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月云霜曙

12、第 12 章

　　十二

　　太仓山，九大奇人的聚会之所。百炼生这不是第一次来到，这一次却有点不一样，他有种预感，似乎会有事发生。他并不太担忧，以他的猜想，真正的八趾麒麟恐怕已经坐不住急着要跳出来了。想到他那个师父，百炼生不由一笑，许久不见，也不知他是不是还那么怕他？

　　到了太仓山，九人齐聚，九层皮直指他心怀叵测，并未尽心策划诛杀魔魁之事，百炼生正要分辩，八趾麒麟现身，指出他并非是九大奇人之一。此事正在百炼生的意料之中，是以他不慌不忙承认，却不肯说明自己身份，任八趾麒麟指明百炼生便是素还真，他也百般推脱，坚持百炼生只是百炼生而已。

　　这个时候，五通先生突然说：“他是不是素还真，我请来了一位贵宾，他一看便能分晓。”百炼生一听，突然心头狂跳，脑海中冒出一个人的影子来，转身一看，果然便见那气宇不凡的身影——正是非凡公子。

　　非凡公子尽管心中早有准备，见到百炼生的面目也不觉一怔。这人的眉目的确与素还真一模一样，只是那面上的黥印……他眼神一黯，不觉垂下眼帘，心中百般滋味。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反而是旁边的人等得不耐烦，五通先生问：“非凡公子你说，他是不是素还真？素还真在海鲸岛被擒后成了魔魁的奴隶，他的身上是不是有被魔魁留下什么记号，你非凡公子应该一清二楚。”他这话问得十分直接，众人也都盯着非凡公子，等待他的回答，没有人注意到百炼生的脸上闪过的一丝恼怒。他与魔魁的事是他心中的隐秘，万分不愿意让非凡公子知道，此时却被五通先生问出，虽然在场的众人想不到那里去，可在他耳中，听得十分不是滋味。

　　“非凡公子你会出现在此真是令我百思不解。魔魁与易水楼乃是敌人，也等于是九大奇人的敌人，而非凡公子你竟然会来此当贵宾，真是奇哉怪哉。哦，我知道，一定是你们与魔魁已经私下和解了，也难怪啦，魔魁实在太厉害，也难怪九大奇人要改名为九大俊杰。”百炼生讽刺他们“识时务者为俊杰”，五通先生不满道：“这是两回事，九大奇人与魔魁为敌是一回事，但请非凡公子来此是为了揭穿你的身份，不可混为一谈。”

　　百炼生“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他心里明白，他脸上这些黥印可能会误导其他人，非凡公子却未必不能认出来。魔魁的印记啊，如此明显地刻在脸上，又怎么会认不出来？

　　果然，便听非凡公子讲：“不错，他就是素还真。他脸上的刺字就是魔魁亲自替他刺上，这种奇异的字体，除了魔魁，天下间无人能模仿。”

　　五通先生道：“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既然连证人都找来了，我无话可说。”百炼生不再否认。只是他虽承认，可那态度仍是十分嚣张，看得其余九人怒火中烧。九大奇人拿他做的事一件件质问他，他一件件解释，又说得十分在理，八趾麒麟虽然生气他假冒自己的名号把他骗出来，但心里还是十分喜爱这个徒儿，免不了为他开脱，那袒护的模样更是激怒了九层皮，气得要走，被五通先生好歹拉住了。

　　八趾麒麟心里是既骄傲又好笑，素还真这张嘴巴从小就十分厉害，长大了更不得了，他那几个兄弟都不是他的对手。

　　说到后面，其他人实在是无话可说，八趾麒麟再出来打圆场：“既然他没错就不能叫他认错，我看就让他离开好了。”

　　九层皮虽然还是生气，可也实在找不出理由留下他，只好在一旁生闷气。他们师门的事非凡公子插不上嘴，直到此时才道：“让素还真同我回玄都吧。”

　　九层皮一听，脸色更不好：“不可能，让他回去救魔魁吗？”

　　“顺天而行吧，如果素还真真要救魔魁，我们也阻止不了。”五通先生劝道，九层皮仍然坚持不肯。非凡公子见他如此，态度终于强硬起来：“大鸿胪，如果你真不肯让我带走素还真，魔界马上大军尽出，吾不信九大奇人真能以一敌万。”此话一出，气氛立即紧张起来。九层皮怒视非凡公子，似乎想把他从素还真身上受的气在非凡公子身上讨回来。他双掌凝气，就想要当场将非凡公子格杀。八趾麒麟见状，连忙拉住他，示意不可冲动行事。

