生命力一点点地开始回复了。宵坐在吞佛旁边,学着他的样子烤火。

      山洞外的风雪渐渐大起来,几片雪花被卷进洞里来,伴随着一声鸣叫,雪枭从洞外急急冲入洞中,盘旋数圈,落在宵的肩膀上,又抖了抖身上的雪花,才安安静静地不吭声了。

      “这是汝的宠物?”

      “不是,雪枭很通人性,是我的朋友。”

      “哦?”吞佛摸摸肚子,两日没有进食,他很有兴趣研究一下这只看起来蛮不错的鸟。

      雪枭听到自己的名字,偏着头盯着吞佛看了一会,突然“哇”地怪叫一声,也不顾洞外渐大的风雪,急冲冲地飞出去了。

      宵愕然地看着雪枭飞离,揉了揉被翅膀扇到的脸颊,就听到吞佛低低的笑声:“不仅很通人性,还很通魔性。”宵转回头盯着吞佛,眼里满是疑问。

      “小朋友,汝还需好好向汝的好朋友学习啊。”

      风雪停了的时候,宵想起人类好像是需要吃东西补充能量,他不知道魔需不需要,但还是出了山洞找了些野果回来。

      吞佛睡了美美一觉醒来的时候,还被散落在地的果子硌到了。他拿起枚野果,仿佛想起什么痛苦的回忆一般皱紧了眉,口里喃喃念着:“又是素……”

      宵坐在他面前,将果子往前推了推:“吃。”

      吞佛狠狠咬了一口,又随手捡起一颗递给宵。宵却摇了摇头:“我不需要。”

      “汝难道不想尝尝是什么味道吗?”

      听到吞佛的问话,宵犹豫了会,接过野果,小小地咬了口,感受齿间不曾尝试过的味道。

      “嗯,虽是甘甜,甜中尚带着酸味,吃下去后舌尖有轻微的麻痹感,是青涩未成熟的味道。”吞佛望向宵的眼神中带了些调侃取笑:“便像是汝的味道一般。”

      “我的味道?”宵不是很能理解,他也有味道吗?他第二口咬得大了些,眼神却不由自主飘向吞佛。

      吞佛好似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稍挑,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要不要尝尝吾的味道?”

      宵的动作顿住了,他望着吞佛,在他身上来回扫视了好几遍,终于确定地点头。

      吞佛嘴角的笑容更加明显,给了他一个“那就来啊”的眼神,宵略想了想,抓住吞佛的一只手臂,慢慢靠了过去,然后,一口咬上吞佛赤裸的小臂。

      宵咬住吞佛的手,抬起的眼睛里颇有些委屈——没味道。

      吞佛的笑容一时僵住了,他强忍住把人甩出去的欲望,声音却透露出危险的讯息:“吾的味道可不是这样尝的。”

      宵松开口,在吞佛苍白的手臂上留下两排整齐的牙齿,泛着润色的水光。吞佛将手臂放到眼前,舌尖在牙印上舔过。

      宵有些忡怔。下巴被那苍白的手指捏住,吞佛的声音在他耳中听来有种奇怪的吸引力:“果然生涩得很。”然后那添过牙印的舌尖在他的唇上滑动。

      宵不由地往后退,吞佛一把按住他的头,阻止了他的退路。

      舌头卷起口里,肆意游动起来。宵的身体突然僵住,不得动弹。

      宵觉得胸腔的空气渐渐用尽,无法呼吸。他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吞佛。吞佛闭着眼,绿莹莹的眼影泛着妖气。

      吞佛放开他的时候,宵一时没反应过来,直接倒在地上,他的脸颊因无法呼吸,憋成淡淡的粉色,乌黑的长发呈半圆形散开铺在地上,就像把扇子,衬着异常白皙的肌肤,令魔心动。

      “汝这个样子……”吞佛拾起一缕乌发放在唇边:“令魔也忍不住要欺负。”

      宵咳了两声,待气息渐渐平静下来,才迟疑地问:“这是欺负?”

      吞佛闷声笑了起来:“是欺负又如何?汝想用夜刀捅死吾?”

      “我并不讨厌。”宵眼睛并没有回避,闪亮得眩目。

      吞佛捂住胸前的伤口,闭上眼睛慢慢地躺了回去:“唔……那真是可惜。”半晌,他睁开眼睛,看着已经恢复正常坐在他身边眼中总是闪着好奇光芒的少年:“下次来吾若是无伤,或许可以教汝何为‘欺负’。”

      *************************************

      后来,吞佛来雪峰的次数不多,每次来都是一身的伤。再后来,连来的次数也变得少了。他也从未有机会教宵何谓“欺负”。

      他最后一次来的时候,宵在雪地上堆了个雪人。雪人有着长长的头发,插着根形似朱厌的木棍。血红的液体喷向雪人的时候,那雪人看起来就像吞佛。

      宵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魔,到底在想什么?”

      这个问题,吞佛竟然无法回答,他想了太多,多到自己都快要忘记自己想的是什么了。

      长长的红色的朱厌插入宵的体内时,吞佛的感觉并没有多少不同,原来黑暗的造物、杀戳的武器也与人类是一样的。

      宵想,魔的话,果然不可信。

      原来,这种感觉就叫心痛。

      *************************************

      嚣狂的魔拖着红色的长发走在雪峰,一路带过的魔焰融出一条长长的雪水。莹莹绿色的眼影有些妖气。

      寡言的少年曲膝坐在雪峰的大石上,雪枭盘旋在他附近,发出声声清亮的鸟鸣。木讷的脸庞没有表情。

      魔走到少年的面前,坐在了他旁边。朱厌的刀锋还带着血光,放置在了地上。

      “为什么没有杀我?”

      “小朋友,世上的事原本没有那么多为什么。”魔者闭上眼睛,靠向身后的大石。

      “那么,你会骗我吗?”

      “魔的话,哪怕一句都不要相信。”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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