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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下天山雪鹰得新生(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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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零零落落飘于半空,远远的看去,便见庭院的的梅花树下,一个女子指剑而舞,动静间形若惊鸿,剑招灵动飘逸,绵绵不绝,剑势快准狠,一个不漏,当真美人如玉剑如虹。
此景此景换做是旁人见了,怕是要拍手叫好,放在了展白这里,却只有提心吊胆的份儿。
见那女子在园中舞剑,展白急道:“雪鹰姑娘小心,切莫糟蹋了身子。”
原来这女子便是那日展白从天山之上救回的女子,那日半夜展白见那女子醒来,神智清明,便寻了个机会探听那女子的身世,未料那女子居然前尘竟忘,只忆起雪鹰这个名字,在想不起其他,更不要提如何受伤,如何昏迷在天山之上。
雪鹰收了剑,眼中雾蒙蒙的一片,在看清展白脸上的忧色之后笑道:“无需担心,练武本就有强身健体之功效。”心道:“若要一直呆在那床上足不出户岂不闷死,吴大夫都说了没事多动动,更何况练剑之时总像是看见些朦朦胧胧的画面,若要早日想起过往,这便是个捷径。”
她那日醒来,脑中还一片昏昏沉沉,迷迷蒙蒙间听得展白问话,只觉得脑中空白一片,除了雪鹰这两个字,和些零零碎碎的功夫,竟然是什么也不记得,稍一思索便是头痛欲裂,如万蚂同时在脑中不断的啃食,她心中发慌,胸口气血上涌,一不留神,便又喷出一口血来。
见这情况,展白哪敢再问,连夜请了吴大夫,只说伤势太重,能捡回一条命已是老天开恩,至于记忆这东西不可强求,也许一日两日就恢复,也许一辈子都恢复不了。临走时吴大夫又嘱咐展白,虽然此人现在性命无忧,但身子耗损的太厉害,需要好好调养,反正什么也不记得,不如留她下来,身子好点在做打算。
展家母子一合计,觉得在理,现在乱世刚定,百废待兴,只有这小村子还算是平静,当下便建议那姑娘留下。
展白拿起门边的背篓,往肩上一套,见雪鹰瞧他,便低声道:“我要去天上采雪莲,这事千万莫让母亲知道。”说罢,起脚向外走去。
他这前脚刚走,展母后脚便从屋里出来,见园中只有雪鹰一人,奇道:“刚刚还听见白儿声音,这会儿又跑哪里疯去了?”
雪鹰笑道:“这快过年了,去县城置办些货物,刚才托我好好照顾您。”
她这一笑犹如莲之初开,展母见她粉面含春威不露,一双眼睛更是清澈流动,如秋水,如寒星,如宝玉,怔了怔,心下暗道:“这女子天人之姿,平日又乖巧懂事,甚得我心,若非大白儿几岁娶来做是媳妇倒也不错。”转念一想:“我年岁见大,又一生的病,以后总要有人帮我照顾白儿,既然做不成媳妇,那干脆要来做女儿也成。总不至于九泉之下留白儿一人孤零零在世上。”越想越绝对可行,便道:“雪鹰姑娘,老身有一事,望姑娘答应。”
雪鹰点点头,道:“大娘请说,只要雪鹰办的到的,决不推辞。”
展母移步走回屋里,示意雪鹰跟上,两人在床榻边坐下,雪鹰见展母手脚微微颤抖,知其抗不住这天寒地冻,便到了杯热茶,双手递上。
展母却是不接,抬头看她,说道:“雪鹰姑娘,老身这事如果你不同意,就当老身没有说过。”说罢,顿了顿,叹道:“老身这身子骨,自知托不了多久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只白儿,他年纪还小,心思当纯,这乱世中若有个万一,叫老身如何对得起展家列祖列宗。”说着说着,便抽泣起来。
雪鹰慌忙将茶杯望桌上一放,身上摸索了一番,无奈一条丝巾也找不,情急之下,只能扯了块衣袖下来,替展母拭泪。