　　素还真插嘴道：“前一刻非凡公子还是贵宾，下一刻你们就要动手杀他吗？师尊，我愿同非凡公子离开，你们真的要阻止我吗？”

　　八趾麒麟苦笑，按住九层皮：“今天非凡公子是五哥请来的，可说是帮了我们大忙，我们不可如此卑鄙，就让他们走吧。”见几个兄弟都这样说，九层皮明白凭他一个人是拦不下素还真两人的，更何况八趾麒麟会帮谁还不知道呢，只好重重地冷哼一声，默许他们离去。

　　素还真见状，朝非凡公子略一点头：“走吧。”两人一同离开。

　　离开太仓山后，素还真与非凡公子一路同行，气氛却十分凝重，两人许久不见，今天却是以这种方式重逢，一时都不知要说什么话。

　　非凡公子跟在素还真身后一步距离，脑中一团混乱，素还真就是百炼生，这种情况他设想过，却不愿再去深思可能性，因为有一事他始终想不明白。

　　素还真那么恨魔魁，又怎么会救他？

　　此时素还真突然停了下来，非凡公子心中正在想事，一时不察，直接撞到他的背上。素还真转过身扶住差点跌倒的非凡公子，道：“在江湖上行走，要走一步望十步，你连走的这一步都看不到，如何能在江湖上生存呢？”

　　非凡公子抿了抿唇，正是因为素还真走在他前面，他才会如此没有防备。可是这话他怎么能对素还真说。

　　素还真放开了他，又说：“你有什么问题要问的就说吧，一路上这么沉默做什么呢？”

　　非凡公子望向素还真的眼睛，那眼神十分温柔，令他受到鼓舞，于是他问：“你为何要救我呢？”

　　素还真沉默了一会，道：“我救你是因为你尚存有理智与人性，你若死，魔魁的行为就会更加肆无忌惮、更加残暴，这对天下而言并非好事。”

　　“仅此而已？”

　　素还真一时没说话，只是看着他。非凡公子心中隐隐有些期待，也安静没有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声鸟鸣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素还真似乎突然清醒过来，他转过身继续前行：“是不是仅此而已对你而言有意义吗？反正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

　　“……”非凡公子望着他渐离渐远的身影，咬牙跟上，嘴硬道：“你相救的恩情吾会报答。”

　　“不必了。”

　　虽遭素还真拒绝，非凡公子仍然坚持：“吾不会再派人追杀你，只是如果今后你若是阻止魔魁的称霸之路的话，本公子也不会手下留情。”

　　素还真闻言一声轻笑：“魔界如今危机四伏，还以为能轻易称霸中原吗？你可知龙阁梭罗请来了一位军师？”

　　非凡公子想了想：“你所说的是那名白发白衣的少年？”

　　“不错。”

　　“以他一人之能何足惧哉？”

　　“你太轻视他了。魔界内部不和，外又有强敌环伺，而龙阁梭罗身处暗处，他的实力究竟如何你并不清楚，他到底有多少援军你也不清楚，相比之下，魔魁是众人的目标，他有多少实力一清二楚，这种情况下若再不注意，小心阴沟里翻船，反而让小人得去便宜。”

　　非凡公子心中一惊，他知道龙阁梭罗一直想要颠覆玄都的政权，可是他及九龙一直在被追杀之中，非凡公子并没有太过关注他的事，现在听素还真提起，似乎情况已经发生变化，回去定要好好查探一番。他想这事的时候，不由得停下脚步，见素还真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于是紧追了两步跟上，心中仍满腹疑问：“在海鲸岛，你多次发动攻击围杀魔魁，为什么又要提醒吾这些？”

　　素还真冷冷地说：“世间上很多人都会做不可思议的决定，我为何这样做，理由只有我自己了解，你没必要去追究。”

　　非凡公子一皱眉，为他的话感到不快。这个时候，素还真停了下来，可是他并没有转过身再看非凡公子一眼：“你不必再跟了，我知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但是我不可能为魔魁医治。我有我的立场，如果我救了魔魁，今后江湖上要如何立足？更何况，创世者已经答应医治魔魁，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反而令他不快呢？”

　　“可是，此人的医术如何我不清楚。”

　　“我已经与他讨论过了，他的方法是正确的，绝对可以医治好魔魁。”素还真该交待之事已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非凡公子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一时不知该不该相信他。

　　素还真恨魔魁，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他再清楚这件事，可是他又为何要一再帮助魔魁呢？他有自己的理由，可这理由究竟是什么，他不说，没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