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 第一部》月云霜曙

20、第 20 章

　　二十

　　定风愁一离开心筑情巢，莫召奴马上赶往寒食草堂。他到的时候已是深夜，寒食草堂静悄悄的，只听得见阵阵蛙鸣，莫召奴被冷风一吹，才觉得自己太过冲动。此时进入恐怕会吵醒素还真，只好站在门外等。

　　夜凉如水，他急着要见素还真的冲动慢慢沉淀下来，化作淡淡相思，萦绕胸怀。见不着时，迫不及待地奔来，近在咫尺，却又不着急了。

　　安静的夜里，莫召奴不由扪心自问，素还真于他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第二日天还未亮，素续缘便已起床，打着哈欠出房门先给父亲做早点，才出了房门，眼角便撇到有一个身影站在大门外面，立刻清醒过来，看那身形，似乎是……

　　“四叔？”素续缘不也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大清早的，莫召奴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

　　莫召奴闻言转过身来，也十分惊讶：“这么早？”

　　“没办法，待会要给爹亲疏通筋脉，晚点还要出去采药，我都习惯了。”素续缘一边说着一边迎过去，心里却想，明明莫召奴比他还要早嘛。

　　“辛苦你了。”莫召奴说着眼光不由自主往素还真的房门瞟去，素续缘识时务道：“四叔你先替我去把爹亲叫醒来吧，我去做早饭。”

　　莫召奴自然点头答应，丝毫没有推辞就往素还真房间走过去，敲了敲门，没有回应，自己就进去了。

　　推开门便见素还真将被子蒙住头翻过身去，明显不想起床，莫召奴不由失笑。他坐到床边，扯了扯被子，叫道：“三哥——”

　　素还真一时没动弹。过了一会，他似乎是反应过来，“唰”地拉下被子，一脸又惊又喜：“召奴怎么是你？”

　　“想你就来了。”莫召奴将他扶起，用枕头垫在他背后，才起身给他绞了帕子擦脸。他动作温柔细致，素还真也乐得接受他的服务，只是在瞧见莫召奴发丝上还沾着的露珠时，不由有些心疼。他将莫召奴拉到自己身边，摸摸他尚湿的鬓角，又将他冰凉的手握在手心里：“怎么回事？你到底什么时候来的？在外面站了多久？”

　　莫召奴不想他担心，只是摇了摇头。

　　素还真掀开被子：“进来躺躺，暖和些。”莫召奴脸上有点发烫：“续缘就快来了。”

　　“没关系，我什么都不做，就躺躺。”

　　莫召奴于是红着脸脱了外衣躺进去。素还真就势将他揽进怀里，又把他的手放进自己胸口暖着。莫召奴将头靠近他肩膀，小心地不要压住他，素还真一低头正好能亲着他的额头，便忍不住亲了又亲。

　　莫召奴被他弄得身体有些发热，不由推了推他：“素续缘马上就来了。”

　　“不会那么快的……”素还真说着索性半撑起身体，在他脸上细细啄起来。细碎的吻从脸颊沿着下颌，延伸进衣领里，莫召奴不由伸长颈项，微微呻吟。得到莫召奴的回应，素还真将他的衣襟拉得开些，露出藏在衣领下雪白的肌肤，轻轻地咬了上去。

　　“你……不是说……就躺躺？”莫召奴的声音断断续续，引来素还真一阵轻笑：“我们这么久没在一起，四弟就不想为兄吗？”

　　素还真说的是实话，两人虽然偶尔见面，可独处的时间少之又少，更别说像这样亲热的机会了，而他又顾忌着素还真的病躯，更不敢太过放肆。

　　“可是素续缘……”莫召奴还在做垂死挣扎。

　　“别管他了。”

　　话音才落，就听到门口传来咳嗽声，转头就看见素续缘一脸无奈地站在门口：“爹亲……为了您的身体着想，房事……还是克制些吧。”这下连素还真也不由得脸红，他躺了回去，干笑两声：“续缘啊，来了怎么不吭声。”

　　素续缘暗里翻了个白眼，心想，我倒是吭声了，你们听见了吗？

　　他终究还是没敢这么说，将食盘放在桌上，道：“既然四叔来了，就有劳四叔照顾一下爹亲，续缘上山采药去，不打扰了。”

　　“嗯。”细如蚊蚋的声音传来，素续缘一看，莫召奴还是将头埋在素还真怀里不肯起来，也不由得好笑。他知道莫召奴因他在场而不自在，于是也不多留，放下东西就走。临走前，又再三交待素还真切不可忘形才离开。

　　素续缘出去了，莫召奴才从素还真怀里抬起头来：“都是你害吾丢脸。”素还真将他手握住，又吻了过去。

　　好在莫召奴还记得素续缘临走时的嘱托，一吻作罢，气喘吁吁地推素还真推开，立即跳下了床离他远远的。

　　素还真叹气：“吾说话你怎么没这么听。”