过了一会儿,展母才道:“我也没别得意思,只是觉得和姑娘颇为投缘,而且姑娘此刻只生一人,老身思前想后便想收姑娘为女,以后好有个照应。”
她这话倒也不是以退为进,展母虽有意收雪鹰为女,但也尊重人家的意思,只要雪鹰说给不字,这话不会再提,但她一来忘记了救命之恩大如天,二来忘雪鹰失忆的事情,莫说此刻雪鹰只认识展家母子二人,就冲着这救命之恩,她也不会拒绝。
雪鹰啊了一声,待得想明白了展母话中之意,当下便双膝着地,叩首礼拜,说道:“母亲在上,请受女儿一拜。”
展母喜道:“好好,乖女儿快快起来。”说完,从手中褪下一玉镯,看样子是上等的和田美玉,她一把拉过雪鹰的手,将玉往手上一套道:“母亲没什么好东西给你,此玉跟了我数十年,今日我交给女儿,也算物有所归。”
雪鹰站起身,急道:“母亲,这礼是万万不能收得。”
两人一推一让,僵持了半响,最后雪鹰见展母如此坚持,只道:“那女儿先收着,回头交给弟弟。”
年过后,展母的病越发的严重起来,时而昏迷,时而清醒,雪鹰和展白轮流守在床边,片刻不敢离开。如此昏昏沉沉了数十日,这日,雪鹰从厨房端出药汁,一进门便见展母做在床上,不知和展白说些什么,神智竟是清明无比,脸颊间也不若前几日苍白,透出几点血色。
雪鹰喜道:“娘,今日精神可好。”
展母凝望她良久,神色间极是温柔,道:“雪鹰,我去后便将我葬在夫君旁边,他去的早怕是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以后就由我也陪着他。”
她这一生从千金小姐到山野村夫,从锦衣玉食到落魄潦倒,坎坎坷坷半载人生,却从未后悔,只怪展父去的早,丢下孤儿寡母,夫妻情深,只盼去后能在地下团圆。
雪鹰皱头,刚要说话,不想一旁的展白却先开了口,语调哽咽:“娘,孩儿再去雪山,就不信找不到那天山雪莲。”
展母笑道:“傻孩子,天上雪莲哪里是怎么好找得。”她自知大限将至,倒也不以为忧,只是默默摸着展白的头,叹道:“娘就是放不下你,好在现在有雪鹰照顾你,娘也就放心了,娘知你心怀大志,不甘在这偏远小村有限度人,娘去后你就和雪鹰离开这里,去中原拜师。”
展白见母亲如此说,知道是在交代后事,不禁悲从中来,人生八苦,爱相逢曾别离,想到日后再也不会有人对他嘘寒问暖,也不会有人宠他护他,哭道:“娘希望孩儿拜谁为师?”
展母想了想道:“这中原武林鱼龙混杂,高手虽多,但真正称当得上英雄两字的恐怕只有武当的张三丰张真人了,娘要你上武当,想办法拜其为师。”
原来这小村庄虽地处偏僻,但消息却不闭塞,展母每每和人谈起中原之士,都会听见张三丰这个名字,这人狭义心肠,淡薄名利,乃真正的高人,一手太极十三式更是闻名中外,若展白能拜其为师,不出时日,定能扬名立万。
展白应道:“孩儿明白了。”
展母喝了药,顿感疲倦,迷迷糊糊便睡下了,雪鹰和展白跪在床前,一言不发。等到傍晚,突然听展母大喊一声:“相公,等我。”便两眼一翻,竟然就这样去了。
展白伤痛之间,伏在展母身上失声痛哭,雪鹰也痛心疾首,但她性子倔,不喜在别人面前哭泣,硬是咬了牙忍了下来,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展白才站起身,抽泣道:“姐姐,我这就将母亲好好安葬,你去屋里收拾下东西,天亮我们就上武当去。”
雪鹰劝道:“这几日你也累了,去武当之事不急,等我们好好休息再做打算。”
展白摇头道:“这里我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他们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多年,这屋子里到处都是回忆,展白怕睹物思人,一蹶不振,辜负母亲期望,这才想早日离开。
雪鹰见展白如此说,只能点了点头,二人将展母安葬在展父旁边,又准备了几杯水酒,重重磕了几个响头,便收拾了行李,离开小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