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传奇 第一部》月云霜曙

7、第 7 章

　　七

　　曲怀觞突然将蘅芜带走叫令千叶传奇有些吃惊，他开始以为是曲怀觞要躲他，转念一想，又觉不太可能。蘅芜既是曲怀觞书童，与他相处甚久，以曲怀觞的性情必是十 分疼爱关心，这种时候将人放在日盲族由千叶照料，比起随他在江湖奔波要安全得多。可是曲怀觞却突然将他带走，这其中似有隐情。

　　千叶皱起了眉。

　　莫非他是要让蘅芜远避江湖？可是如果这样，又是什么促使曲怀觞做下这个决定？

　　他心中起了些不好的预感，急忙唤人将近日来武林的动向向他报告一番。

　　听完属下的报告，千叶眉头皱得更深。

　　曲怀觞竟然不惜舍弃自己的性命也要助白莲复活。

　　听了这个消息，他心中多少是有些惊讶的，曲怀觞待素还真之心，他虽是有所了解，也未曾想他会甘愿舍弃自己性命也要救他。此时，千叶传奇万分后悔当日自己的大度，说什么会给他时间解决当解决之事，可没想到那人竟是要用这样的解决方法，心中不由升起不满，还有些隐隐的愤怒不甘。他看上的人一个个都是如此，为其他人其他事分心，甚至不惜自己的性命。万古长空如此，曲怀觞也如此，怎么不叫他愤怒！

　　握住茶杯的手指因太过用力而有些扭曲，千叶传奇重重放下茶杯，冷哼一声。曲怀觞既然欣然往之，他自然要去看他一程，有自己这位知道他对白莲一片深情的人看过，才不辜负他的性命相赠。

　　思绪至此，自然起而行之。没有想到的是，到了淮川古舍，他竟然扑了个空。那个身中剧毒，理应躺在床上休养的人竟然不在，只有一生悬命留守。

　　千叶传奇向一生悬命问起了曲怀觞的毒况，却听到他的毒竟需不见荷处子之血医治，千叶不由一怔，心想，这算个什么事。

　　“那伏龙先生的毒患可解了？”

　　一生悬命叹了口气，又摇摇头：“他不愿牺牲一名女子清白为自己解毒。”

　　果然是学海教出来的迂腐书生。千叶传奇心里腹诽道，却也有些受用。他虽不在意礼法，这种小洁癖还是有的。他并未久留，探听了曲怀觞的去处便告辞离开。

　　千叶原想一个又带伤又中毒的人走不了多远，却没想到接下来的目的地却是一连串地扑空。总是不断前后脚的错过，叫他也不由得烦躁起来。

　　最后的消息来自凤凰鸣，那仙风道骨的道者沉痛的语气让他心中的不满更大，直至听到伏龙为补神柱，一直压抑的伤势毒患悉数暴发，脸上才不由显现了丝担忧的神色。他再度向凤凰鸣打听了曲怀觞的去处。凤凰鸣却说自己也并不知道，伏龙只说希望一个人走完最后这条路，然后指了个方向道：“他便是往这儿去的。”

　　千叶按了按眉间，心里又把曲怀觞骂了顿，既是伤患便该好好休养这样拼命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么？还劳他不住奔波。他顺着凤凰鸣的指向望去，那个方向……

　　竟然就是碧玄草堂。

　　自从上次碧玄草堂被东方羿三箭摧毁后，便少有人来。旺盛的茅草遮掩了草堂的残骸，只隐隐露出些碎石断瓦，无尽荒凉。

　　脚踩在隐没在杂草间的石子路上，曲怀觞思绪翻飞。他想起少年时无望的爱恋，无奈的别离，又想起后来遇见那个人，素手烹茶，焚香弹琴。

　　他喜欢来碧玄草堂讨一盒好茶叶，爱吃各种奇异的瓜果，还喜欢听风吹过草堂外竹林的沙沙声，他总说，琉璃仙境的莲花长得最好，碧玄草堂的竹子长得最妙。

　　自己问他到底妙在哪里，那人会说，人妙，是以竹也妙，妙不可言。

　　他问自己为何不养莲花的时候，得到的回答也往往是已经有了清香白莲，还要其他莲花做什么。

　　这种回答总能引起他愉快的轻笑，继而不满，说，只有一朵白莲不好，他所在的地方总要有方莲池才不枉白莲的盛名。

　　这种对话现今想来如此遥远。

　　他从来没有为素还真开辟方莲池，是以他来得少，武林纷乱不止，于是他来得愈加得少。

　　来得少好，来得少好，他这样安慰自己。

　　来得多了，他便怕无法克制了。

　　只是现在，曲怀觞又觉得还是来得多些吧。来得多些，他便不会觉得可回忆的东西是这样地少，以至于他只能记起那人常挂在唇边的笑，及周身淡淡的莲香。

　　曲怀觞闭上眼，最后想起的是那人离开时飘渺的身影，如雾般淡淡地随风散去。

　　伤势再度暴发，他口中呕出鲜血，心里却十分平静。至少，他已尽力助他归来。

　　“喀嚓。”

　　树枝被踩断的声音打断了曲怀觞的回忆，他迅速地睁开眼。一个黑色人影向他靠近，那悠然的身影似闲庭信步，以极优雅的姿态缓缓踱到他面前。

　　曲怀觞露出苦笑：“吾该说阁下真是幽魂不散吗？千叶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