　　“吾来是有正经事找你。”

　　素还真偏了偏头：“吾很正经啊。”

　　“……你也真好意思说。”

　　素还真扑哧一笑，冲莫召奴招手：“好吧，过来，吾什么也不干。”

　　“你刚刚也这么说了。”莫召奴指控道。

　　素还真叹了口气：“吾的信用有这么糟糕吗？”

　　莫召奴很想说有，还是没说出口，终究还是被他哄得坐到他身边去，又喂了粥，其间被吃尽豆腐，也不必细述。

　　莫召奴本来想问素还真定风愁的事，在门外吹了一宿的风反而冷静下来。不管素还真与定风愁到底是怎样的关系，事已发生，依素还真凡事揽上身的个性，必然会将负责一肩担下，指责素还真并不能解决事情，反而令他与素还真产生隔阂。不如从定风愁处下手，如果能令定风愁主动离开素还真，自然不能成为威胁。

　　想明白这点，莫召奴的话题便往定风愁身上带，想要打听此人的真实身份，而素还真不会防他，听他问起，便将定风愁是悦兰芳之事原原本本地说给莫召奴听。

　　“悦兰芳本性不坏，只是经历了些波折，令他对长久以来的信条产生疑惑，迷茫于人生的选择。如今有机会令他重拾初心，回归正道，这是好事。你尽量配合他的行动，但也要有所警觉，至于其它……”素还真略迟疑一阵：“私底下你也同他多接触些，多了解他，他心性比较偏执，能劝就多劝他两句吧，凡事不可太过极端，当多留余地。”

　　莫召奴听得心下一沉，素还真这举动之下的含义若是以前他还不会明白，知道两人关系后，难免让人多想，但他还是勉强笑笑，答应下来。

　　两人又说些其它事，莫召奴终究挨不过素还真软磨硬缠，让他如愿了。

　　不必细说。

　　另说定风愁，他扮成素还真的模样回到翠环山后，也一心想着莫召奴的事。素还真跟莫召奴之间的关系不同寻常，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当初寒雨梦中人与莫召奴同时倾心素还真，素还真最终选择了莫召奴，而与寒雨梦中人反目，以致梦中人行事出现偏差，更令汗青编折损许多，这件事在汗青编中也掀起了轩然大波，直接导致汗青编内斗进一步加深，以致后来寒雨梦中人被经天子软禁，太辅之位也被剥夺。

　　这都是些陈年旧事，能让素还真舍梦中人而择莫召奴，莫召奴在他心中的地位不言而喻。

　　莫召奴性烈如火，定风愁原本想借机使莫召奴生气离开素还真，如今看来，只怕不能奏效。还需另寻方法。

　　定风愁正想着，却见有一人已等在翠环山，走近一瞧，竟是才从妖后手中脱险的照世明灯！

　　照世明灯见素还真回来，走过来向他致谢。

　　两人寒暄一阵，照世明灯提出想要退隐之事，定风愁虽是有些惊讶也没太往心里去，劝了一会见照世明灯去意已决，便也算了。

　　照世明灯辞行的话说完，现出欲言又止的神色，想了又想，终于还是说：“他的事……你还是不要太执着了。”

　　“嗯？”定风愁不免心中疑惑，素还真的事那么多，照世明灯这一句话说得不明不白，他是答应好呢？还是不答应好？不过照世明灯退隐前说的事定然是极重要的事，还是问明白得好：“慈郎说的是？”

　　“唉，你又何必装傻？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会有第三人知情，在吾面前你就不要伪装了。”

　　“……”定风愁表面平静，内心却惊讶万分。照世明灯所言素还真的隐秘，他直觉地意识到这会是件掀起武林巨浪的事，此事如此重要以致照世明灯与素还真私下说的时候都要三敛其口，怕被人无意间听去。定风愁强掩心中的波澜，决意一定要将此事问个明白。

　　“唉……慈郎，此事……谈何容易啊。”定风愁叹了口气，小心观察照世明灯的反应。

　　照世明灯沉默许久：“你知道此事的严重性，此事若是被他知晓……你有这种自信能克制住自己吗？”

　　“这……素某为难啊。”照世明灯话中的“他”引起定风愁的注意，听他的话意，此事只有照世明灯与素还真知道，而特意隐瞒“他”，难道是与“他”有关？

　　照世明灯低低叹了口气：“你当知道这事的后果，若是无法克制，将使你与他都陷入绝境之中。你们运势相辅相成，他若是因此而亡，你也命不长久。”

　　照世明灯的话犹如一颗闷雷在定风愁心中炸开，他好奇万分，隐约又害怕知道此事会令素还真陷入危险当中，一时不知该如何回来。

　　照世明灯似也知道他心情复杂——虽然与他所想有差距——也没有催促他。两人沉默一阵，照世明灯便向素还真辞行了。而定风愁心中仍是惊疑不定，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